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說親

重生之溺寵妖嬈妻

這話一出,包括王毅藍二人在內都打了一個冷戰,二人對視了一眼,都在雙方眼裡看到了駭然之色,雖然他們知道爺性子冷酷無情,可還是第一次見他對政敵以外的無辜下手,他對蘇卿的在乎已經朝出他們的預料了。

那揮鞭的獄卒嘿嘿一笑,道:“大人放心,小的明白,一定讓這個老頭死生不得求死無門。”

蘇族長噗的噴出一口老血,而像小雞一樣被關在牢裡的人快要被王嶽翎這話嚇瘋了,一個年輕的婦人蹣跚着爬出來,哭喊道:“大人,我們是無辜的,你放了我們吧,我去給蘇卿磕頭下跪,哪怕是當丫鬟伺候她也行,只求求你放過我吧。”

“是啊大人,我們願意給蘇卿爲奴爲婢,只求大人放過我一命。”

蘇族長被子孫的窩囊氣得渾身發抖,但眼神還是帶了絲希翼看向王嶽翎,他冷笑道:“晚了,今天你們一個也逃不了,想贖罪到地獄去吧。”

說着,他起身走了陰暗的牢房,徒留身後遍地絕望的哭嚎。

王毅白追上來,問道:“爺,蘇姑娘出了這種事,是不是要派人去通知一下蘇家的人?”

“通知什麼?”

王毅白一愣,“當然是通知他們蘇姑娘遇害了啊。”爺莫不是刺激過度失憶了吧?

“誰說她死了?”王嶽翎一拂袖,踏上了馬車,“把街角找到的馬車送回去,再去蘇家門口等着,要是碰見蘇卿記得看看她可有受傷。”

王毅白微張着嘴,蘇卿沒死?真是有夠命大的,只是……

“爺是怎麼知道蘇姑娘沒死的?難道是心有靈犀,所以你感應到了她沒死?”這話讓王毅藍一陣鄙夷。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王嶽翎眼中閃過一道陰鬱之色,閔嵇當街縱馬,應該是在尋找蘇卿,如今那邊火勢滔天,如果他找不到她,只怕早就衝進去救人了,可他沒有出現,那麼只能說蘇卿被他救走了,想着兩人的感情或許會因爲這事而昇華,王嶽翎的心頭就有一股說不出的煩悶。

王毅藍忽的問道:“既然蘇姑娘沒死,爺爲什麼要殺那些人?”

王嶽翎坐在馬車中,往身後的軟榻斜斜一倚,哼道:“爺心情不好。”

“……”

蘇卿醒來時,天已經黑了,手臂上火辣辣的刺痛讓她嚶嚀了一聲,閔嵇正把她換下來的衣衫扔進垃圾簍裡,聽見這聲音忙道:“寶貝,醒了?傷口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蘇卿想起昏迷的發生的事,左右看了看,見自己還是在思卿苑裡,手臂的傷已經被包紮好了,想起那陣熊熊烈火蘇卿還是一陣後怕,見閔嵇雙眼亮晶晶,一臉興奮的看着她,她敏感的察覺到他心情格外激動,但一想估計是自己被救出來的原因,便笑道:“嗯,我想喝水。”

閔嵇二話不說,轉身就給她倒了杯茶。

蘇卿喝了一口,忽然想起瑤光和李叔,忙問道:“你是不是看見停在街角的馬車了,那瑤光呢?有沒有把她送回去?”

閔嵇一心掛念蘇卿,就是天王老子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當然不會管瑤光的死活,便搖了搖頭。

蘇卿一急,“天都黑了,她一個姑娘家在外不安全,我要去把找她回來。”

閔嵇見她一掀繡衾就要下地,忙輕柔的把她抱了起來,哄道:“乖,沒事的,我去幫你找,你現在乖乖的喝水,吃點東西再把藥喝了,等送你回蘇家之後,我就把那丫頭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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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行,太晚了,瑤光一個女孩子在外邊不安全。”蘇卿推了推他的肩膀,有些急切的道。

閔嵇見她在懷裡扭來扭去,生怕她傷到肚子的孩子,忙哄道:“好好好,現在就去找,只要你把飯吃了藥喝了,我們現在就去。”

蘇卿見狀才安靜下來,手臂上的傷火辣辣的刺疼,再加上下午又經歷了一番死裡逃生,肚子早就餓了,吃點東西恢復點體力也好。

閔嵇把飯菜端過來,親手喂她吃飯,見她把小半碗飯吃個精光,嘴角的笑越發深了,蘇卿把藥喝了之後,急忙催促閔嵇動身,他卻不動如山的道:“還有一副藥,喝了才能走。”

“還有什麼藥?”蘇卿眉頭微蹙,只覺得他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當然是安胎藥,儘管大夫說過蘇卿身體沒什麼大礙,可在知道她體質偏寒極難受孕後,他便越發珍惜這個得來不易的小東西,生怕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用安胎藥保胎是必不可少的。

原本他可以跟蘇卿說出實情的,可又怕她無法接受而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只好瞞着她,打定主意能瞞一時就一時,便道:“乖,喝了藥傷口容易癒合。”

蘇卿知道閔嵇不會害他,才乖乖喝了藥,見她這般聽話,閔嵇自是抱着她親了又親,小心翼翼抱上馬朝馬車停放的地方而去。

等二人到那的時候,馬車卻已經不見了蹤影,蘇卿心頭有些亂,決定回蘇家看看,要是在蘇家見不到人,她再出來找,而當策馬回了蘇家時,卻見王毅白守在角門那,門外停着的不就是自家馬車嗎?

蘇卿鬆了口氣,道:“是小哥把馬車送回來的?”

看着閔嵇跟蘇卿一同出現,王毅白總算是明白爺爲什麼那麼肯定蘇卿沒死了,這男人那麼着急蘇卿,要是她真出了事早就發瘋了,便笑道:“蘇姑娘客氣了,是我家爺特意吩咐我把馬車送回來的,你那丫頭還昏迷着,要是遇到歹人她非得吃虧不可,不知道蘇姑娘可有受傷?”想起瑤光那丫頭睡得昏天黑地的傻樣,王毅白無奈的嘆了口氣,想起爺的吩咐便問了一句,其實也不用問了,蘇卿露出袖子外的一截手臂纏着紗布,估計是被燒傷了,沒想到那個大的火只燒傷個手臂,這蘇卿真是有夠幸運的。

不過如果沒有這個男人,蘇卿估計非得燒死不可,王毅白看着煞神似的閔嵇,眼裡精光一閃。

蘇卿一聽這話,就知道王毅白是在爲王嶽翎邀功呢,不過人家確實做了一件好事,她確實該感激,忙道:“沒事,只是受了點輕傷而已,勞煩你回去跟王大人說一聲,蘇卿對他的感激無以爲報,日後一定對大人盡心盡力在所不辭。”

王嶽翎對蘇卿的好,瞎子都看得出來,可人家硬是要把男女之情說得這般公事公辦,王毅白撇了撇嘴,敷衍了兩句轉身離開,蘇卿也不管他,轉身進了角門。

瑤光和李叔被昏着擡進府,唯獨不見蘇卿,這可把闔府上下急壞了,要不是王毅白說蘇卿沒事,他們估計就要報官去找人了,但一家子也不能就這麼幹坐着,蘇治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帶着幾個家丁四處去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附近有家客棧起火了,連燒了三家鋪子,而那縱火的主使者竟是蘇氏一族的族長,要說人家不可能無端端的去燒一家客棧,等王嶽翎下令把蘇家抄了後,人們纔回過味兒來,蘇族長估計是怕像王家那樣被蘇卿一鍋端了,所以才先下手爲強,想放火把她燒死,最後被王嶽翎發現,一怒之下把蘇家整個端了。

