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肩膀已經在顫抖,似乎壓根兒沒有勇氣說出已經含在口中的話,猶豫了很久,終於在夏明昭的逼迫下開口說話了,“京都中有人在傳,稱看到四皇妃被一個地痞擄走,而後便看到四皇妃衣衫破爛,頭髮散亂的出現在護城河畔了……”
被地痞擄走?隨即衣衫破爛的自殺?就算是傻子將前後事情串聯之後也猜得到發生過什麼。
夏明昭眉頭擰成了“川”字,“什麼地痞?”
“據說是剛剛挾着老母親在城裡故意撞到郡主的馬蹄下,要挾了郡主很多銀兩的一箇中年男子,緊接着就將四皇妃……”管家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夏明昭一個噤聲的動作給止住了。
直到管家說出“郡主”兩個字之後,夏明昭腦中所有的疑團便全部被揭開了,原來他有“張良計”,上官那邊還有着“過橋梯”,她壓根兒知道自己此遭的目的,卻不讓得逞,真是好狡猾的一隻狐狸。
夏明昭心中暗恨,卻逼着自己要抓緊時間思考,原本計劃的事情馬上就要成了,蕭海含的死元就是他大計劃中的一部分,一個步驟而已,不能因爲這裡的岔子而影響全局,他猛然驚醒,突然問道,“四皇妃的屍身可撈上來了?”
“沒錯,撈上來了。”
“命人抓緊送回府中,要快!”
管家並沒多加思考,只是條件反射般的應允着,並且快步就退了出去。
而夏明昭,轉身進了書房之後,再次出來時候就已經是一身朝服了。他急急忙忙從王府出門,都沒備馬車,直接打馬便飛奔入了皇城。他要抓緊一切時機,將現在的情勢逆轉,外頭怎麼瘋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首次聽到的是哪個說法。
果真,夏明昭預料的不錯,當皇帝聽聞四皇妃爲了阻止地痞打罵親生母親而與他生了嫌隙,因此受傷,進而擔心名譽受損而投河,整個人都奔走在了憤怒的邊緣。拍打着龍案,命京兆尹必須要徹查此案。
此事前前後後都是夏明昭的安排,其中穿插着上官羅漪的,不是官就是皇族,設計太廣。即便是剛正不阿的京兆尹都必定很是棘手,面對這樣的情況,正常人都會選擇如衆人所傳口風那般將矛頭指向那個地痞流氓,因爲無論誰對誰錯,只要將刀尖兒直指最不相干的那一方,終究是最安全的選擇
。
京兆尹果然是這麼做的,沒過兩天,那個先是帶着老母要挾魯陽郡主。隨即又害死了四皇妃的中年男子便被下了刑部大獄,面臨着被砍頭的懲罰,而他的老母早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
夏明昭順利從這場風波中脫險而出。不僅沒有受到斥責,反倒得到了皇帝百分百的憐憫,痛失愛妻的戲碼他演的還是很入神的。
上官雖然每日待在府中,對夏明昭的所作所爲卻瞭如指掌,並不是她不想插手此事,趁機將夏明昭置於死地。而是上官羅漪隱隱覺得夏明昭的目的似乎並不在於此,所以她只不過給他出了個小小的麻煩。卻並沒有過多的干預到夏明昭對蕭海含的死的危機處理當中。
很快,事情表面上就這麼平息了。至少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爲。檔口上,卻突然發生了另外一件足以震驚整個京都的事情。
與西疆的邊陲傳回急報,英王殿下率領二十萬大軍攻打西疆的時候不幸失蹤,戰役打贏了,也打響了,可夏明遠卻找不到了,副統領發動全軍在戰場四周搜尋,甚至連夏明遠的屍身都沒找到。不僅如此,連派進敵軍的探子都回稟:對方也絲毫沒有動過英王殿下。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就如此憑空消失了。
對於北夏人來說,戰場上失蹤無疑就會被作身死處理,無論此人身份高或低。
所以當英王殿下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回京都的時候,所有人都被震懾住了。那個很有望成爲將來皇位繼承人的英王居然就這麼沒了。
上官羅漪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人,綠蘿和冬語以及藏在上官身邊的虎旗暗衛,沒有人敢將這個消息傳給上官,終於在滿京都沸沸揚揚之後的第三天,上官還是知道了。
綠蘿、冬語,連同紫瓊苑一院子的丫頭跪滿了整個外室,頭都深深的埋着,不敢吭聲,她們一跪就是一整天,在這一整天中,小姐就坐在那個人每次來都要坐着的太師椅上,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太眨,整個人如同一個死物。
