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表白不是你想表想表就能表
月色清冷,淡淡地從夜幕中灑落下來,彷彿清澈水流,緩緩流淌過層層疊疊蓮葉,伴着徐徐而過微風,將乳白色清輝投射到清淺水塘深處。透亮水流從隨風起伏蓮葉間隱約露出幾星波瀾,反射着盈盈月色,亮晶晶,彷彿把天宮裡琉璃瓦揉碎了似。
兩人並肩而行,穿過七七四十九層高漢白玉石階,順着大理石雕欄杆緩緩走到仙蓮池邊。淺淺風從池中拂來,隱約帶了幾分蓮花幽香。
楊戩輕扶着手邊欄杆,涼涼溫度隔着手臂上衣衫傳遞過來,清冷如水,竟讓人無端端地想起了上輩子住了將近八百年之久真君神殿。
他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白皙細長手指輕輕沿着欄杆上雕刻紋路緩緩滑動,偶爾碰到奇珍異獸尖角,細碎疼立刻從指尖傳遞過來。他半眯着眼靜靜望着遠處隨風搖擺蓮葉,許久才幽幽開口問了句:“哥,……有沒有怨?”
“怨?”楊駿背靠着大理石雕刻橫欄,不解地扭過頭來看他,右腳輕踩着欄杆底部微微凸起石階,“爲什麼這麼說?”
“若不是當初執意要瞞着爹孃,事情也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重來一世,心心念念不過就是竭盡全力地阻止這件事,可結果卻……
楊戩微微垂下眼,看見翠綠蓮葉隨風輕輕搖動了幾下,像是被閃電剎那間撕裂了似,被風輕輕掀起了微卷着邊緣,彷彿娉婷舞女旋轉着飄起裙裾。
月光似水如霧,趁着荷葉微卷空當灑落到先前被遮蔽得嚴嚴實實水波上,粼粼地反射出幾星光亮,連潛藏在蓮葉下游魚都隱隱約約看得清楚。
“這是說什麼話。”楊駿聞言搖搖頭,反轉過身子,面對着那池瑩白粉嫩蓮花,微屈起手肘撐在欄杆上,抿着嘴輕輕笑了笑,“就算與爹孃說了又怎麼樣?娘當初既然懇求舅舅封了們先天法力,就是不希望們存在被天庭人發現,不希望們捲入這些事。若是跟他們說了,也未必就比今日這結果好。”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見楊戩仍是神色鬱郁,寬慰道:“們不是普通人,有些事自然也不能以普通人視之,雖然爹他不幸殞命,但卻保住了魂魄,們還可以助他還陽。而娘雖然被舅舅囚禁了,但們也可以去救她嘛。”微微停頓,聲音驀地轉低,“要真想論清楚這件事責任,那也絕對不會在。”
楊駿幽幽嘆了口氣,目光從素白蓮瓣上轉移至方纔被風吹起半邊蓮葉上,潛藏在蓮葉之下錦鯉正歡快地甩着尾巴來回遊動,偶爾攪動起小小浪花,立刻引來水流一陣晃動。
“如果不是撇下爹爹和三妹獨自返回桃山,他們恐怕就不會出事了。”他淡淡苦笑了聲,擡起眼來幽幽看看自家小弟,續道:“但是,卻不後悔回來。而且,如果再來一次,也會一樣。”
見楊戩眼中驀地劃過絲驚訝不解,他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這麼說,並不是希望看見爹和三妹出什麼事,只不過是……”
他下意識地停頓片刻,輕斂下眼暗暗咬了咬嘴脣,繼續說道:“一想到只有一個人留在那裡,而天庭隨時都會派兵殺下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遇到危險,就忍不住地擔心害怕,生怕萬一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聲音漸弱,隱隱約約幾分哽咽似,雖然有些模糊,楊戩卻仍是聽得分明:“而且,爹和三妹還有小瑞保護,前往蜀州又是秘密之事,覺得不會出什麼大事才放心趕回來……”