這樣的傳言從街頭到巷尾都有人談論,不到一會兒,蘇治就打聽到了全部,不敢相信蘇族長居然這麼喪心病狂,他的閨女才十四歲,他居然狠得下心腸下此毒手,蘇治氣得恨不得將蘇族長暴打一頓,可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閨女,便急急忙忙的往火場那去。

好在打聽到沒有人員傷亡,蘇治才鬆了口氣,估摸着閨女是讓閔嵇救了,心中安慰的同時也擔心兩人究竟有沒有受傷,帶着一番惴惴不安的心情回了蘇家,蘇老太太等人被蘇族長的狠毒駭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劉氏想着生死不明的女兒差點沒哭暈過去。

蘇卿這一現身,劉氏當即就撲了過來,摸着她的臉泣不成聲的道:“卿卿,你真的是卿卿嗎?你真的沒事?嗚嗚,老天保佑,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要是有個萬一娘也不活了。”劉氏將閨女摟在懷裡,哭成了個淚人。

蘇卿察覺到劉氏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忙回抱了她一下,想起火場被困的無助,亦是有些哽咽道:“娘,我沒事,你不要哭了。”

蘇老太太眼裡亦是淚花閃爍,卻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是嵇哥兒救了卿卿的吧?這孩子真是好樣兒的。”

蘇治眼眶微紅,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句,“謝謝。”

閔嵇聽着蘇卿略帶哭音的聲音,眉頭微蹙,蘇治沒注意到這細微的表情,見他始終冷冷淡淡不邀功不炫耀的態度,心裡越發欣賞他了。

母子倆哭了一會兒,劉氏才擦乾眼淚,急忙檢查閨女身上有沒有受傷,當看見那纏着紗布的手的時候,眼淚又要下來了,蘇卿忙道:“沒事的娘,大夫已經包紮過了,沒什麼大礙,過幾天就好了。”

燒傷的疼痛最是難耐,劉氏看着閨女蒼白的臉色就知道沒她嘴裡說的那麼輕鬆,爲了不讓她擔心便抹乾眼淚,走向一旁的閔嵇,直道:“是你救了卿卿吧?今天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卿卿只怕……”

劉氏對閔嵇一直存着三分提防,就算閔嵇成了她的義子,兩人也不親近,應該是說,閔嵇除了跟蘇卿之外的人都不親近,平時也是冷言冷語,半句話都不多說,但危及關頭還是他挺身而出救了女兒,就算有再深的成見,被這巨大的感激一衝也淡化了,劉氏現在對閔嵇是真正感激的。

蘇語在一旁眼眶紅紅的看着蘇卿,見劉氏跟閔嵇說話,便把目光投向了他,當看見那鮮血淋漓的手時,忙道:“天啊,你受傷了?”

劉氏被這一喊,忙打量了閔嵇幾眼,這一看果然看見他的手背血肉模糊,正滴着血,劉氏嚇了一跳,急道:“綠意,快把顧大夫請來,記得讓他帶上最好的傷藥。”

“誒,我知道了。”綠意急忙去了。

蘇卿早就發現他受傷了,本以爲那屋頂是她用力打破的,可看見閔嵇傷口的時候她才知道,真正出力的是閔嵇,如果沒有他,她能不能逃出火海還是個未知數,想起他爲了讓自己早一點找到瑤光連大夫也不去看,蘇卿有些心疼,走過去拿出帕子執起他的手將傷口包了起來。

看見她眼裡的心疼,閔嵇眼角的冰冷化成了水,沒想到受這點傷就能換來蘇卿的主動關心,真是太值了。

“都怪那個殺千刀的老不死,活了大半輩子竟連這個也輸不起,還說什麼怕卿卿去害了他,真是瘋子!要不是他被王大人關進了牢裡,我非得狠狠將他打一頓替卿卿出口氣不可。”劉氏惱怒的罵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十足兇狠。

蘇治亦是憤慨道:“我真沒想他居然是這樣的人,這樣也好,讓王大人好好懲治他,虧我以前還對他那般恭敬,我真是瞎了眼。”

蘇卿聽得微微皺眉,問道:“爹是說,王大人把蘇族長抓起來了?”

蘇治嗯了一聲,把街上傳的事情跟蘇卿說了一遍,閔嵇聽了,眼裡的陰鷙一閃而過,原本想放幹那人的血千刀萬剮爲他的寶貝出氣的,沒想到被王嶽翎捷足先登,自己女人的仇被別人報了,這讓閔嵇說不出的惱火,更惱火的是,這人對他寶貝的覬覦已經上升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他怎麼允許?

說到這,蘇治又問了,“卿卿,他們都說你是把王家搞垮了,蘇族長怕你報復纔會先下手爲強的,是這樣嗎?”

屋子裡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蘇卿,王家的落敗可謂是這事的導火索,如果沒有這事,蘇卿就不會出事,一時間大家都有些好奇蘇卿真有那個能力把王家整垮,還讓蘇族長那般害怕嗎?

蘇卿搖搖頭,笑道:“爹你想多了,王家出事的時候王大人正好回京城了,而且他也是王家的人,就算我想整垮王家,他也不會同意的,更別說幫忙了,沒有王大人幫我,咱們也就是個小小的商人罷了,您說說,我怎麼可能鬥得過王家?”

衆所周知,王嶽翎是蘇卿的靠山,沒有他的幫忙,蘇家還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茶商而已,要說這樣就能鬥敗王家,那王家上下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衆人一想也是,這事怎麼可能呢,一定是外人太過誇大其詞了。

蘇語聽了半天,嘟囔道:“謠言果真不可信。”

蘇治嘆了一聲,“真假參半吧,我看蘇族長是被接連的打擊弄得老糊塗了,總歸王大人幫咱們家出了一口惡氣,蘇家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只是可惜了,這麼一個大家族說沒就沒了,還牽連了那麼多無辜……哎,好在咱們只是旁支不用靠本家吃飯。”

蘇老太太見蘇卿臉色有些蒼白,便說道:“卿卿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明天再讓大夫好好看看那傷,得趕緊治好纔是。”

劉氏本想跟閨女好好說會兒話的,一想她現在怕是累得慌,便道:“那卿卿先回院子歇息吧,娘送你回去。”蘇語見狀也跟了過來。

蘇卿則朝閔嵇看了一眼,閔嵇眼神一柔,示意她不用擔心,正好這時候顧大夫來了,劉氏本想讓顧大夫幫閨女看看傷勢如何,但一想拆出紗布又要碰到傷口,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左右不過一晚上,明天再看也不遲。

而王毅白才踏進府裡,打算給王嶽翎稟報消息的時候,一個小少年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他驚訝了一下,道:“小少爺,你怎麼在這裡?這時候你不該在房裡唸書的嗎?你跟爺來定州,爺可是跟你說過的,你要是不能超額完成課業,他隨時能把你攆回去。”

對於這個小主子,王毅白等人是頗爲看重的,只因他跟那位爺實在是太像了,不僅長得像性子更像,又天資聰穎穩重懂事,實在是絕佳的繼承人。

小少年扳着臉,酷酷的道:“你是不是去見那個女人了?她死了沒有?”

