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合戰的勝敗,很多時候都不是取決於總大將做出了多少正確的決定,而是總大將有沒有犯上一個足以致命的錯誤。
正如後世拳擊比實當中,即使你取得了九分鐘的優勢,打出完美的得點,但只要有一拳出現錯誤,又被對手抓住,然後他以此打出「K.O」。那結果就是什麼都沒有,你什麼都不會得到,你只是個失敗者!
在非勝即敗的戰爭之中,過程只是讓軍事研究者﹑歷史學家﹑軍法家去研究,大部份人都只是看勝敗論英雄。
正如只有小部份人會知道紙上談兵的那一位所面臨的壓力,而普通人也不會去思考每一場勝敗裡出現過的閃光點,他們把成敗看得比什麼都重。
如果真的想要失敗之中找到成功,那就絕對不能只盯着最後的結果,也要找出過程中的問題,再加以修正……
「支援?」阿犬眯起了眼,大腦快速閃過各種的想法。
回到本陣的阿犬也看到左右翼的戰況,那是令人絕望的失敗。錯誤是在一開始佈置就出現,那就是她沒想到武田軍會放棄中門大開的本陣,轉而攻擊兩側的軍勢。
事實上,竹中重治是有想過這樣的情況,所以他也準備了一套支援的計劃,只可惜一切都來得太快,左翼潰敗的速度超越想像。
相比起本陣的精銳,兩翼都是弱軍。右翼是由姊小路信綱﹑姊小路賴鋼等由姊小路家和飛驒國人衆爲主的一千五百軍勢,而左翼是織田本家和德川盟軍的二千軍勢。
以現時戰場上的形勢來看,人少的右翼反而還能跟小幡信貞爲指揮的武田軍打得有來有往,而左翼就完全是崩潰。
如果只以領軍的武士來看,左翼就算潰敗也不可能會敗得那麼快。即使是笨蛋也看出了題所在,可是現在並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現在是解決問題的時間。
「支援已經沒有用了。」竹中重治快步來到阿犬的身側。
與竹中重治所說的一樣,因爲德川軍在阿犬回到本陣之前,就已經打出了撤退的旗號,是全軍後撤的旗號。
「混帳!」
已經把它們放到不重要的位置,可是在最重要的一刻,豬隊友還是發揮了敵軍最佳第六人的作用。
「主公……」竹中重治吞了一下口水,他想要說出把左右翼完全放棄,大軍後撤回巖村城固守的話。
「不,不能。」
再說現在撤出戰場,單靠巖井戶寨是守不住,那就等於把整個上村地區交給武田軍,這一交出去就不是那麼輕易可以奪回來,目標就失敗了一半。
再說,阿犬認爲右翼那羣雜魚大部份都可以放棄,讓他們英勇戰死也沒問題,就像遠山家提供的四百雜魚。但是左翼的不行,姊小路信綱是她的養子。即使廢物如他,現在竟然也能力抗着武田軍。
「可是……本陣出動去支援左翼也是無補於事,那武田軍同樣可以把本陣的軍勢全投入進戰場,因爲已經不需要防備了。」
「我知道。」阿犬咬了咬牙,她知道竹中重治應該想到她所想的辦法,只是沒有提出來,因爲那是根本是在賭。
時間並不多,而阿犬不是猶豫不決的人。
「慶次郎跟着我,除遠擊衆和炮隊外,其餘全數支援右翼,一定要把信綱帶回巖井戶寨。」阿犬邊說邊下馬,換騎到望月牽着的黑色號上。
被擊中了弱點,織田軍將無奈墜入對方的節奏,這對織田軍不利。軍勢越少容錯率越低,這一擊直接觸底,不過……
事實上這纔是阿犬喜歡的戰鬥,那是以硬碰硬,勇者相逢的狹路!
「主公,屬下也要——」吉田重綱想跟上阿犬。
「在我回來之後要叫母親大人。」阿犬打斷了吉田重綱輕笑道。在她所有養子之中只有他是最爲拘謹的一個,連信正都要比他放得開。
「是……是!」
阿犬目光掃視了一遍衆家臣,沒有人反對,因爲他們知道阿犬就是最強——
「諸位,武運昌隆!」
說罷,阿犬把面罩再戴上。而回到本陣不久的犬備,刀上還有血的前田慶次郎,一同緊跟在她的身後,直奔向戰場。
「哈哈哈哈哈哈——」
武田信玄馬上就發現織田軍本陣出現變化,然後他就開始笑了。
那是笑得如此粗獷,笑得如此狂放,笑得沒有半點他就是喜歡這一種旗鼓相當後,對方卻只能跟着走的操控感,那讓他更有徵服的快感。
只不過武田信玄還不認爲自己勝卷在握,他很清楚阿犬是一位可以破繭而出,把絕望帶給敵人的惡鬼。
「迎擊!我要將惡鬼困死在上村!」
織田軍的左翼,不……已經不能稱之爲軍勢了,本來二千的部隊,德川軍不戰而退帶走了一千,剩下的一千也大多數被擊散。
大將河尻秀隆戰死﹑織田信廣逃跑,只有森長可身側仍有五十人在奮戰,而他們都是森家的下級武士。
「森——長——可!」
真紅的武士緊握太刀,追擊着森長可。
——太強﹑不敵﹑可怕。
森長可是織田武士二代之中,較爲勇武的一個,他覺得同輩之中除了織田信義之外,應該沒有人會比他強。那一次的本多忠勝,還可以說是阿犬一輩的武士,不過這一次武田勝賴……
——當!
回馬槍。
森長可使出幾天之前由阿犬身上學來的槍技,聽說這是明國武將所用的殺手,專門對付比自己強而又在追擊的敵人。
只是……
「不自量力!」
武田勝賴手中的太刀一架一挑,瞬間把那柄名爲人間無骨的十文字名槍如水般盪開——
「死吧!」
武田勝賴一夾馬腹,戰馬加速,太刀橫切,直斬向沒有任何保護的森長可!
——唰!
血噴出來,染紅了視界。
森長可覺得自己的時間好像停了下來,他想起了自己友善的兄長,嚴厲的父親,高傲的朋友信晴,天然的同伴信義,可愛的妻子……
自己短暫的一生,好像也沒有什麼不滿足的。
是的,作爲武士戰死殺場,不正是最好的歸宿麼?就連美濃守大人也是這麼把話掛在嘴邊的,只是……
「我還是想……再活下去啊……」
想要活下去,打敗面前這個強敵,擊敗那些德川家的叛徒,那些不戰而逃的廢物,如果可以真想給予他們教訓。
如果可以真想看自己的兒子出生,如果可以……
——噗。
倒在地上的肉體,時間仍在流動,只有屬於森長可的時間停止了前進,時鐘靜止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