一屋子的丫頭,沒人敢上前勸阻,也沒人敢發一言,她們無聲無息的,也是極其主動的跪在屋子裡接受着懲罰,接受着得知真實情況後卻幾天都沒有跟主子彙報的懲罰。
直到天漸漸黑了,六公主來到紫瓊苑,這纔將一衆屋子裡的丫頭解救,她們卻都是爬着出去的,因爲腿早已經跪的沒有知覺了。
六公主一直陪着上官到該睡下的時間,她一直在說話,上官似乎也在靜靜的聽着,可就是半點反應都沒有,整個人似乎都被關閉了,不被外界任何的信息所幹擾。
這樣的情況又持續到了第二天,直到傍晚,冬語實在沒有辦法,將端進去時候還熱氣騰騰的晚膳原封不動拿出來後,對着綠蘿說了幾句之後就匆匆出府去了。
趁着這個檔口,孫志典也湊熱鬧般的過來走了一遭,自從孫勇的事情發生以後,孫志典整個人一夜間幾乎老了有十歲之多,頭髮一夜間白了一半兒,幾乎如老夫人一般,整個人的神情也更加彌敦了,走路都比平常慢許多,在小廝的攙扶下,孫志典慢慢悠悠來到紫瓊苑晃了一圈兒,看到上官羅漪的情況時乾笑了幾聲,“上官羅漪,你也有今天……”只說了這幾個字,就又離開了
。
待冬語領着雲錦公主和上官羅恆進來的時候,上官羅漪仍舊那麼幹坐在太師椅上,看着她一動不動的樣子,上官羅恆和雲錦兩人整個愣住了。
平常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笑容不離臉的人居然面無表情,肢體僵硬的就那麼杵在那裡,若不是她還呼吸,真的跟死人別無他異。
一瞬間,雲錦的淚水如同決了堤的江流,她猛地抓住上官冰冷的手,“羅漪,我知道你很傷心,可是你至少哭出來好嗎?哭出來會好一些,你不能總是這樣不吃不喝,你會沒命的……”
“小妹,現在明遠還沒找到,並不一定就是身死沙場,只要一天沒有找到,咱們就不應該喪失希望不是嗎?你若再這樣,那不是親者痛仇者快?”看着小妹如此模樣,上官羅恆的整顆心如同被人硬生生撕碎了,都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將小妹挽救,他突然皺着眉頭,語氣不疾不徐的補充道,“剛剛我得到消息,夏明昭主動請纓,也要去西疆邊陲,一來是要尋找明遠的……人,二來是要繼續率領我軍與敵軍再戰……”
雲錦一直盯着上官的神情,企圖看到她臉上有什麼微妙的變化。果真,她聽到之後眉眼動了動,不過那只是瞬間的變化,緊接着便又恢復了冰冷。
這對夫婦從進屋開始便開啓了不停的絮叨模式,雲錦是一邊哭一邊訴說,上官羅恆則心中心疼,面上強狀堅韌,一遍又一遍的痛斥上官羅漪,就這樣慢慢耗着,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直到這對夫婦垂頭喪氣的從紫瓊苑離開的時候,上官仍舊不聞不動的坐在那個位置上。
一連着三日,冬語和綠蘿全部寸步不離的在屋子裡圍着上官羅漪轉,隔一段時間要用水潤一潤她的脣,因爲幾天不進食不飲水,上官已經虛弱的不行,可她仍然執拗的坐在那裡,直到第三天的正午,並不溫暖的陽光透着窗扉撒到她的臉上,上官最後一次眨了下眼睛,終於昏倒了過去。
這短短的三天對於她來說卻如同三年之久,沒有那個人在的世界猶如地獄,他離開的時候明明說了,一定會活着回來,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其實夏明遠失蹤的消息傳回京都之前,上官就已經隱隱有着不詳的預感了,因爲她已經一連幾日沒有收到邊陲的信了,就連公主府那邊都是沒有的。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上官開始懷疑夏明遠是不是出事兒了。可就連上官都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的如此突然。雖然她也想抱有一線希望,也想告訴自己,夏明遠不過是突然失蹤了,並沒有死,他一定不會死,可是邊陲一次又一次的消息終究打破了上官的幻想。
就在她次日傍晚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睛得到的消息是:夏明遠的屍體找到了,只不過已經被燒得焦黑,僅憑着他所穿的戰甲和身上佩戴的東西可以判斷,那人就是他。
冬語和綠蘿原本以爲自家小姐聽了這個消息之後會完全崩潰,卻沒想到上官羅漪居然開口說話了,“我餓了,想吃寫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