從這話就能聽出他極爲不喜蘇卿,王毅白眉頭一蹙,狠狠罵了一下王毅藍口無遮攔,道:“蘇姑娘只是受了輕傷而已。”

“哼,真是命大!”少年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王毅白看着他堅毅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跟王嶽翎回稟了這事後,他便神情莫測的盯着明亮的燭火,半餉後纔對他揮了揮手。

八月二十三,蘇卿被劉氏勒令休息了兩日後,踏出了府門,卻被嚴厲叮囑只能出去一個時辰,還讓蘇語一路看着她,蘇卿哭笑不得。

一路上幾個小丫頭又在嘰嘰喳喳的聊天,瑤光第二天醒來後見蘇卿沒什麼大礙,卻還是後怕不已,爲了出氣甚至還把蘇族長做成了小人天天用繡鞋踩個幾百遍,這兩天緩過勁兒便把那絲害怕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似乎是爲了宣泄心頭的鬱悶,一路上說得唾沫橫飛,很是起勁。

說着說着竟說到了已經過了的中秋節上,八月十五的時候,他爹還未從考場回來,她又忙着生意上的事,便沒那麼關注,家裡也不比外邊的熱鬧,除了吃了幾口月餅知道是中秋節外,蘇卿還真沒什麼感覺。

但是小丫頭們明顯很遺憾,蘇卿看着,卻見蘇語眼裡閃過一道落寞之色,她嘆了一聲,移開了目光。

見了王嶽翎,蘇卿知道了他的心思之後,也不願過多接觸,開門見山的問道:“不知道大人怎麼處置王家的事?”

王嶽翎看着她精緻的眉眼,笑道:“卿卿有想法?”

聽他話裡的縱容,蘇卿眼神一閃,拿出王憲哲簽下的字據放在他面前,王嶽翎掃了一眼,“卿卿居然連這個也能弄來,真是聰明。”

“願者上鉤,我也不過是略施小計而已,不知道王大人想如何處理?”

“依卿卿的意思呢?”

“要我的意思來看,一家獨大不如兩相抗衡,要是大人願意出力扶持,他們必能成爲大人最忠心的助力。”

王嶽翎勾脣一笑,眼裡精光閃爍,道:“卿卿是要我扶持另一個蘇家?”

“是,我願意讓出兩成利潤孝敬大人。”蘇卿不閃不躲,承認了今天來此的目的,並獻上了她的誠意,以蘇家紅火的生意來看,兩成利潤對他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他即便覺得她提出的要求太過自大狂妄,也會考慮一下。

王嶽翎一抿脣,“卿卿真是難得的聰慧之人,我不答應都不行。”

蘇卿微微一笑,“謝大人成全。”

她雖然想要王家,可單憑她一個小小的蘇家就想吃掉這頭大象,即便有王嶽翎在背後當她靠山,她還是會成爲衆矢之的,不如請求王嶽翎把王家的產業瓜分成幾分,分散出去,到時就算她得了最大的那一份,別人也只會認爲理所應當,茶悅坊就不會被推到風尖浪口之上,而王家有了蘇家的前例在先,再怎麼不服也不敢得罪她,不止是王家,整個定州敢得罪她的怕是沒幾個。

王嶽翎看着她手上纏着的紗布,道:“傷得怎麼樣?什麼時候能好?我幫你出了一口氣,可開心?”

蘇卿拉着袖子擋了擋,笑道:“如果我有能力,必是要手刃仇人才痛快,不過王大人能幫我出了這口惡氣,我亦是心生感激。”

“那你要如何報答我?”

蘇卿一怔,幾乎以爲面前坐着的人是賀敏,也只有賀敏這個花花公子會用這樣半開玩笑的話跟她索要交情,可王嶽翎多麼正經冰冷的一個人,怎麼也會這樣?

王嶽翎看她一副見鬼了的樣子,心裡有些懊惱,不由道:“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了。”

蘇卿哦了一聲,低下頭去,蘇卿考慮到他還有個兒子住在府裡,未免出現像上次那樣的尷尬,沒坐一會兒便起身走了,王嶽翎見她來去匆匆,一副趕緊辦完事早點走人的模樣,精明的他大概猜到是爲了躲避某人,眼神不由一冷。

蘇卿出來時就看見瑤光正掐着腰跟王毅白拌嘴,瞧那神情和態度好像不是第一次這樣了,蘇卿大感意外,實在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悉了。

王毅白瞧見蘇卿,朝瑤光努了努嘴,瑤光惡狠狠的道:“別以爲投降我就放過你了,居然敢說我睡得像豬一樣,你纔是豬,你全家都是豬!”

“姐姐,你這麼快就出來啦?”蘇語跟依依正站在一旁捂嘴直笑,見蘇卿走來忙問了一句。

瑤光一愣,回頭一瞧還真是她家姑娘,忙抓抓腦袋嘿嘿笑了一下,蘇卿無奈一搖頭,朝王毅白歉意的看了一眼,領着一行人走了。

路上,她疑惑的問了一句,“你這丫頭,前陣子不是還說人家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怎麼一轉身就好上了?”

“哎呀姑娘你說什麼呢,什麼好上了呀,誰跟那人好上了?沒有的事,就是因爲他是魔頭所以我纔要替天行道,幫那些死去的人好好罵一罵他出口惡氣啊。”瑤光擡着下巴,雄赳赳氣昂昂的道。

看着她這副單純的樣子,蘇卿除了嘆氣只能嘆氣,卻不忘叮囑她不要惹毛了人家,瑤光鼻子哼了一聲,直道她有分寸,蘇語翻了個大白眼,剛纔罵得那麼兇還叫有分寸?得虧人家不跟你計較,不然現在還有你小命在?

而事實證明了,蘇卿的猜測是對的,只見她前腳纔剛走,那小少年便領着下人在出府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並謹慎的問了一句,“那個女人真的會從這裡走過?”

一個下人諂媚的道:“當然了小少爺,奴才每次都看見她從這裡過的,絕不會有錯的,她每次都會在府裡呆小半個時辰,現在這時間估計還沒走,待會兒準能讓她吃個苦頭。”

一行人此時正躲在一棵幾個合抱的大樹後,大樹延伸的枝幹將小徑籠罩在內,而小徑中的地面上正放着一根系好的套索,還特意用綠漆刷成了跟樹葉一樣的顏色,遠遠看去也只會認爲是從樹上掉下來的葉子,根本不會有人察覺,只要那個女人一隻腳踏進去,他們這邊繩索一收,就能把她倒掛起來。

小少年勾起一個冷笑,哼道:“就讓我父親好好看看她的狼狽模樣!讓她接近我父親!活該!”

就在衆人準備看好戲的時候,一道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昀祁,你在做什麼?”

小少年也就是王昀祁嚇了一條,而他身旁的下人在看見王嶽翎的時,已經撲通一聲跪下,齊齊喊道:“見過大人。”

王嶽翎掃了下人們手裡的繩索,冷冷的又問了一遍,“我問你,在做什麼?”

王昀祁平時就算再裝成熟都好,怎麼說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而且他一向害怕這個冷冰冰的父親,再加上現在做賊心虛,一時急得額頭都冒汗了,嘴脣囁嚅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嶽翎鳳目一眯,朝身後的王毅藍橫了一眼,王毅藍嘴脣動了動,給了王昀祁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提步往小徑那去,王昀祁擡眸一看,臉都白了。

一會兒,他手裡拿了個套索回來,王嶽翎只看了一眼,就道:“現在,馬上,立刻回京。”

“不,我不回去,我要呆在這裡。”王昀祁一着急,開口喊了一聲,竟是眼眶跟着脖子一塊紅了。

王毅白嘆了一聲,道:“爺,小少爺一個人在京城那樣的地方也是可憐,就讓他留下來吧,其實他也不是故意,小孩子心性罷了……”

話還未說完,王嶽翎就飛過去一個眼刀子,不容置喙的道:“即刻啓程,你護送他回去。”

王毅白一噎,無奈的閉上了嘴。

王昀祁衝出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扁嘴道:“父親,我不想回去,你不要把我趕回去。”

王嶽翎冷漠的甩開他的手,力道之大,讓王昀祁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王毅藍伸手一扶,心裡對這個小少爺同情極了。

被冷漠的甩開,王昀祁傷心得眼眶通紅,他隱忍着不讓眼淚落下來,開口道:“我不去招惹她就是了,我不要回去。”說着一把推開王毅藍,飛快的跑遠了,王毅白連忙跟上。

王嶽翎眉頭微微蹙起,轉身離開。

而這邊,蘇語在半路上買了不少東西,一回蘇家就扎進了廚房裡,蘇卿見她和起面來也起了興致,剛把手洗好就聽有婆子說蘇六來了,蘇語調侃了一句她天生就沒有下廚的命,便把她推出了廚房,蘇卿無奈一笑,擦了擦手往花廳走去。

見到蘇六,以往紅光滿面的臉龐卻有些萎靡,蘇家衰敗,對他怕是影響不小,忙問了一句,“六爺爺可是身體不適?是不是最近的事讓你太操勞了?”

