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
幾十名犬備投出手中的投槍時,那場面即使是阿犬都難以保持着鎮定,更何況在犬備前方的只不過是幾個沒有陣形又零散的騎士呢?
——督督督。
投槍像弩箭一樣刺穿了那些騎兵和戰馬的身體,轉眼之間,再沒有一個能站得起來。
得到了遭遇戰的勝利,可是始作俑者的阿犬並沒有感到多興奮,因爲她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主公,現在還見到這些追兵,即是代表大殿還沒有被抓到。」阿福安慰道。
阿犬點頭回了一個微笑,「我明白,只是他如果走進山林,那一定會被那些禿子抓住。」
「的確……如果真成了那樣,就只得求神保佑了。」阿福聳肩。
阿犬搖了搖頭不去糾正,她自然知道阿福和手下的家臣對織田信長沒有好感,不過她也沒有心情去罵阿福,更不想理會這帶着諷刺的說法。
「主公!」
阿犬向一郎點頭,再翻身下馬,對所有人大叫道:「一郎帶人打掃戰場,其他人抓緊時間去休息!」
坐到樹下,阿犬望向被烏雲遮了一半的天空,阿犬覺得那是還沒有來得及離開的雨雲。月光十分微弱,天上的星星甚至只能看不到幾顆。這種天時對於逃跑者十分有利……
「真是連天都在幫助他。」阿犬覺得信長的運氣真是好過頭,就連在這種情況下,都可以得到這種微弱的幫助。
如果說神不是站在他背後,阿犬第一個反對。
那爲什麼搞成現在這樣子?
阿犬覺得這跟神沒有什麼關係,因爲就算是神都控制不了人,這是人的問題,是算不準人心的問題。
「主公,這是魚乾。」
「謝了。」
整天都沒正正常常吃過什麼的阿犬,其實已經很餓,但在咬下了一片之後又還了給阿福。
「你們也吃吧。」
「是!」
其實……所有人都一樣餓。
「大津,以前都沒在這裡待過。」
這裡是大津,原本兩個時辰就能到達的路程,她們跑了三個時辰,而且到現時還沒有到達山岡城,本來跟着來的一百犬備,也只剩下不到五十而已。
原因?那些瘋狂的一揆,不要命的僧人,擋住了她們的道路……
阿犬覺得這是報應,當年她在越中做過的事,過了幾年之後,終於又反饋回來,而且來得更加可怕和激烈,差點就要將她淹沒。
半天前在天王山被雨水洗刷了沒多久,阿犬身上的三頭犬又再次被染成暗紅色。再生號的毛上,不只有人血也沾着一些內贓,看起來就像怪物一樣。
一路奔來,阿犬自己都不清楚殺多少人了……
「我哥是對的,這些人潛在的能量太大,簡直比起十面埋伏還要可怕。」
阿犬解下了馬上的水壺,大口大口地喝着。內裡盛的不是水而是酒,雖然她沒上杉謙信那麼嗜酒如命,但冬天裡要保持着身體溫度,最好還是酒,一進肚子裡就一層暖流。
可惜,這日本酒不烈,不然火燒似的勁會更爽一點。
——她大概是喝太多酒才生的病吧?
正當阿犬在思考着無關此戰的事時,完成戰場打掃的一郎快馬走到阿犬的旁邊,把手中的打刀遞向她。
「主公,發現了大殿的刀!」
阿犬接過,瞇起了眼,這是信長的打刀,由長谷部國重製,不過沒有什麼名氣,因爲信長就算出戰都不會在第一線,這把刀除了被記載爲信長的配刀之外,自然難以成名,所以不管是刀刃還是刀把都沒有劃痕,保養得十分好,如同新的一樣。
不過也正正是因爲像新的一樣,才能被一郎發現,不然它只會像其他的刀那樣,當成是戰利品帶走。
「主公……」一郎臉上帶着憂色,輕聲道:「說句不好的話,連刀都沒了,那大殿還生存的機會,基本上已是微乎其微。」
「嘖嘖,我還是第二次見到有武士連刀都不要的。」阿犬像是沒聽見那樣冷笑了一聲,把刀拋給了一郎。
接着阿犬收好了水壺,翻身上馬。
「所有人休息結束,立即前進瀨田!」
不會死,不可能會死,絕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去。
被背叛者包圍而死這種事已經足夠窩囊,要是被追上殺死就更加窩囊了,一個受神眷顧的人,死也至少要死得足夠引人注目。
哪一個武士都不想自己的死是藉藉無名的,就算是個沒什麼能力,一生最多隻能達到足輕頭高度的武士都一樣。
生時無名,但最少可以死得轟烈,至少至少都能爲這個世界留下一個名字,或是留下一點什麼……
「休想逃!」
——噹噹。
極長的蜻蚣切在本多忠勝的手中,舞動得如單手劍一樣輕靈,只見他手中的大槍一揮,格擋開了激射而來的兩把匕首。
可惜,槍舞得再好也沒有用,這槍又長又重,完全不合適作爲追擊的武具,加上他身下那匹馬又不比名馬百段,根本追不上森長可。
是的,本多忠勝本來也是那麼認爲,他以爲這個世上大部份武士都是看重名節的,可是他錯了。
「不要跑!」
單挑中,技勝一籌的是本多忠勝,他更是在幾十回合內挑飛了森長可的頭兜。
如果兩人再堂堂正正地打下去,可以預計,勝利的人必然是本多忠勝。只是本多忠勝完全沒想到,森長可竟然會突然逃走……
「你這人還配得上叫作鬼武藏嗎!」本多忠勝大怒。
森長可撇了撇嘴,他也不用說話來回應。他轉身只有兩個理由,一是把身上的暗器甩向本多忠勝,二就是拍着馬臀讓馬加速狂奔。
對於沒有腦子的葬夫,森長可是不屑的,信長都已經逃走了,還賴在那邊,除了戰死他想不到有任何的用處。
如果年少的時候,森長可的確可能真的會轉身跟本多忠勝一決死戰,帶着就算死也是能名留青史地死去。可是他已經不再年輕,有兒子女兒,更在阿犬身上學到了很多。
例如只要在戰場上,就一定要將完成任務當成了第一目標,在達成這個目標之前,可以放棄很多自己的堅持。他還記得阿犬的一句話:軍人之中能帶着堅持的,只有將軍。
有時候戰死比逃生更加簡單。如果信長在山岡城就切腹不突圍,死的人一定沒幾個,不似現時五百人可能就剩他和逃走了的信長兩人。
「你這膽小鬼!」
本多忠勝有怒吼,而他身下的戰馬似乎也感覺到主人的怒意,拼發出更快的速度,一瞬之間,兩人的距離似要拉近一樣。
只是——
踏踏踏踏。
一陣間,前方大量蹄聲傳進森長可和本多忠勝的耳中。
「西方來的……是友軍!」
「是敵人!」
兩人的臉上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