楊戩靜默不語,只靜靜地看着他,一雙眸子澄澈透亮,彷彿一泓清泉,水色盈盈卻深沉地彷彿一口古井,深邃冷寂,看不出半分波瀾。半晌,他才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罷了,事已至此,大哥也莫要自責,其實擔心心疼,又怎麼不知道呢……”
話沒說完,就被楊駿搖頭打斷了:“不,不明白。只要想到可能會有危險,……就恨不得立刻長上翅膀直接飛回去,……”
——害怕再見到虛弱受傷樣子,害怕萬一回去晚了發生什麼無可挽回事情,在心裡,安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了,不想受到任何傷害,想一輩子護着寵着疼着愛着。
他驀地咬了下嘴脣,搭在欄杆邊緣手下意識地抓緊,似乎要將那雕刻精美華貴圖騰狠狠掐進手心裡。只片刻,細細血珠就沿着淡青色麒麟角蜿蜒下來,彷彿纏繞着情緣線,緩緩滴落到仙蓮盛放水塘裡,濺起小小漣漪,很快被水波暈染開去,消失不見了。
他知道這種念頭很荒唐,他們是兄弟,同父同母胞兄弟,這樣想法是逆綱常亂人倫,是大逆不道逆天反世,他們只能有手足之情兄弟之愛,除此以外,皆爲不容!
所以他不能說,只能默默地埋在心裡,然後藉着兄弟之情名義,光明正大地去關心他,疼愛他,保護他,不讓他再受到一星半點傷害。
楊駿看着清澈水波擊打到大理石欄杆上,“譁”一聲揚起雪白水花,映着天上那輪明月,銀亮閃爍——剛纔真是差點露了感情,即使這感情是他想了整整兩個月才明白過來。
“知道。”
楊戩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他是被自己這次和上次重傷嚇得急了,聞言輕輕嘆了口氣,側過身來靜靜地看他——鬢如刀裁,眉目如畫,清逸俊朗臉籠罩在如水月色中,愈發顯得英俊瀟灑了幾分。
“這兩次都是不是,往後再也不會發生了,莫要這幅模樣。”他伸手掰開自家兄長緊緊扣在欄杆上手,看着被刺破手指尖,不着痕跡地擰了擰眉,“咱們是兄弟,疼,自也是關心。”
“嗤啦”一聲從衣襟下襬扯下段布條,拉起他手小心地纏好:“想要不涉足危險,自己也要同樣做到纔好。”
見楊駿僵了半晌才終於又露出笑臉來,他又說道:“現在可是咱們兄弟倆相依爲命,明日出了金鰲島,會遇上什麼麻煩誰也不知道,唯有靠們自己。而且,幫父親還魂這件事也不能拖太久,們必須儘快修煉。”
“嗯。”楊駿聞言點點頭,感覺到掌心清清涼涼溫度,他暗暗深吸了口氣,平復下心中莫名涌動感覺,沉吟半晌道:“小戩,對於修道習武這件事,有沒有想過找個師父?”
正在包紮傷口手聞聲微微頓了頓,楊戩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想拜師?”
楊駿仍是點頭:“嗯,記得娘當初也說過,習武這種事能找個師父是最好。”
“那想找個什麼樣師父?”楊戩正巧挽好布條最後一個結釦,聽到這話不由心念一動,“莫不是已經有了人選?”
楊駿嘿嘿一笑:“不愧是楊駿小弟,聰明!”
“是誰?”楊戩聞言卻輕輕皺起了眉——如果他猜沒錯,自家大哥心目中師父人選,很有可能就是……
楊駿笑而不語,半晌才勾着嘴角幽幽說了句:“待明日離島之時,就知道了。”
話說大哥終於想明白自己的心了……唔,雖然俺沒具體寫他是咋在兩個月裡頭想明白的……(以後會出個番外作補充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