蘇六看了她一眼,在她手上停留了一下,嘆道:“雖說平日裡經常鬥來鬥去,可到底是同出一脈,要說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只是沒想象中嚴重就是了,倒是你,沒傷到哪裡吧?那老不死也是糊塗了,竟敢對你動手,會變成今天這樣也是活該。”或許是因爲精神不振的原因,蘇六沒了往日的暴躁,連情緒都有點低落,但說話倒是溫和多了,終於有了一絲長輩的模樣。

蘇卿搖搖頭,道:“我沒事,反倒是六爺爺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可有找大夫看看?”

蘇六擺了擺手,“人老了,總會有些小毛病,沒事的,倒是你,這回因禍得福了,這下定州怕是沒人敢惹你了。”說起這個,蘇六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現在外邊的人都在說王嶽翎衝冠一怒爲紅顏,蘇卿跟他可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了。

蘇卿聽他調侃,尷尬的笑了笑,“是我的運氣好,也要感謝王大人的厚愛。”

蘇六冷哼了一聲,一副‘你就假正經吧’的表情,蘇康欣慰的笑了一下,道:“王大人是人中之龍,姑娘好福氣。”

蘇卿扯了扯嘴角,還好閔嵇不在這裡,不然他聽到這話非得找王嶽翎麻煩不可。

不幸的是,這話閔嵇確實是聽到了,還是從茶場裡的工人口中得知的,爲了發泄怒火,直直奴役了工人們一下午,導致茶場內怨氣沖天,烏雲罩頂,可憐的工人在這尊煞神面前愣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很是無辜的捫心自問,他們究竟是怎麼得罪這位爺了?

閔嵇倒是很想收拾一下王嶽翎,可他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有個小毛病整個定州都要抖三抖,而且雖然由他罩着蘇家讓他覺得很不爽,卻不得不承認這樣能少很多麻煩,他的寶貝現在正懷着小寶貝,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因爲這個原因他不得不忍下來。

而蘇卿在送走蘇六後,顧大夫來了,當拆下紗布看着那猙獰的傷口時,劉氏心疼得直掉淚,硬是要看着她把一碗雞湯喝得精光才肯離開,而蘇卿見劉氏一走,趕緊跑到趴到痰盂上吐起來,林媽一回頭就看見蘇卿吐得天翻地覆,忙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嘆道:“姑娘沒事吧?是不是那雞湯不合胃口?”林媽想她喝湯時的勉強,皺着眉頭問了一句。

蘇卿漱了口,喝了兩大口茶,纔有氣無力的道:“乳孃,以後別讓我喝那些東西了,我真吃不慣。”

林媽看她臉色更差了幾分,皺眉道:“也不能不吃,多少吃一點,夫人這回估計是太着急了,累得姑娘難受了。”

蘇卿感覺吐完之後渾身都沒勁兒,沒說幾句話便上榻躺着了,林媽尋思着她身上有傷怕是乏得很,便幫她除了外衫,伺候她躺下,蘇語正做好吃食打算來跟蘇卿分享的,誰知卻被林媽告知蘇卿身體不舒服歇下了,蘇語擔憂的問了幾句,有些遺憾的離開了。

蘇卿睡了片刻,被小腹突然的痛感疼醒,以爲是葵水來了,忙拿了東西到屏風後邊換,可肚子不過疼了一下便消失了,底下也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她眉頭一皺,她來葵水的時間雖不太準,可也不過遲個兩天三,這樣一算,今天都是第五天了居然還沒來,該不會是……

想到那個可能,蘇卿腦子裡便翁的一聲響,全身的血液都彷彿靜止不動了。

她知道自己的體質極難受孕,以前賀彥未納妾時,每月幾乎都膩歪在一起都沒能有孕,那時她極渴望有一個孩子,根本沒想過要避子,自從跟閔嵇在一起之後,這個人比賀彥更狂野要得更狠,剛開始她是去醫館買了一瓶避子藥,每次偷偷摸摸的吃,總是怕被林媽等人發現提心吊膽的,可吃了之後,第二個月來葵水時幾乎疼了個半死,對那虎狼之藥後怕不已,生怕連剩下的受孕機會都被避子藥毀了,便一直沒有用。

讓人喜憂參半的是,沒有吃藥上個月亦是來了葵水,她還曾經爲自己的體質神傷了半天,在閔嵇那樣猛烈的攻勢下都沒有受孕,這輩子她估計是沒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沒想到,話還言猶在耳,如今居然……

蘇卿摸了摸小腹,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要這個孩子,可大夫曾經說過,她極難受孕,如果一旦有孕一定要好好珍惜,以她的體質說不定是唯一一次或是最後一次受孕,要是不要這個孩子,她就永遠都沒有做母親的機會了。

可她要怎麼辦?嫁給閔嵇嗎?她怎麼可以去那種以人肉爲食的血腥之地?絕對不行!

蘇卿披上外衫,跟林媽說了她要出去,便坐上馬車直奔醫館,不過她還沒有傻到把瑤光帶進去,只讓她在馬車裡等着,先是裝模作樣的買了幾瓶燙傷藥和止痛藥才找大夫把了一下脈,大夫只是沉吟了片刻便直言她懷孕了,猜測是一回事,真正從大夫口中得知又是一回事,蘇卿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連神情也有些恍惚。

那大夫頗有醫德,見她梳着少女的髮式便沒有說太多,眼神也不見鄙夷,見她還呆愣着,便招呼下一位病人去了,蘇卿無意識的付了銀子,拿着買來的藥緩步走出醫館。

迎面走進來一個俊雅瑰麗,貴氣逼人的公子哥兒,兩人一對視,雙雙都是一愣。

“卿卿,你怎麼在這兒?咱們真是有緣,沒想到在醫館也能碰上。”男子驚喜的一瞪眼,笑容滿面的道。

來人竟是許久不見的賀敏。

在這種地方碰見熟人,蘇卿的臉色又白了一度,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原來是懷嵐哥哥,真是好久不見。”

賀敏貪婪的看着她的面龐,感嘆道:“卿卿真是越發美了,好一段時間不見,你可有想我?”他深情的凝望着蘇卿,“我可是很想你呢。”

蘇卿淡淡一笑,“是啊,我也在想懷嵐哥哥究竟去做什麼消失了這麼久呢。”

聽着她生疏的語氣,賀敏臉上的表情有些哀怨,似想起什麼,忙問道:“是了,卿卿,聽說你受傷了,可嚴重?你這是上醫館來買藥的?”

爲了避免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蘇卿這次特意披了件寬大的外衫出來,寬大的袖子一直延伸到手背,連露出的一截紗布都遮住了,是以,賀敏便沒有看到她手上的傷,只見她懷裡揣着藥瓶,便皺眉問了一句。

“小傷而已,多謝懷嵐哥哥關心。”

“既是小傷,又何須自己出來買藥?難道你還瞞着伯父伯母他們?”賀敏這次的態度強硬了許多,如果是以往聽見蘇卿這樣說,他一定會很識趣的不再多問,可今天話裡竟帶着一絲親暱的霸道,着實讓蘇卿煩惱不已。

“我來買止痛藥,你別問那麼多了行嗎?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蘇卿朝他一點頭,轉身即走。

賀敏明顯感覺到了一絲不耐煩,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連來醫館的目的也忘了,轉身追上去,道:“你有傷在身,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我送你一程吧。”

蘇卿眉頭微皺,按照記憶來看,現在的賀敏早就離開定州了,本以爲這陣子他消失不見就是離開了,她還爲此高興了幾天,可沒想到他又回來了,這廝究竟回來做什麼?蘇卿現在一肚子心事再加上孕期煩躁,恨不得將賀敏這隻煩人的蒼蠅拍死。

瑤光聽見聲音,從馬車裡探出頭來,見蘇卿一臉不耐,忙從馬車上下來,朝賀敏一禮,幫蘇卿把手裡的藥瓶拿過去,低聲道:“賀公子,我家姑娘身體不適,實在不適合敘舊,要不改天可好?”

