V013婆婆上門
小張見喬安明走過去趕緊開車門,似乎老闆今天臉色欠佳,繼而又想,昨日夜裡從酒店接他回來,他似乎就一直沉鬱得很,是爲了公事?
發動車子,從後視鏡裡看過去,他一直支着手臂看着窗外,小張在心裡衡量再三,還是開了口:“喬總,剛彭助理給我打電話,說您手機一直關機,想要問您,今天酒店裡的培訓會,您還去不去?”
喬安明又皺了皺眉,掏出手機,開機,很快就有一大竄語音提示進來。
彭助理早晨給小張打電話說喬總關機的時候他還愣是不信,他的手機24小時開着,不可能關機,且一關還是一個晚上,可現在看他坐在車後座開手機,小張纔不得不信,老闆真的關了機,還關了一夜,再看他這神情,雙眉緊鎖,握着手機看得出神,似乎壓根就沒聽到自己的問題,所以小張又大着膽子問了一句:“喬總,您是去酒店,還是去公司?”
喬安明將手機捏在手裡,閉着眼,不說話,彷彿這是一個極難回答的問題,最後總算用手指揉了揉額頭開口:“去公司,跟彭助理說,我今天不去酒店!”
小張這才鬆口氣,得令地發動車子開出去。
冬日的陽光總是慵懶,清晨7點多的光井,光線還全部隱沒在雲層裡。只是風很涼,直接灌到車裡來,喬安明就穿着一件單衣,身體連着心冷。
手機一直握在手裡,屏幕被他摁得忽暗忽明,那短短几個字的短信就一直顯示在眼底:喬總,別用陪這個字,舉手之勞而已,不用這麼客氣!
他莫名就笑了出來,覺得這條短信是孩子把戲,這丫頭真有些他都拗不過的脾氣,昨天晚上的事,再到這條短信還有這口氣,儼然一副“你敬她一分,她還你一尺”的樣子。
杜箬昨夜睡得很晚,被喬安明那麼一鬧,毫無懸念地失眠至大半夜,後來又叫了roomservice,喝完大半瓶紅酒纔算睡着。
這樣的宿醉加失眠,早晨起來對着鏡子裡兩隻大大的黑眼圈叫苦連連,可怎麼辦,自找的,只能翻了化妝袋起來企圖用粉底遮掩。
剛好化到脣妝,糾結着選幾號脣彩,水池臺上的手機卻突然亮起,屏幕上就寫了一個“喬”字。
她有些大驚失色,心眼狂跳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怎麼回事?大清早收到老闆的短信,是兇是吉,猶豫半天才打開,就一句話,且莫名其妙。
“別總是赤着腳,寒從底來,很容易感冒,也別老喝酒,對身體不好!”
驚慌未定,杜箬握着手機將那幾個字研究了半天,他這是什麼意思?大清早的問候?或者又是老闆出於對普通員工的關心?
可心裡沒來由的喜,將手機揣進兜裡,很歡快的選了支淡色脣彩,冬日太過沉悶,粉色系很適合這樣的隆冬氣息。
喬安明維持着那樣的姿勢,握着手機,一直到公司。
他想了一夜,從認識杜箬到前天夜裡,所有場景和情緒他都梳理了一遍,最終得出的結果依然是毫無頭緒,不然早晨起來的精神也不會這樣不濟。
也就是說,他叱吒半生,終於遇到了難題,而這個難題,就是杜箬。
前天夜裡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包括那個擁抱的溫度,還有他最終決斷說出那些話後,她的哭泣。她這樣的表現其實已經將意思傳達得很明顯,她沒有把他當老闆,就算一直在努力保持距離,但是她還是不想只是當他老闆,他雖然也對她的意思作了迴應,可是心裡很不舒服。
他不想把她惹哭,看過太多次她哭的場景,昨天夜裡是第一次,她因爲自己而哭,這種感覺很不好,像闖了禍一樣的驚恐無助,可是他不能心軟,怎麼辦?就發條短信吧,什麼都不扯,只是讓她別赤腳別喝酒,無關痛癢的關心,就當他還她無望的感情!
喬安明看了眼窗外,無端就想笑自己,感情?他活到這把年紀,做了這麼多狠辣的事,居然還有資格談感情這兩個字!
