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議事廳裡只有三個人。
清河一直在觀察古忘身邊的那個男人, 對於零度家族的負責人來說，他似乎過於年輕了，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 一張血色不足蒼白的臉, 個子很高, 只是過於單薄了點, 單薄的讓人有些難以想象那瘦弱的肩膀可以撐起龐大的一個零度家族。
古忘敲了敲桌子, 中斷了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戰，“不好意思，你叫什麼我忘了, 人你都見到了，現在可以把名單交出來了吧”。
清河卻沒有聽對方說話, 他的脖子上戴着秦墨宇的訊號定位器, 耳朵裡不斷響起有人講話的聲音。
“我這邊還沒有找到”。
“我也沒找到人”。
“會不會不在暗影裡？”
古忘略微提高了音量, “你就打算坐在這裡一言不發嗎？”
清河緩緩擡起眼瞼，並沒有瞧古忘一眼, 仍是看着那年輕的零度首領，“我們來合作怎麼樣？”
“你什麼意思？！”古忘捏緊了拳頭，幾欲暴起。
那年輕的零度首領卻饒有興致，伸手攔了一下，示意清河說下去。
“暗影的名單在我們手上”, 清河撇了一眼古忘鐵青的臉, 道, “所以對於暗影, 原世界可以說是知根知底。而零度就不一樣了, 雖然之前拔掉一些，不過以你們的實力, 恐怕遠遠不止那些吧？”
年輕人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
清河道，“零度，暗影，本就是水火不容，現在卻聯合在一起來對付原世界，就是想要吞掉原世界來補充你們那日漸衰竭的能量”。
對面兩人登時變色，年輕人狠狠地瞪着古忘，後者掩飾着臉上的驚詫，努力回想着信息是如何泄漏出去的。暗影是竊取了能量檢測報告沒錯，這個零度也已經得知，雙方已經達成一致不再追究，但原世界是如何得知的？接觸過它的人並不多，難道是古一。。。不可能，古一沒有那個機會見到其他人。
年輕人已經問了出來，“你怎麼會知道能量檢測的結果？”
“自然是從暗影那裡得知的”，不待古忘發怒，清河接口道，“當然不是古忘先生，不過重點不是這個。”
年輕人道，“重點是什麼？”
“你真的有把握在能量耗盡之前吞掉原世界嗎？”
年輕人目光一閃，沉默了一會，“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清河道，“就是因爲你知道做不到，所以纔要聯合暗影的力量，以整個第二世界的力量去做一場賭博”。
年輕人淡淡道，“既然是賭博，誰贏誰輸，還不見得”。
清河道，“但我卻可以給你另一條路”。
古忘按下自己的訊號定位器，“來人，把這個。。。”
“你等等”，年輕人按住古忘的手，“不妨聽他說完再處理掉也不遲”。
幾個暗影士兵推門而入，古忘不肯再聽，揮手道，“把他帶去審問，問出名單的下落。如果問不出，直接處理掉”。
“我說了等等”，年輕人厲聲道，黑洞洞的槍口立即對準了那幾個暗影士兵。
古忘咬着牙，腮幫鼓起，一字一字道，“你是想毀約？”
“我並沒有那麼說，你何必反應這麼大”，年輕人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同時揮手遣退了所有的士兵，“何不聽聽他想說什麼”。
古忘勉強坐下，目光如一把把刀扎向清河。
“清河，恐怕不在暗影”。
“很可能在花型建築裡，這就很棘手了，我們是撤退還是想辦法進去？”
信息再一次通過訊號定位器反饋回來，清河臉上的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他只說了一個字，“棄”。
對方很快給了迴應，“收到，我們在零度異空間接應你們”。
年輕人目光收斂，“你說什麼？”
“迄今爲止”，清河道，“零度和暗影的實力損耗大半，即使聯手也很難攻的下原世界。即使你們成功了，零度暗影兩方遲早一戰，只是到時誰強誰弱就很難說了”。
年輕人的眼皮明顯跳了一下，這正是他擔心憂慮的事，“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把暗影的名單交給你，我們兩方聯手解決掉暗影。。。”
古忘拳頭重重落在桌面上，暴怒而起，“你以爲就憑你幾句話就能讓我們倒戈相向？你把我們當傻子嗎？！你們借刀殺人，利用零度解決掉暗影，下一個，難道不就是零度嗎？！”
“我還沒說完”，清河語氣沉靜如水，“我今天來，也是爲了談判。如果零度同意我剛剛說的，原世界可以同第二世界合作，你們需要能源，我們需要技術，各取所需，如何？”
古忘一時急火攻心，身體歪了歪，差點沒站穩。
年輕人視若無睹，“你們想要哪些技術？”
“空間開發，能源轉換，以及靈質芯片”。
年輕人扯了下嘴角，“呵，這可都是我們的核心技術，胃口太大了吧”。
清河冷冷道，“總比能源耗盡強”。
年輕人沉默了很久，“還有呢？”
“暗影的名單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清河看了一眼已經有些喘不勻的古忘，“但需要用一個人來換，我要先見到他，才能把名單給你”。
“誰？”
“一個小孩子，叫姜昀，他現在就被古忘藏在花型建築裡”。
年輕人疑惑地看着古忘，古忘也是愣怔在原地，他知道姜昀對姜晅來說很重要，所以才能以此爲要挾拿下姜晅。但他實在想不通，原世界怎麼會用如此重要的暗影名單去換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孩子？這怎麼看，都太匪夷所思。
