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兒,求求你別離開,我還沒告訴你那次在狀元樓是場戲,你還沒有利用我,設計洛北辰你怎麼可以死,我還沒告訴你其實那一箭傷不到我,我其實並不愛洛北辰,言兒你醒醒,你醒醒啊!你起來問問我爲什麼要騙你,你怎麼這麼傻啊!你值得最好的你知道嗎?言兒......言兒......”程素衣像瘋子一樣在紫竹林痛哭,直到她覺得渾身都沒有一絲力氣才停止哭泣。
她找到剛纔藏身的那個坑,將洛言葬在那裡。
又將黑玉石扳指打碎,拿去一半,另一半放在洛言的懷中。
用匕首割破手指任由鮮血流出,狠狠道:“言兒,我程素衣發誓,他日我必將用洛北辰骨血祭你之軀,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也算對你有個交代,我說到做到。”
做完這些,用月白色的流雲袖將這片竹林圈起,待霧散盡,程素衣才走出這片竹林。
靖王早就帶人到了竹林,可他發現洛北辰的人守在這,不敢妄動,便在入口處藏了一陣。
想着若是三皇子還有命出來,自己還可助其一臂之力,如果三皇子敗了,自己帶人藏好了,也可另行謀劃,不論什麼局面他都不虧。
靖王就守在這竹林的小徑處,周圍盡是迷霧,這強烈的血腥味刺激着衆人的感官。
見到洛北辰收隊離開了,也猜到洛言敗了,但是他還想再等等,畢竟跟了幾年的主子,哪能說叛變就叛變了。
等了一會子他發現遠處有個人影,衆人屏住呼吸盯着那身影,那身影越來越近,有些膽小的看清她時險些落馬。
這哪裡是人?分明就是鬼,面容臃腫衣衫破爛不說,渾身上下青青紫紫的好不駭人,尤其那種表情,那是隻有死人才會有的表情,哪裡還像個人。
靖王看清來人是程素衣,趕忙讓郎中爲她治傷,也沒問爲什麼洛言沒有出現,看程素衣這落魄的模樣,他也能猜到大致情況,無非就是洛言爲了救她,什麼都搭進去了。
程素衣身上的傷痕雖然做了些許處理,但此時塗了草藥,因爲藥物反應渾身都覺得刺痛。
但靖王未發一言,她不敢多言,殊不知這一切都被靖王看在眼裡。
他看了看程素衣突然來了一句:“你很像她。”沒等程素衣反應過來又丟下幾字:“今日子時,未央宮門。”之後便帶着人離開。
她?是誰?上官靜嗎?程素衣有些摸不着頭腦,隨後想起靖王的話。
子時,不就是凌晨?現在是申時三刻,晚宴是戌時。靖王沒送她一程就罷了,連件衣裳都沒給她留,她只有再求蕭妃。
每走一步,她覺得每寸肌膚都泛着疼痛,這次晚宴她可以離席嗎?不可以,她有的選嗎?答案是沒有。洛言死後的幾個時辰裡,必須要參加的晚宴,她笑的出嗎?笑不出也要笑。
這種殘酷的打擊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內心。
身體上的傷還可以痊癒,心理上的傷很難被治好,哪怕她殺了洛北辰替洛言報仇,洛言的這條命,她這輩子都要背上身了。
受傷的小腿此刻錐心的疼,每走一步就有鮮血滲出。但她必須從容地邁步,也只能笑。
腿上的疼痛讓程素衣幾乎想要匍匐前進,但她不能,她只有忍着疼痛佯裝無事的走過,只有這樣她纔會得到寥寥無幾的尊重。
她很恐懼,感覺自己離復仇之路越來越遠。本該走兩刻鐘就能到達的宜園,她卻走了一個時辰。
蕭妃見到她有些驚詫,隨即釋然,這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皇宮,有什麼做不出來,她能活着就已經是奇蹟。
看着程素衣的慘況,蕭妃反倒自在了些。“他,死了吧!”
程素衣強忍住悲傷的應了一聲。
此時蕭妃卻狂笑不止邊笑邊問程素衣:“想要復仇不是說說就可以的,這是復仇的代價,還要復仇嗎?”