任佩茵到顧瀾那邊的時候,是琴姨開的門。
“老佛爺”很少擺駕東宮,就算要來,也會提前給個電話,可今天居然大清早毫無徵兆就過來了,琴姨愣是站在門口頓了幾秒纔開口:“喬老太太,您怎麼來了!”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合適,趕緊再改口:“趕緊進來吧,我叫廚房給您準備早飯。”
任佩茵跨着包,臉上陰陰笑着回答:“不用忙了,我吃過早飯過來的。”那口氣,明顯就不歡。
琴姨也知悉這老太太的脾氣,再加上這幾年顧瀾對她越來越懼怕,琴姨也心裡對她有幾分微詞,雖然臉上客氣,心裡多少厭惡,可是她拿她兒子的工錢,所以任佩茵也算她半個主子,場面上的事情也自然不敢怠慢,遂趕緊泡了茶端過去:“太太,您先喝杯茶,小姐還沒起牀,我現在就去樓上叫她。”
“不用了,我等等吧,不急。”任佩茵懶懶地端起茶杯押了一口,將包放到沙發旁邊,端坐着那裡就不說話了。
琴姨見她這樣,也懶得再伺候,便尋了個藉口走:“那太太您先坐會兒,廚房在準備小姐的早餐,我得去盯着點,那些人手腳笨,做出的東西經常不合小姐的意。”
任佩茵勾着嘴脣笑了笑,沒有回聲。
琴姨心裡也珊珊然,躬身就退了下去。
喬安明的這棟別墅是早幾年就購置的,位於郊區,臨湖而居,所以人煙不多,雖空寂,但勝在空氣好,環境靜怡。
顧正茂去世之前,顧瀾和喬安明一直住在顧家的老房子裡,老式的院子,位於市區,周圍環境不好,人也嘈雜,後來顧正茂走後,喬安明和顧瀾也搬去市區的一套複式公寓住過一陣子,那是喬安明人生第一桶金之後投資的第一處物業,200平米,雙層複式,地段好,簡歐風格,更重要的是,離公司近,但周圍漸漸被深度開發,建築頻起,又是商場又是影院,空氣越來越混雜。
考慮到顧瀾的身體,他便又裝修了現在住的別墅,全部採用無污染原料,明清風格,紫檀雕花傢俱,出自名家之手,又不失雅緻大氣。
但是早晨9點多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花園裡已經有園丁在打理,園前的附樓也有傭人開始了清掃,就只有這主樓,空蕩安靜得好像沒人住。
這是顧瀾的要求,她的睡眠淺,又有睡懶覺的習慣,所以上午11點之前,主樓裡除了琴姨之外,不能有任何傭人進出,必須保持百分百的安靜。
任佩茵等了半小時,漸漸失去耐心,再看了看牆角的立鍾,已經靠近11點,樓上依舊是毫無動靜,正欲起身上樓的時候,琴姨卻走進來,手裡託着一個托盤,托盤裡放着一束鳩尾和一杯牛奶,牛奶應該是剛熱好,還散着熱氣。
琴姨走過任佩茵面前,笑着將花插進壁櫃上的花瓶,又託着那杯牛奶走過來:“太太您再等會兒吧,估計再有半小時小姐就起來了,我得先把這杯牛奶端上去,一會兒小姐睜眼就得喝的…”
任佩茵抱着手又坐回沙發,耐住性子笑着回答:“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反正有的是時間,可以等。”
琴姨見她明顯壓住火的臉色,心裡居然有些幸災樂禍,遂端着那杯牛奶就上了樓。
又是半小時過去,靠近11點半的時候樓上總算有了動靜。
任佩茵面前的茶早就涼透,她便在沙發上挪了挪位置,繼續抱着手等。
立鐘敲了十二下的時候,木質樓梯上總算響起腳步聲,接着是顧瀾略帶起牀氣的慵懶聲音:“琴姨,琴姨……今天的牛奶溫度怎麼不對?溫奶器你是不是沒設置好,跟你說過很多遍了,鮮奶必須是四十度,超過一點就沒有營養價值了…”
之後身影從樓梯口閃出來,身上還穿着白色的睡裙,頭髮有些亂,臉色不好,還帶了點浮腫,見到沙發上正對着自己的任佩茵,顧瀾着實嚇了一條,楞了好久才找回聲音,怯怯地喊了一聲:“媽,您怎麼來了?”