年輕人湊到古忘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古忘牙齒咬的咯咯響，眼睛發紅，按下訊號定位器，“把姜昀給我帶過來！”。
不一會，姜昀被一個高大的暗影士兵連拖帶提地帶了過來，小傢伙一臉驚恐，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隨即又被提着衣服拎了起來。
姜昀臉憋的通紅，驚慌失措地看着面前幾個人，當看到清河的那一刻，眼淚決了堤般涌出來，卻硬是沒有哭出聲。
清河的目光變得柔和，冰冷全部化了開來，聲音很輕很輕，“我在這裡，別害怕”。
古忘做了個手勢，姜昀便被拖了過去，被士兵拽着手腕站在他身後，“名單呢？”
清河又恢復了面無表情，按下秦墨宇的訊號定位器，“可以把名單拿過來了”。
藍翌和景明同時接到了這一消息，景明把貼在兩扇門上的炸-彈又檢查了一遍，示意裡面的人躲的更遠一點，“藍翌，我這邊隨時都可以行動，你那裡什麼情況？”
一陣稀里嘩啦的落地聲響起，藍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似乎在上竄下跳，“剛剛確定好爆破點，最多十分鐘”。
藍翌把裡面那件硬邦邦的衣服脫了下來，身材瞬間窄了一圈。他將那件衣服的內層撕開，十幾個磚頭大小的包裹落在了地上，每一個上面都有一個液晶顯示器。
在他面前，是一個大到無法想象的花朵狀的機器，長寬高均達十幾米，從這朵花延伸出幾十根粗壯的根莖，全部都扎進了牆壁中。在花朵底部，白色的光像水流一般向上流進花瓣裡，花朵亮着永不熄滅的白色暖光。而後，白光又從花心向下流入幾十根根莖，流入牆壁，慢慢延伸出去，流入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藍翌把那些包裹小心地裹了起來，這些是Reinhard在黑市裡交易的炸-藥，雖威力極大，但用量經過準確的計算，只要確定好爆破位置，足以達到想要的效果，而不是無差別地將整個地方夷爲平地。
他踩着一塊凸出來的地方，竄上了巨大的花朵。
零度異空間，技術組，荀淅辦公室。
“有變化嗎？”
Levi正眼珠不錯地盯着屏幕上的那條線，聽到秦墨宇問他，便揉了揉乾澀發脹的眼睛，道，“沒有，有的話我肯定看得到，你不用每隔十分鐘就問我一次。。。本來不慌都被你問的心慌。。。”
秦墨宇咕咚咕咚喝掉大半杯水，摘下眼鏡仔細擦了擦又戴上，不一會又摘了下來，用力地擦着鏡片。
“鏡片都要被你磨掉一層了”，Levi終於忍不住道。
秦墨宇使勁敲着鍵盤上的一個按鍵，恨不得戳出個洞來，“我想進去幫他們”。
Levi無奈道，“我進去都不一定出得來，就你這弱雞體質，連花型建築的大門都進不去”。
“啊啊啊啊啊”，秦墨宇一巴掌拍在自己腦袋上，“總不能就這麼死等吧？都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會不會。。。出事了？”
“你能不烏鴉嘴嗎？”，Levi決定不去看他，轉頭又抱起平板電腦盯起那條線了。
“我擔心。。。”
“擔心也沒用。”
“萬一。。。”
“你又能怎麼樣？”
“如果。。。”
“他們都不行，咱們能行？”
秦墨宇語塞，突然很想把Levi的棕色捲毛都薅下來。
那條淡藍色的線依然沒有絲毫波動。
秦墨宇也已經把同一條指令重複了幾百次。
Levi長長嘆了口氣，低聲道，“如果他們失敗了，一場大戰避無可避，規模難以想象，兩個世界再無寧日，遭殃的都是無辜之人”。
秦墨宇手心都是汗，“那你覺得他們做的到嗎？”
“很難”，Levi下意識地摸了摸眼角那條延伸入鬢的傷痕，“但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那個人也是在賭，現在原世界的心並不齊，各國都有自己的打算，要和要戰，不分上下。甚至有人提議直接殺掉古一，進攻第二世界，佔有那些原世界沒有的技術”。
秦墨宇幽幽道，“人真是貪心。。。”
“慾望過了頭，就是惡本身。如果不是古一說出這個秘密，也不會有這個行動”。
秦墨宇斟酌着詞句，“你說，古一。。。爲什麼要背叛第二世界？”
Levi低下頭，聲音悶悶的，“他不是要背叛，而是隻有這樣，才能保住第二世界，才能阻止這場戰爭。就算不是永遠，至少這個代價要比血流成河好得多”。
“你爸也是這麼想，所以纔沒有站在第二世界那一邊嗎？”
Levi啞然，“他從來都不會告訴我這些。。。說起來，有個人，我總覺得他的身份不一般。”
“誰？”
“姜昀。”
秦墨宇一頭霧水，“就是古一要求要帶回來的那個？是有點奇怪，我只聽姜唯提過他是姜晅救下的一個小孩子，但和古一有什麼關係？”
“古一，姜晅和姜昀這三個人似乎有一個秘密”。
“難道。。。他是姜晅的兒子？”
“那古一的犧牲也太大了。。。我倒是覺得他可能是古一的兒子”。
“那爲什麼古一沒有認他？”
“這恐怕只有古一自己才知道”。
同樣的問題，古忘也問了出來，“姜昀到底是什麼人？”
清河一臉奇怪，“你不知道嗎？”
古忘怒道，“我怎麼知道？！他是幾年前突然被姜晅帶回來的，不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嗎？值得你們這麼做？”
姜昀眼淚汪汪，撅着嘴，瞪着古忘的後背，小聲道，“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清河語氣篤定，“他是我們原世界的孩子，當然要帶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