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洛言還有寫日記的習慣。
程素衣心想着隨手翻了一頁上面寫着:原本以爲自己不會在乎她,重逢的瞬間才明白,原來沒有一刻忘記過她。若是我扳倒他,是不是就能娶你,爲了母親,爲了自己,也爲了你,無論多苦,我也一定能捱過去。
不知怎的,夢到第一次和素衣相遇的情景,那時候她唯唯諾諾的像一隻小兔,突然出現,卻又無聲地消失,她喚我言兒,卻喚他洛北辰,如果能一直在夢中該多好。
“......”
“......”
“......”
還未看完,程素衣只覺得恍惚,周圍也泛起了涼意,那些手記記錄了從遇見程素衣直到昨日。
程素衣將那些東西包好,又帶走些許舊物,她突然感覺到一陣惡寒,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正盯着她。
可檢查了半天,毫無可疑之處,只有牀腳下的一本書看起來有些詭異。出於好奇,程素衣拾起牀腳的書翻開看了看。
她起初並未在意這本書,這只是普通的玄學書而已,直到她發現,只有情蠱那頁有些可疑的痕跡痕跡。
這些墨跡和摺痕似乎能說明只有這幾頁被人反覆翻看,程素衣這才重視起來,仔細翻看,但這書上的內容卻讓她心驚膽戰。
所謂情蠱,便是使人相愛,永不分離。這情蠱是一對因世俗禮教無法相守的苦命人所創,他們希望天下的有情人都可以幸福美滿,恩愛白頭。
情蠱分爲三種,金蠱,水蠱,和命蠱。
金蠱是用金蠶包裹在金絲線網裡,隨着時間金網日益收緊,直至金蠶化爲乾屍,給心愛之人服用即可。
這金蠱若是成功,可與相愛的人一生一世,但是施蠱之人的愛人命格從此變得悲慘,而且施蠱之人常有病痛。
水蠱則是將蟾蜍灌滿一汞水銀,後與蠍子、蜘蛛、蜈蚣廝殺,能活下的便是水蠱王。
將蠱王的毒液混合着水銀飲下,若是二人並未受損,水蠱大成便可完成心願。就能和心愛之人帶着記憶投胎,三生相愛,卻不能繁衍子嗣,否則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接下來就是最爲毒辣的命蠱,這命蠱,顧名思義就是以命做蠱。
要用自己的血請出四位神將,所謂四位神將,便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每過七日便要用自己的鮮血畫符,是極爲兇險的蠱陣。
陣中要放入金蠶和與之對應的靈物,待陣法成功後,將金蠶服下,使其吞噬五臟六腑作爲祭品完成心願。這命蠱若是成功,便可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可是這命蠱,之所以叫命蠱,不是因爲它傷及性命,而是......程素衣再想看時,最後一頁卻被撕掉,她也無跡可尋。
程素衣想推開窗子透透氣,窗子打開後,卻看到更爲慘烈的一幕,地上有方陣,血跡以及不知名的液體。
這陣法和命蠱中的法陣分毫不差,最重要的是,沒有金蠶,只有金蠶蛻下的殼。
不會是洛言......她不敢想象。最後一頁是什麼,她不知道,就是因爲她不知道,所以更加恐懼,程素衣不敢待在這,連忙走出了臥房。
出了臥房,就看到靖王在案前小酌,她也倒了一杯,還未喝下便聽見靖王道:“你都看見了?”
程素衣聽到這話,臉色也變了幾分,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想着靖王應該知道些什麼,她打算先試探一下靖王。
“這命蠱,怕是連靖王您,也是一知半解吧!程素衣一邊說着,一邊偷偷觀察靖王的反應。
靖王笑了笑,他知道程素衣是故意試探,事已至此他也沒想瞞,“這命蠱是我家傳之術,我豈會不知,所謂這命蠱,以命相拼,實爲兇險,若是成功便可,若是不成只會白白丟了性命。”
什麼?程素衣以爲靖王只是知道一些事情,可沒想到這東西居然是什麼家傳之術,連洛輕銘都沒有查出來,想到這裡她全都瞭然,難怪洛言會問她來世若是能再遇到他,會不會先選擇他。
“這命蠱究竟怎麼纔算成功?”程素衣繼續追問,對靖王也多了一絲戒備。
靖王飲了口酒,繼續說道:“所謂以命相搏就是要死一次,然後死而復生,若是真的死掉,便不成功。若是成功,金蠶會退下一層殼,之後將金蠶服用即可。”
“金蟬脫殼?”程素衣驚呼。
“你倒是聰明,沒錯,正是這法子,不過按時辰來算,三皇子的金蠶要今日纔會脫殼,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靖王嘆口氣,繼續飲酒。
“你說他沒金蠶入體?這不可能。”自己明明看見陣法中只剩蟬蛻,難道是她眼花?