又是同樣的問題,任佩茵自己都覺得好笑,不愧是誰帶大的孩子,連話都說得一樣。
只是任佩茵也不生氣,她今天來是有目的,遂正了正身,回答:“來一會兒了,等你起牀呢。”
“那是不是等很久了?你應該叫琴姨叫醒我的,昨天安明公司有酒會,回來得有些晚,我等他等到11點才上牀睡,所以今早就起晚了。”顧瀾有些尷尬地解釋,依舊站在樓梯口,沒有要走過去的意思。
任佩茵見她有些緊張,便笑着嘗試舒緩氣氛:“沒事,冬天冷,你也不怎麼出去,還是在牀上多躺躺好。”
顧瀾聽出她話裡的不滿,但也懶得去多解釋,遂裝傻充愣地也笑了笑敷衍過去。
琴姨適時出現,剛走進去就看到顧瀾像小媳婦一樣站在樓梯口,一對貌合神離的婆媳,難得見面,氣氛都能搞得這麼冷。
她無奈走進去,喊了一聲:“小姐,早餐廚房都準備好了,給您端這邊來吃,還是您自個兒去餐廳吃?”
顧瀾瞥了任佩茵一眼,回答琴姨:“不吃了,直接叫廚房準備午飯吧”,都十二點了,還吃什麼早飯,她自己也不好意思。
可任佩茵聽她這麼說,趕緊止住:“哪能不吃早飯呢,對身體多不好,你還是去餐廳吃吧,端來端去怕涼了,我在這裡等你,你吃完再回來,我有事跟你說。”
琴姨看任佩茵臉色很正常,便也幫着勸:“是啊,小姐,您還是去吃個早飯吧,太太都等了你好一會兒了,也不急於這一時…”
這話一出,任佩茵的臉色就陰了下去,淡淡掃了琴姨一眼,便笑着回答:“是啊,都等這麼久了,也不急於這一時。”
顧瀾知道琴姨對任佩茵有意見,明裡客氣,暗地裡對她恨得很,所以見兩人話裡帶話,也不再堅持,很果斷地將琴姨遣走:“我喝過一杯牛奶了,沒關係,你去叫廚房加幾個菜,媽難得來一次,得留下來吃飯。”
“不用忙了,我一會兒說完就走,陳媽早晨去就買菜了。”說完便正眼看着顧瀾繼續:“那你不想吃早飯就算了吧,叫廚房早點吃午飯也一樣,到我這邊來坐下,有話跟你講…”
琴姨看那架勢,知道老太太此番過來肯定有什麼事,便也站着不走了,一副要留下來旁聽的模樣
任佩茵用眼角瞄了她一眼,回身冷冷地問:“琴姨,廚房在準備小姐的午飯呢,你不用去盯着了?”
這是驅逐令,她琴姨再傻也聽得出,只能乾笑着點頭退了出去。
房間裡總算只剩下婆媳兩個人,相識又笑了笑,顧瀾才走到她面前坐下,氣氛太尷尬,她便開始到處找話題,見她面前已經喝乾的茶杯,趕緊問:“媽,茶都涼了,我叫人給您換一杯吧。”
“不喝了,肚子裡全是水。”任佩茵總算笑了笑,又添了一句暖心的話:“顧瀾,別跟我這麼客氣,雖然我很少來這邊,但一家人,不需要講究這麼多。”
“是,媽您說得對。”顧瀾也乖巧地笑了笑,只是將頭低了下去,假裝在撥手指。但尷尬的氣氛好歹緩和了一些,任佩茵又寒暄了幾句才切入正題,先問:“最近安明是不是挺忙的?”
“是,桐城那邊的公司剛接手,他現在基本都在那邊,週末纔回來。”
“哦,那一直得在那邊?”
“嗯,我聽他跟我講,估計得在那邊呆兩年吧,不過具體我也不清楚,公司裡的事,您知道的,我很少過問。”
任佩茵點了點頭,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心裡卻暗想,你顧瀾是有這小姐命,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兩耳不聞窗外事,就我兒子一個人在外面拼天下,這樣想着,臉色又有些不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