“是了,改天再說吧。”蘇卿一點頭,拉着瑤光便往馬車那走去。

這何止是不耐?簡直就是厭煩,賀敏何其瞭解女人,一見這表情當即就猜了個七七八八,但他也只是以爲蘇卿惱他消失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心裡生氣了,纔會對他冷言冷語一臉不耐,思及此,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溫柔了,“卿卿,我再說一句話,只要說完我就讓你走。”他大步上前攔住她,深情的道。

蘇卿看見這表情就膩味,淡淡道:“說吧。”

“這段日子的不告而別並非我所願,還望卿卿能多多體諒一下,各中原因恕我不能跟你明說,但你只要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就行,所以你不要因爲心裡有氣就貿貿然拒絕了我,我是真心的,還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番。”他深深的看了蘇卿一眼,溫柔一笑,朝後退了一步。

蘇卿微一頷首踏上馬車,心裡卻萬分疑惑,拒絕?考慮?賀敏究竟在說什麼?

不過這絲疑惑在她想起如今的身體狀況時便被拋到了腦後,第一次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讓她有些無力。

閔嵇一踏進屋就看見了背對着房門而坐的蘇卿,平日纖細而堅韌的背影今天看來卻有些蕭索,閔嵇眉頭一蹙,關上房門從後背擁住了她。

蘇卿深知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如果她不願意,閔嵇再怎麼渴望也不捨得委屈她,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也有一半的過錯,心裡是這樣想的,可看見閔嵇她還是忍不住發火了,攥着拳頭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捶着他的胸膛,嘶喊道:“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現在該怎麼辦?我不能要這個孩子,可我又不想失去他,該怎麼辦?”話到最後已是哽咽起來。

明明一劑藥就能解決的問題,可換做她卻爲何這麼困難,她實在是想嘗試一下做母親的滋味,她不想失去這個權力,可她的處境卻由不得她這樣做,她怎麼可以未婚先孕?蘇家會被人唾棄死的。

閔嵇看她因爲他的子嗣如此爲難,心如刀割,他最希望的事情莫過於她能開心,看她痛苦流淚,他幾乎要放棄這個孩子了,可這念頭剛一閃過,他便心痛得無法呼吸,讓他扼殺自己的子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他怎麼可能做得到,而且這孩子的出現正是促進兩人感情昇華的紐帶,蘇卿或許會因爲這個孩子而打消終生不嫁的念頭,轉而嫁給他。

他心疼的吻去她的淚水,柔聲道:“卿卿,嫁給我可好?只要你嫁給我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是,嫁給他可謂是兩全其美的事,可關鍵是,她不願!

“不,我不能嫁給你!”蘇卿擡頭,堅定的道。

閔嵇身軀一震,這話就像一柄鋒利的刀子直直插進他的胸膛,將他刺得鮮血淋漓,他紅着眼睛沉聲道:“爲什麼不願意?我對你不好嗎?你爲什麼就是不願嫁給我?”

閔嵇的理智瀕臨潰散,他猩紅着眼,臉色有些猙獰的抱住蘇卿往榻上走去,雙手在她身上摸索着,蘇卿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慌張的道:“不要,我現在……你不能。”

而閔嵇現在就像一頭髮狂的野獸,只會一味的掠奪和霸佔,蘇卿的話傳進他的耳朵裡就如石沉大海,他依舊我行我素的在她身上肆意放縱,狀若癲狂。

“卿卿啊,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可是傷口又疼了?待會兒讓顧大夫給你把把脈,開幾副溫補的藥方給你調理下身子。”劉氏看着閨女臉色蒼白的模樣就是一陣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疼惜的道。

蘇卿身子微僵,忙道:“沒事的娘,不關傷口的事,是身子有些不爽利罷了,這也讓顧大夫把脈,沒的讓人家笑話。”

劉氏猜到了什麼,微微一笑,“那好吧,等這事兒過了再讓顧大夫幫你調養調養,不過你這臉色也太差了,來,娘給你燉了盅血燕銀耳湯,這血燕可是好東西,女人吃了有好處,快嚐嚐。”劉氏笑眯眯的勺了一碗,放在蘇卿面前。

蘇卿一點胃口都沒有,但一想肚子裡孩子需要營養,便抓起調羹吃了幾口,好在她對這東西比雞湯喜愛得多,不一會兒,小半碗血燕便見了底,劉氏滿意一笑,拿着帕子幫蘇卿擦了擦嘴,蘇卿心頭一暖,笑道:“娘,你還把我當小孩子呢。”

劉氏揩了下她的鼻子,嗔道:“在孃的眼裡你永遠都是小孩子,不過卿卿也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咱們母子倆相處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聽着劉氏的有感而發,蘇卿眼神一閃,笑道:“娘說什麼呢,我以後會一直陪着您的,時間多的是。”

“你這丫頭,還想說不嫁呢,那怎麼成,別的不說就說賀敏,你難道也不想嫁?”

蘇卿一怔,“娘怎麼突然說到他身上去了,他這人風流成性,難道娘喜歡?”

‘風流成性’這四個字讓劉氏眼裡劃過一絲不悅之色,卻嘆道:“男人成親前風流些沒什麼,而且他是商人,爲了應酬在外難免要逢場作戲,聽說他後院裡連一房妾侍也沒有,這點娘倒是頗爲滿意,這人在外邊雖然花心,卻是個知道輕重的……”

“娘,你怎麼突然爲他說話了?他跟你說了什麼?”聽孃的語氣竟似站在了賀敏那一邊,想起他昨天的話,蘇卿眉頭皺了起來。

劉氏一想,似發現自己這話太突兀了,閨女怕是不能接受,忙把前兩天鄭夫人上門的事跟她說了一下,“本來那天是要跟你說的,可你出去了,後來又發生了那樣的事,這事就暫且放在一邊了,今天娘來主要是想問問看你可歡喜?你這孩子主意大,經過湯家的事,我跟你爹都怕你要是不喜歡這婚事又要整出點幺蛾子來,便破例來問一下你的意思。”劉氏想起閨女竟大膽到上衙門解除婚約的事,便白了她一眼。

蘇卿算是明白過來了,感情昨天賀敏說的就是這事,看來讓媒婆來求親一事,他是知道的,那賀夫人呢?想到那個自視甚高的驕傲婦人,蘇卿心裡不喜到了極點,開口道:“娘是不是弄錯了,上次我去大鴻寺的時候碰上了賀夫人,賀夫人對我的態度很不友好呢,她怎麼會讓鄭夫人來說親?”