這時程素衣注意到蕭妃眼泛淚光,她想問,卻也沒心思再關心她,畢竟蕭妃明天就會死。
“爲什麼不?我一定會讓洛北辰付出代價,就算我不能扳倒他,他也別想好過。”程素衣說着,眼中閃着狠毒的光芒。
蕭妃的笑聲卻更加刺耳,這讓程素衣有些不解。
“你真以爲洛北辰的這點計謀無人可知,宮中眼線衆多,就連我這宜園也尚有幾人,他洛北辰真是神機妙算一個不留?人可是殺不完,連一個皇子都能陰險至此,更何況皇帝,他遲遲不說,洛輕銘也沉默是爲了什麼?扮豬吃老虎而已,你還不懂嗎?”蕭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程素衣。
她是沒機會逃,而程素衣,明明有機會卻非要往坑裡跳,任她怎麼勸都是徒勞。
“我真的不甘心,我就不信他能笑到最後。”原主對洛北辰是愛,而她在洛言死的瞬間就恨上了洛北辰,她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趁現在還有機會,你能逃多遠逃多遠,你不適合皇宮,若是執意要留下,你的下場只會比洛言更加悽慘。”蕭妃說着,見香菱還在,便叫她給程素衣找件衣服。
不知爲何臉上的笑容看起來着實詭異,程素衣只覺得周圍的溫度一再下降,冷,真的好冷。
程素衣這才發現雲兒居然不在,不過此刻也沒空理會這些小事。只見香菱帶着程素衣進入另一個房間,將衣物遞給她。最後又爲她找了件斗篷,替程素衣梳妝施粉,之後急匆匆的退下了。
程素衣覺得有些異樣,便向腰間摸去,果然,蕭妃在衣物中藏有玄機。程素衣裝作無事的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這一看不要緊,她自己被嚇了一跳。即使塗了厚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住她的傷痕。
看着鏡中活像女屍的自己,程素衣連忙卸下銀釧,找了一方大一點的絲帕做面紗,左側別了金步搖,右側以素雅的玉簪固定。
覺得不妥,便又將額前碎髮用梳篦梳起,額前又選了一款亮麗的抹額,眼角處添上一抹花鈿,這樣就能將注意力集中在額前和眼尾,大概率會忽略她被面紗遮住的傷痕。
料想那晚宴也不會太久,她自然是可以用女兒家身子弱這個藉口,就是要看是否能成功。
以皇上對她的厭惡程度再加上洛言被誣陷謀反一事,應該會事半功倍。
想到洛言,程素衣對洛北辰恨意更深,深吸一口氣,對着銅鏡笑了笑,才走出房門,畢竟蕭妃幫了她,她至少要道謝。
“娘娘幾次幫我,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我可以幫忙?”不論蕭妃從前做了多少壞事,她幫了自己都是事實,她必須要感謝。
“人之將死,還有什麼心願可說?無非是希望你能儘早脫離苦海罷了。”蕭妃語重心長的想要再次勸說,卻被程素衣打斷了。
“我逃不了的,我若是逃了,必然夜夜噩夢纏身,不得清閒。”程素衣見蕭妃是爲她好,便也交了底。
雖然不能細說,可也算坦白了,先不說爲了她自己的個人恩怨,若是她不查下去,原主不會讓她好過的,從一開始她就沒得選。
“你若執意如此,我也不攔你,希望你萬事小心,提防皇后。”蕭妃見狀也不好再勸,只得提醒她留心皇后。
雲兒已經死了,而香菱是皇后的人,自從失寵她還真是被拿捏得死死的,是她不夠狠,怪的了誰?
她沒和程素衣說這些,路是自己選的,將來能走到什麼結局,也不是一個雲兒的死就能左右的,這因果,可壞得很,誰也不會放過。
程素衣本來還想問些什麼,可耽擱了一會,自然也就到了時辰,她不敢再遲,連忙告辭,忍着疼痛加快步伐去了御花園。
可惜她想錯了,雖是晚上可也燈火通明與清晨無異,她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在打顫,衆人的目光似乎穿透這輕薄的衣料,將她的傷痕看得一清二楚。
“素衣叩見皇上,九王爺,二皇子。”程素衣半跪在地,痛得冷汗直流,可沒有皇帝的命令,她不敢起,就一直僵持着。
“父皇,姝兒爲兒臣擋了一劍,如今身子還很弱,懇請父皇......”洛北辰的話還未說完,就聽見一聲起身。
聞聲程素衣趕緊起身。洛北辰得意洋洋的看着程素衣,像是他做了什麼好事一般。
若凰公主聽到那句姝兒,看程素衣的眼神也更爲兇狠,衆人都心知肚明,什麼爲他洛北辰擋了一劍,這程素衣分明就是個棋子,衆人明白,卻也得裝傻充愣。
程素衣藏在水袖中的十指緊緊地攥着,這來自外力的疼痛提醒她不能放肆。洛北辰不知打的什麼如意算盤,竟扶着她落座。
而洛輕銘的目光一直沒離開程素衣,看到洛北辰攬着程素衣萬分親暱的模樣,明知道雙方都是惺惺作態,可他還是嫉妒,小酌一杯還是覺得不夠,便開始喝起了悶酒。
程素衣剛落座就聽見皇上開口問:“程素衣,你這次救了朕的皇兒,可想要些賞賜?”
程素衣聽了這話,恭敬的上前回答,心想,她救了皇子?她救了誰,就連洛言也是爲救她而死,她又怎能討要什麼封賞,只不過是做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