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遇到,靖王滿眼悲涼:“若是我能早早下咒,她也不必再嫁做人婦。”靖王這話,自是一字不落入了程素衣的耳。
“靖王若是不愛靜姐姐,又何必娶她?”程素衣偷偷白了靖王一眼,這宮裡就沒什麼正常男人?全都是渣男。
可憐的上官靜那麼年輕就死了不說,臨死也沒等到她的心愛之人,原來這靖王心中並無上官靜,想到這裡,程素衣反而有些生氣。
“我不愛她?”靖王聽了程素衣的話像是聽到笑話一般狂笑出聲。
我能愛她嗎?新婚之夜自己一屆文官卻被派去打仗,只會握筆的他握着刀劍,戰場上多少人因保護他而死,屍骸遍野,最後只剩他一人活着。
而當他以爲自己活着能見到她,卻在門外看見另外一幕,九五之尊的他正摟着她,他一心一意對她,可她呢?只覺得他好笑吧!
他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從那以後每次打仗他都拼盡全力,溫潤如玉的少年變成粗鄙庸俗的將軍,拿刀的手再也不會拿起畫筆,他再也沒舞文弄墨,也再沒回過家。
他這些苦楚又有誰知。衆人皆將上官靜的死歸結在他身上,卻不知道他的妻子,他從未指染過的妻子,居然懷有子嗣,還爲他喪了命,可笑至極。
頂着靖王妃的名頭,與那皇帝行苟且之事,死後也不得安生,還要他表演喪妻之痛。
可她上官靜真是死了?她沒死,只是在他心裡死去,現在的她位高權重,身伴的便是這九五之尊,這話他自然是沒和程素衣講。
程素衣見靖王這種模樣也無話可說,裝深情的渣男,她可見過太多了,看着自己的包袱,又將那本秘術帶在身上,拿了壺酒,徑直出了宮門。
都知道她救了二皇子,現在風頭正盛,侍衛哪裡敢攔她,沒有令牌也放她出去了。
望着那宮牆內的絢麗,她想起了錦衣華服珠寶首飾,這榮華富貴真的能使人相互廝殺嗎?她醉了,也希望自己不清醒。
這時她突然想起蕭妃給她的紙條,找到後直接用匕首劃開,那是一張極小的字條,只寫了幾個字,卻因程素衣急切的動作被碎成幾塊:衣物在、信、糕點。
程素衣心裡一驚,那件黛色襦裙早就被她大卸八塊,什麼都不剩了,她只希望信在糕點中。
原來蕭妃早就料到她會來找她,一切早已經算計好了。
她算什麼,還真是個棋子啊!就連一個妃子都能算計她,她應該感謝蕭妃沒害她?
程素衣想着,恍惚的走着,到了程府門口,不願再多走一步,隨便找了個臺階坐下,她累了,不想當程素衣了,她是程曉雨,只是程曉雨。
次日,蕭墨城和祿兒自然是在門口發現昏倒的程素衣,與其說是昏倒,不如說是昏睡。
程素衣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蕭墨城和祿兒的臉,這二人正一臉擔憂的看着自己。
隨即想到今日蕭妃處斬,剛想起身,卻因手腳無力直接倒在牀邊,便喚祿兒替她送行,蕭墨城覺得有些不妥,也鬼祟的跟了上去。
見二人走遠,程素衣翻身下牀,翻找裝有糕點的禮盒,什麼四肢無力,她自然是裝的,若是因爲去看蕭妃最後一面,導致她沒看到蕭妃的信,這纔是因小失大,希望蕭妃不會怪她。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祿兒和蕭墨城有事瞞她,而且也許和這次她的劫難有關,她只有出此下策。
但沒想到蕭墨城真的會跟上去,有些失望,難道他真的喜歡祿兒?拍拍臉頰讓自己無暇去想這些問題,程素衣開始檢查禮盒。
果然有蹊蹺,程素衣在禮盒中發現夾層。但裡面除了一些銀兩首飾,再無其他可用之物。
程素衣將糕點掰開,發現暗藏紙條:我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提前寫好這封信,當我再次看見你的時候,便覺得大劫將至,這是你的劫數,也是我的劫數,這深宮就如同一個連環的詛咒,永遠不會平息,仔細想來這幾年我也算安生,父親和兄長早逝,而我卻苟且偷生的活着,可我還是太天真,皇后又怎會容我?你這麼聰明,想必一定查到些蛛絲馬跡,但千萬別再查下去,這件事牽扯甚廣,你惹不起,糕點中內含草藥,雖不能解劇毒,但是一般的毒還能拖些時辰,還有要提防身邊的人,萬事小心——蕭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