蘇卿知道這多半是賀敏的主意,以賀夫人的高傲來看,她寶貝兒子的正妻之位給她這樣的女子是配不上的,她一定還被賀敏矇在鼓裡,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劉氏等人看來,這鄭夫人一定是賀夫人派來的,絕對想不到是賀敏一人的主意,所以她裝作不經意的將賀夫人的態度捅出來,就是爲了讓劉氏重新審視一下賀敏,審度一下賀家,一旦她知道賀夫人不喜她,她對賀敏又沒意思,劉氏肯定就會打消這個心思了。

林媽說閨女上大鴻寺求了支上上籤的事,劉氏是知道的,但不知道還有這茬,賀夫人竟然不喜歡她閨女?那派鄭夫人來做什麼?劉氏驚疑不定,忙把林媽和瑤光叫了過來,問了當天發生的事,林媽不知道賀家來提親的事,以爲蘇卿跟她吐苦水,忙道:“夫人,那賀夫人看着是出身世家大族,貴氣得很,可她這人做得也太過頭了,一雙眼睛長在了頭頂上,姑娘見她是長輩主動跟她問好,她倒好,連正眼都不瞧姑娘一下,說話也是陰陽怪氣的,我活了大半輩子,也算是見過不少貴人了,還是第一次瞧見這般傲氣的婦人,實在是叫人喜歡不起來。”

“就是,姑娘明明禮數周到得很,她卻在姑娘背後說姑娘沒教養,夫人您說氣不氣人。”瑤光握着粉拳,想起這事她就生氣,姑娘明明那麼友好的跟人家問安,那賀夫人倒好,一臉的高高在上看着就討厭,而她卻全然忘記是蘇卿先甩臉子走人的,不過賀夫人高傲是事實,她這壞印象深入人心,蘇卿那一個小小的漠視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她真是敢?我家卿卿這般乖巧懂事她居然說沒教養?”劉氏一雙美目快要噴出火來,‘沒教養’這三個字可謂是髒話中最惡毒的三個字,這話不僅罵了她的閨女,更是連她也罵了進去,這賀夫人真是……好沒休養!跟一個小輩說話至於嗎?不過她也看出來了,賀夫人真的是不喜她的閨女,那麼這個鄭夫人只可能是賀敏派來的了。

劉氏一陣氣結,這個賀敏好生自私,他以爲憑着自己那絲喜愛就能爲所欲爲了,待他日賀夫人知道後還不把怒火全部發泄到閨女身上!

揮揮手讓林媽等人下去,劉氏沉吟片刻,問道:“甭管賀夫人怎麼樣,卿卿你告訴娘,你可喜歡那賀敏,你要是喜歡的,娘跟你爹一定會想辦法幫賀夫人消除芥蒂,讓你歡歡喜喜的跟賀敏過日子。”她會把這事說給閨女聽就是爲了問一問她的想法,她要是喜歡賀敏,她這個做孃的怎麼都會滿足她這個願望。

蘇卿想到這一點,鼻子有些酸酸的,忍不住靠在她娘肩膀上,撒嬌的道:“娘,我不喜歡他,一點也不喜歡,我只想陪着你跟爹一輩子。”

劉氏心頭一軟,拍了拍她的肩膀,再問一遍,“你真的不喜歡?那你幾個月前還跟他走得那般近?”

“那不是爲了生意嗎?我跟他也只有生意往來而已,是娘你想太多了。”

劉氏翻了個白眼,前陣子閨女的態度明明那般曖昧不明,怎麼能讓人不多想?得知了賀夫人的態度之後,劉氏也不想閨女受委屈,反正她也不喜歡賀敏,賀家雖好卻不適合閨女,不要就不要了,反正時間還早,多的是時間挑。

“那你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娘一定幫你挑個比賀敏好的。”

蘇卿當然沒有正面回答,只嘟囔着不要嫁人,劉氏嘆了口氣,對她突然的黏人無可奈何,不過腦海中卻閃過王嶽翎那俊美至極又成熟穩重的面龐來,閨女莫不是因爲心繫他,但卻因爲他已經有妻室,又不甘心爲妾,所以纔不願意嫁人?

劉氏想想他比賀敏更沉穩的氣度和相貌,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但兩人的身份差距太大,劉氏怕說出來會勾起閨女的傷心事,便不敢問。

蘇治一早便出府去新鋪看了一下,又去茶場逛了一圈,衆人一看見他出現,自然又是一番討好巴結,蘇治被閨女的能力驚得咋舌,回來一看賬本,更是被那鉅額的數字驚得一陣呼吸困難,直直灌了兩大杯茶水才緩過勁兒來,他搓了把臉,第一次對閨女的頭腦有了心服口服的感覺。

不過看着那一筆筆的進賬,蘇治是笑得合不攏嘴,他雖是書生,可從小在商家長大,不像其他讀書人一樣嫌棄銀子滿是銅臭,有了銀子生活纔會好,子女才能過得無憂無慮,這點他跟蘇卿可謂是一模一樣,永遠也不會嫌銀子多。

他正噼裡啪啦的打着算盤,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子那去的時候,劉氏回來了,一見到妻子的身影,他便炫耀道:“夫人,你猜猜卿卿幫咱們鋪子賺了多少銀子,這孩子簡直就是商業奇才,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呢,好在這鋪子讓她接手了,不然我得賺多少年纔有她的一半?不是,估計這一輩子算下來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哎。”蘇治顯然是想到了自己對於經商的不精通,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劉氏睨了他一眼,對他嘴裡的銀子興趣缺缺,“銀子再多咱們也只能算是個富商而已,說不定還會被人嫌棄滿身銅臭,富是富了,可還不夠貴,對官家來說,咱們還是太輕浮了。”

蘇治一聽便知道妻子話裡有話,忙放下手裡的算盤,問道:“怎麼了?卿卿跟你說什麼了?怎麼扯到官家身上去了?”

“我問過卿卿那孩子了,她對賀敏根本就沒那意思,反倒是那個王大人,我看她八成是對人家上心了,可人家是有妻室的,再一來門不當戶不對,這才整日唸叨着說不想嫁人。”

蘇治眉頭一皺,“卿卿是個懂事的孩子,要不是人家已經有了妻室,憑卿卿的品貌也不是不能爭上一爭,可我蘇治的女兒怎麼能給人家做妾?卿卿倒是有骨氣,她心裡既然知道兩人不合適就好,左右只是念想而已,她會知道什麼人才是適合她的,繼續找吧,反正時間還多着,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合適的。”

劉氏嗯了一聲,“改天鄭夫人要是過來,我就跟她回了這事,賀敏既然不是良配,就不該拖着這事。”心裡則有些發愁,閨女那話堅定得很,說要永遠陪着她們的話不像作假,讓她有些擔心。

劉氏一走,蘇卿就從椅子上起身,這一站起來,小腹針刺般的疼,似有東西直直往下墜,她嚇了一跳,忙又坐了回去,昨天她渾渾噩噩的回來,把窗戶鎖死,拖着灌了鉛般的身子倒在榻上呼呼大睡,早上起來就發現見紅了,她心驚肉跳的害怕孩子就這樣沒了,好在後來止住了,她也感覺到孩子還在,爲了瞞過去只跟林媽說是葵水來了,既然有了開頭就得把這戲演下去,蘇卿坐了一會兒,發覺小腹的疼痛好多了,這才起身往外走。

正巧跟王毅藍碰着了面,蘇卿猜到大概是王家的事有了結果,便說了句一會兒就到,王毅藍見她竟把自家爺晾在一邊,去辦其它事情,當即就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蘇卿眸子微眯,暗忖總有一天要好好收拾一下這兩個不知死活的侍衛。

蘇卿坐上馬車讓李叔去北街最大的脂粉鋪子醉紅塵,瑤光以爲她又要幫劉氏買胭脂,便沒有多問,只是看她臉色這般蒼白還掛念着這些,有些無奈。

在馬車裡,蘇卿拿出面紗蒙在臉上,囑咐瑤光在車裡呆着,便走進了鋪子,醉紅塵多以紅色裝飾,紅色的坐椅,紅色的娟紗,紅色的瓷瓶,到處飄着一股靡蕩的馨香,讓人一踏進來就有種醉生夢死的感覺,掌櫃的是個體態風騷的妖嬈美婦,她掃了一眼進來的蘇卿,眼前一亮,嬌笑道:“姑娘可是想挑選胭脂?這邊來,昨個兒才近了一批新貨,正宗的……”

“掌櫃的,我不是來挑選胭脂的,我有一位姐姐身子不適,大夫說最好修生養息,不要勞動,可她身不由已沒法歇息,便讓我過來找掌櫃買一種奇藥,據說百試百靈,一定能解決她的難處,不知道掌櫃的可有賣?”

