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戰術

「害怕嗎?」

「不害怕。」吉田重綱搖頭。

事實上他說謊了,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任誰站在火藥旁邊打槍都會害怕。再說吉田重綱絕對不是無所畏懼的瘋子,就算他最近愛上了殺人也一樣。作爲一個常識人,他清楚知道如果遠擊衆手中那些燧發鐵炮走火,又或是不小心擊中地面擦出火花的話。他們就死定了,還是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種。

雖然吉田重綱很佩服竹中重治的戰術,因爲他總能用最簡單的方法去解決敵人,依他的話來說就是「思考我已經幫你完成,接下來你只需要跟着執行即可」,但問題是當吉田重綱作爲戰術執行者時,心裡一定會出現「竹中重治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搞死我」的想法。

比起阿犬能無畏無懼地執行那些九死一生的戰術,吉田重綱認爲自己的覺悟還是不怎麼夠……

「那就好了。」阿犬輕輕拍了一下吉田重綱的手臂,對於他這一次的指揮很滿意,一個遠擊衆都沒有誤傷,而敵方先鋒有半數都走進了埋伏圈。

雖然竹中重治預計中,是把武田軍先鋒隊整整三千人都炸掉的,但很明顯實際做不出這種操作,進攻中的武田軍也不可能那麼整齊地保持陣形前進。

在煙霧散去之後,武田軍只損失了三份之一人,不過作爲這個時代將火藥投入實戰的先驅者,竹中重治保持了在火藥之中加入小量鐵釘﹑鐵片的優良傳統。近一千個倒下的足輕之中身上都帶着或多底少的燒傷和割傷,而餘下的身上都是帶着血和傷口,基本上沒有一個是無傷的。

至於遠山氏的部隊,作爲誘餌他們是全軍覆沒,就算沒有被當場炸死,也被這羣受傷的武田軍馬上補刀,那刺下去的表情就像是對付殺父仇人一樣。

同時間,織田軍的鶴翼陣也發揮出作用,左右兩翼射出不少的箭矢,對受創的武田軍先鋒再次進行打擊。

可惜這種打擊比起遠擊衆來說就差太遠了,即使現時武田軍先鋒受了重創,但還是沒幾個足輕倒下在這些弱弓的攻擊之下,雜魚還是雜魚,織田軍真正精銳還在本陣之中。

武田軍的運氣並不弱,除小山田信茂外,其餘的三位先鋒大將沒有一個受重傷的。最嚴重的一個是靠近前線的保科正俊,即使他的具足完全損毀,全身都有輕微的燙傷,但並不影響指揮作戰。

「接着進攻,第二陣也強壓上去!」武田信玄大手一揮,因爲他由兩翼的弱勢看到了戰機。

鶴翼陣的重點在於兩翼對於中心點的包夾,只不過阿犬爲了在先鋒軍投下埋伏,令左右翼距離比平常要遠,對於本陣的支援下降不少,包夾的效果大大減低。

「入陣!」

第二陣的大將有三人,分別是小幡信貞、馬場信房及武田勝賴。其中混有赤備這樣的強力部隊,是武田信玄自信的決勝手。

只要在這次擊倒本陣的總大將,那就是勝利,這是在任何合戰都行得通的道理,正如在將棋﹑象棋等等的遊戲之中所表現的那樣,而織田軍現時正是中門大開之時。

「保科大人,請帶着傷兵後撤!」

「那就拜託了!」保科正俊把身上滾燙的具足脫下來,服從命令是在武田家之中極爲重要的一件事,而且他現在也受傷了,正好退下來。

武田軍的反應比阿犬想像中要快,而且出乎意料……

「主公,武田軍的第二陣中有大量騎馬隊!」望月吉棟立即報告。

阿犬沒有想到武田信玄在第一陣受挫之後,只作短時間的修整,更馬上投入第二陣,只是這第二陣的進攻路線還是固執地攻向她所在的本陣。

「武田信玄真是厲害啊……」阿犬輕笑。

如果是犬備又或是忠犬衆,可能也一樣做到受重擊之後快速再行動,可是那是阿犬手中的精銳,不過其他的部隊艮顯不可能做到這樣的操作,最好的是保持陣形後撤,重回基本步,如果差一點,那就是直接的潰散。

「主公——」

「等一下。」阿犬擺了擺手。

她知道這一場野戰的目標不是戰勝武田軍,而是儘可能地消耗武田軍的力量。這一擊爆炸已經達成了一部份的目的,現在只要收縮陣形,再把合戰降成低強度,跟武田軍耗時間即可。

但,阿犬又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呢?

不,應該說有竹中重治出謀劃策的阿犬,是不可能會消極。阿犬現時所做的事不只是要消耗武田軍,她還要擊退武田信玄,令他在短時間之內不會再來犯。

然後就是完成織田家的一開始的戰略,消滅那封信的恥辱,滅了朝倉家和背叛的淺井家!

戰場上,浴血的先鋒大將山縣昌景和副將內藤昌豐行進的速度不快,一副要匯合第二陣的樣子,這樣給了織田軍左右翼,和本陣盡情傾卸火力的機會。

即使是弱弓,在密集的箭雨之下,還是會造出可觀的傷亡,而且還加上了本陣之中前進了近百步重新成列的遠擊衆。

——砰砰砰砰砰砰!

鐵炮成爲了上村合戰開場的主角,成建制的遠擊衆第一次投入戰場就成爲了主角,即使距離稍遠,不過還是對武田軍造成了不弱的傷亡。甚至令內藤昌豐提出散兵衝鋒的想法,只不過因爲第二陣的快速趕來而作罷。

同時間令阿犬感到可惜的是,遠擊衆的閃亮登場是有着時間限制。

加強了威力的火藥,高頻率的射擊,令槍管更快出現過熱的現象。他們又連射了五擊之後,再次退回到本陣中,這一場合戰大概都不會再有出場的機會。

「衝擊!」

第二陣的武田軍快要快到之時,山縣昌景立即讓本來只是慢速行進的足輕,立即進行衝鋒。這種前後二次衝鋒正是武田軍的拿手進攻方式,當年在川中島合戰,也曾以這戰術破去上衫軍的一部。

只是在武田軍面前不是一排排密集的足輕,他們在更靠後的位置,在他們面前是十多個鬆散的小圓陣部隊,每處部隊都只有六人左右,看起來很是奇怪。

「殺!」第二陣的馬場信房也開始了加速,如果在高空看過去,就像是兩面牆向織田軍本陣撞去一樣。

面對敵人強勢來襲的阿犬眯起了眼睛,她發現自己可以學習的事情還不少,這樣的衝鋒是她比較少使用的,因爲作爲帶頭衝鋒的她很難就時機作出配合。

雖然這戰術十分有參巧的價值,但阿犬並不想看到它實際的戰果……

「主公,是時候了。」竹中重治打開了他的摺扇,成竹在胸。

「讓武田信玄看看吧!」

一聲的令下,織田軍前方十多個圓陣立即啓動,一門門小口徑的野戰炮現出身影——

「所有炮手,第一輪齊射!」

郡上織田家炮兵部隊指揮,騎在驢上的王乞命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作爲一個前海盜,他對殺戮並不陌生,而且在阿犬的手下他享受到更多的東西,甘心成爲這軍事暴力集團的一個齒輪。

「點火!」王乞命放下手中的紅旗。

——轟轟轟轟轟轟!

戰爭之神,於這一刻降臨上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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