美貌掌櫃打量了她幾眼,見她眉目妖媚,身段曼妙,便信了她的話,掩脣咯咯一笑,從櫃檯底層拿出一個瓷瓶,放在臺面上,“諾,這個就是了,你那姐姐好生聰明,要知道我這奇藥知道的人可不多呢。”

花樓裡的姐兒一個月也就那麼幾天休息的時間,就是生病了有時候也不能歇着,不少人便想法子讓葵水多來幾天,可這些法子大多傷身,但這藥不同,兌點水化開就跟那葵水一模一樣,這樣一來能避過媽媽的查看,二來又能清清爽爽的偷懶,三來有時還能拒絕不討喜的恩客,對花樓裡的姐兒來說可謂是靈丹妙藥,不過知道這藥的人極少,蘇卿也是曾經聽一個賀彥的姬妾說的,曾經她就用這個法子避開不少恩客,爲此,蘇卿纔會到醉紅塵這兒來。

蘇卿知道這掌櫃是把她當花樓的姐兒了,不過她也不在意,問了下價錢,掌櫃的看她一身好料子就知道家底頗豐,沒能在胭脂粉上好好宰她一頓,這價錢自然開得高,蘇卿也不跟她討價還價,放下三十兩的銀票轉身離去。

瑤光見她空手出來,奇怪的問了一句,蘇卿說是沒有新貨下次再來,瑤光哦了一聲,沒有多疑。

而蘇卿一踏進王嶽翎府上,敏銳的發現下人的眼神有些古怪,那眼裡分明寫着埋怨?她眉頭微蹙,雖然她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可莫名其妙的被這種眼神盯上,任誰都不會覺得舒坦。

王嶽翎見她蒙着面紗,訝異的挑了挑眉頭,沒說什麼,說了些事,王嶽翎便把話題轉到了王家身上,拿出幾張地契道:“這一份是你的,以你的能力來看,這幾間鋪子到你手上怕是能整體提升一個臺階。”

蘇卿拿過來看了看,笑道:“這還要多虧九爺肯出手相幫。”本以爲這事還要過幾天才能成,答應給他的‘好處’還沒來得及準備,便道:“非是我言而無信,只是出來時忘記帶了,給九爺的賀禮我回頭就送來。”

有好處就是九爺,沒好處就是王大人,王嶽翎可算是摸清這個小妮子的心思了,不由無奈一笑,“無妨,下次也一樣,倒是你身上的傷不要緊吧?”

“沒事,開始是有些疼的,但是疼着疼着就習慣了。”蘇卿微微一笑,手裡攥着幾張地契讓她心情頗好,也有心情調侃起來。

王嶽翎也察覺到了她語氣裡的歡快,眼神就更加無奈了,不過卻也爲掌握到她心情的規律感到高興,雙方心情都頗爲愉悅,這話自然是越說越多,二人品茶聊天,談得很是痛快。

而這邊的王毅白悄悄挪到瑤光身旁,問道:“你家姑娘跟她那個‘義兄’的關係如何?”

瑤光被他嚇了一跳,狠狠剜了他一眼,兇巴巴的道:“關你什麼事啊!”

“嘿,我說你這丫頭,怎麼一見我就像吃了炸藥一樣?我哪兒得罪你了?”

“你哪兒都得罪我了,我就是看你不順眼!”瑤光不屑的撇撇嘴,冷哼着扭過頭去,不說排比盛會的事,就說那眼神中有意無意流露出對她姑娘的不屑,就讓她覺得很不爽,所以別說給王毅白好臉了,她都上去揍他一頓。

這話真是有夠無理取鬧的,王毅白不悅的一抿脣,想起他還有正事沒問,忙低聲道:“好了姑奶奶,我真有事要問你,你就行行好答我句話成不?”

這還差不多,瑤光嘀咕了一句,擡着下巴高傲道:“說來聽聽。”

王毅白俊俏的臉閃過一絲無奈,問道:“就剛纔那個,你家姑娘跟她的‘義兄’感情如何?”

瑤光念了兩遍這個問題,皺着眉看了他一眼,“問這個幹嘛,大少爺跟我家姑娘是兄妹,關係肯定好了,這不是廢話嗎?”

王毅白對瑤光的回答無語至極,他翻了一個白眼,道:“你就沒發現他們兩個的關係有些不對?”

“發現了。”

“真的?”

“是啊,你問這問那不就很不對嗎?”瑤光哼了一聲,趕蒼蠅似的一擺手,“懶得理你!”

王毅白眉心跳了兩下,開始覺得這姑娘是不是故意的了,她是故意裝傻的吧?

瑤光走到亭子裡,背對着王毅白坐下,心裡卻並不像臉上表現的那般不以爲然,要說他們二人的相處實在是跟平常的兄妹沒什麼兩樣,但是仔細想想就經不起推敲了,他們在一起時多半是獨處,連她也要回避在外,她家姑娘更是頻頻往閔嵇廂房跑,再加上那天看到的,他好像是在幫姑娘穿鞋,兄妹之間有這樣的嗎?瑤光越想越心驚,都有些六神無主了。

兩人一聊便忘記了時辰,蘇卿偶然一瞥都未時三刻了,忙起身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九爺還未用午飯吧,我先……唔。”一起身,小腹便傳來一陣刺痛,蘇卿雙腿一軟,一頭栽倒。

王嶽翎忙伸手一摟,將她抱在懷中,蘇卿感覺到小腹急急下墜,慌張道:“放我下來……讓我坐一會兒。”

王嶽翎聽她聲音有氣無力,似在忍着什麼痛楚,一個打橫將她抱起來放在了他睡覺的榻上,一把揭開她的面紗,不過眨眼的光景,她的臉龐已血色全失,巴掌大的小臉佈滿冷汗,他眉頭一蹙,低聲道:“你忍忍,我幫你去找大夫過來。”

蘇卿急忙拉住他的袖子,有氣無力道:“不要驚動其它人……”

她不想在自己沒有準備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懷有身孕的事,可她知道經過昨天的事身體已經有了小產的跡象,她想過就這樣讓孩子流掉算了,可心底想要做母親的渴望還是讓她不忍心由他自生自滅,所以她沒有制止王嶽翎去請大夫,她想盡力保住這個孩子。

儘管孩子他爹昨天的所作所爲讓她咬牙切齒。

王嶽翎眼神一閃,嗯了一聲,出門吩咐了王毅白一句,約莫一刻多鐘後,一名白鬚老大夫推門而入,而緊隨其後的王毅白則愣愣的看着蘇卿睡在他家爺的榻上,這,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王嶽翎微側開身讓大夫給蘇卿診脈,揮手讓王毅白退下,王毅白不情不願的往外退去,卻抓心撓肝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屋子裡有片刻的安靜,半餉後,大夫收回了手,蘇卿問道:“大夫,我的孩子怎麼樣?”

這話一出,王嶽翎的身軀幾不可查的一顫,臉上帶着一種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的表情,眼神驟然冰冷,要是王毅白二人在此一定能發現,他是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很生氣。

大夫捋了一把鬍鬚,沉吟道:“夫人有小產的跡象,若不及時安胎,怕是會流產,老夫開幾副安胎藥給夫人服用,還望夫人一切小心。”

蘇卿應了一聲,待大夫寫好藥方之後,王嶽翎才動了,讓王毅白跟着去抓藥,又細心的叮囑一番,纔回到榻前,看着那個垂着眸護着肚子的少女,用絕對稱得上冰冷的口氣道:“人有所爲有所不爲,你不該如此,他也不配讓你如此。”

這個‘他’,說的分明是閔嵇。

聽他一語道破,蘇卿也只是睫羽一顫而已,苦笑道:“我知道,我也有錯,我不應該這樣。”

蘇卿的認錯態度極好,可事已至此,後悔也晚了,可在王嶽翎聽來,這話分明是在偏袒閔嵇,垂在身側的拳頭緊握,他冰冷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該知道這孩子不能留,她會毀了你包括你家人的。”

蘇卿身體一僵,臉色又白了幾分,王嶽翎動了惻隱之心,擡手摸了摸她的臉,語氣不自覺的放柔道:“我會請最好的大夫幫你,一定不會讓你受傷的。”

他纖長的手在她的臉頰拂過,留下一縷淡淡的冷香,蘇卿閉上了眼睛,“讓我考慮一下。”

“好。”王嶽翎一點頭,見她安安靜靜的躺在榻上,不知爲何,他心頭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滿足,這種感覺無關她肚子裡的孽種,而是純粹因爲有她在,他便能心安。

途中,王毅白來過一次,王嶽翎在接過他手中的藥之後揮退了他,看着躺在榻上的蘇卿,第一次起了喂藥的心思,但被蘇卿拒絕了,王嶽翎也不強求,只讓她暫時在這好好休息,蘇卿沒跟他客氣,躺在榻上小憩起來。

自己的房裡有一個女人在熟睡,且這個女人還是他頗爲鍾愛的,這種感覺很奇妙,讓王嶽翎始終無法將心思放在公文上,來到榻前,聽着她輕細綿沉的呼吸聲,他感覺到了一股安定的氣息,看着她因爲熟睡而格外精緻純淨的面龐,王嶽翎有些出神。

另一方面,閔嵇第一次對蘇卿產生了逃避的心理,自昨天回神後,他便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回想起蘇卿那張失望透頂而顯得格外冷漠的臉,他就想一掌拍死自己去跟蘇卿懺悔,昨晚蘇卿把窗戶鎖死之後,他便呆呆的在窗外站了一夜,不敢進去,本想今天想法子去哄她開心,可又怕他把茶場扔下不理會讓蘇卿擔心,站了一夜後又趕到了茶場,一整天心神不寧,連蘇治來了都沒注意,當了一整天的縮頭烏龜,當太陽快要下山時終於忍不住了,提前讓工人收拾東西關門,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去見蘇卿。

才一天沒有看見她,他便覺得像過了一年那麼久,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蘇卿睜開眼睛時,王嶽翎幾乎在同時睜開眼睛,二人對視了一秒,王嶽翎當先開口道:“怎麼樣?身子有沒有好一點?”

蘇卿見他搬着凳子坐在榻前,如果剛纔她沒看錯的話,他是在打盹?

蘇卿微微一笑,道:“好多了,今天多謝你了。”讓他知道了一個秘密,兩人的距離好像拉進了不少。

這一動蘇卿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被另一雙骨節修長的手握住了,忙縮了回去,尷尬一笑。

王嶽翎有些悵然所思,淡淡道:“是嗎?那就好。”

“嗯,我該回去了,時間不早了。”蘇卿掀開身上的繡衾,緩緩起身下榻,王嶽翎在她熟睡後幫她脫了繡鞋,近距離觀賞了一番那雙精緻的玉足之後,也發現了她腳踝上鮮豔似血的瑪瑙鏈子,那樣套在她腳踝上,幾乎是一種宣誓般的佔有,讓他覺得很刺眼,這一晃眼又看見了那血紅的顏色,他眉頭一蹙,別開了眼睛。

蘇卿以爲他是在避嫌,淡淡一笑,快速穿上了繡鞋。

瑤光早在外等得瞌睡連連了,要不是王毅白時不時嘰嘰喳喳的來騷擾一下,她早就趴着睡着了,見她出來忙抱怨道:“姑娘足足談了一個下午呢,這也太久了。”

王毅白翻了個白眼,就只有這個傻丫頭會認爲兩人是在單純的談事情,不過想起那大夫的話,他看蘇卿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

蘇卿點了點她的額頭,歉意道:“是我不對,我不該把你晾在一邊那麼久,好了,現在沒事了,咱們回去吧。”

瑤光對她的道歉很是受用,歡快的嗯了一聲,兩人便相攜離去。

王毅白目送兩人走遠,轉身進了屋子,忙問道:“爺,蘇姑娘是不是……”剩下的話在看見王嶽翎高深莫測的表情時嚥了下去。

“是不是什麼?”王嶽翎擡眸,睨了他一眼,其實心裡知道他想問什麼,但他故作不知,不知是爲了維護蘇卿的閨譽,還是有其它目的。

“沒,沒什麼。”王毅白往後退去,緩緩關上了房門,他想問的是,蘇卿的孩子是不是他家爺的,但一想還有閔嵇這個男人在,那孩子有可能是他的,可要真是他的,爺早就把蘇卿趕走了,更別說讓他睡自己的榻還幫她請大夫煎藥,王毅白驚疑不定,懊惱的搓了把臉,把花心的蘇卿罵了個百八十遍,但一想她肚子裡極有可能懷着王家的小小少爺,頓時又閉上了嘴。

蘇卿回了院子,推開門走進去,就看見一個背影高大的男人坐在屋裡,想着林媽在屋外都不知道他過來,他肯定是從窗戶進來的,便轉身把門關上,閔嵇一眼就看見了她蒼白的臉,心頭咯噔一跳,小心翼翼的問道:“卿卿,孩子怎麼樣?他沒事吧?昨天我有沒有……傷到他?”

蘇卿自顧自的倒了杯茶潤潤喉,緩緩在榻上躺下,舒了一口氣後,淡淡道:“有小產的跡象,能不能留下來就看天意了。”

閔嵇渾身一震,他走過來將蘇卿抱在懷裡,呢喃道:“寶貝,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那樣對你,我知道你是爲了什麼不願意嫁給我,可我還是不能接受從你嘴裡說出來,你不要惱我可好?”

聽着他略帶懇求的語氣,蘇卿鼻子微酸,他在蘇家或許只是區區一個少爺,可在他的部落裡卻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如今爲了她甘願放下身份這樣委曲求全,已是難得,但蘇卿心裡有氣,他越是懇求討好她才越覺得解氣,本想任這個人自說自話不搭理他的,可這事必須要攤開來說,既然他已經開口了就一定要說清楚。

“我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纔不能嫁給你,不僅我爹孃會被世人唾棄,就是你的部落也不會接納我一個漢人之女,我知道你疼惜我,你一定會護我周全,可你護得了我一時,能護得了我一世嗎?我不是真的不願意嫁你,只是苦於種族不同,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完全不在意世人的目光,而且現在朝廷又處處針對你們,我實在是不敢。”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爲難,但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很早很早就想了,所以我會想辦法的,我會不讓你爲難,光明正大的娶你爲妻。”閔嵇疼惜的揉着她的髮絲,似下了什麼決定,眼神閃過一抹冷酷的堅定。

蘇卿從他懷裡探出腦袋,問道:“你要怎麼做?要回去嗎?”

閔嵇一點頭,“嗯,我要回去,只要兩族不再滋生仇恨,我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不會否認我是韃靼人的事實,你也不用害怕漢人的身份被發現,我們到時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說來簡單,可真要坐起來哪有那麼容易,而且你回去了,我……孩子要怎麼辦?”蘇卿眼神一閃,垂下了眸。

閔嵇眼裡閃過一道懊惱之色,卻開口安慰蘇卿道:“我不會扼殺他的,我要你將他平平安安的生下來,這些事我來想辦法,你放心。”他低下頭,隔着衣衫在那柔軟的小腹上親了親。

話是這樣說,可蘇卿卻知道,要想不讓爹孃發現她未婚先孕的事只有嫁給他一個方法,可現在這法子根本沒法實現,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遲早會瞞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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