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部隊防不勝防, 古忘面前瞬間倒了一片人。
所有人都傻了眼。
靈質狀態的攻擊模式！
藍翌和清河突然被狠狠拽了一下，而後憑空被提了起來，直接朝張子揚等人的方向摔了過去。
空氣中是古一的聲音, 清晰地響在幾人耳邊, 語氣很急促, “快走！我們頂不了多久, 一旦古忘下了死命令, 要鬼影進入零質狀態的攻擊模式，誰都走不了！”
子彈又一次破空而來，卻依然突破不了面前一層無形的護盾。
守在空間中轉站接應他們的士兵打開了通往零度異空間的空間大門, 白色暖光又暗了一層，幾乎到了看不清身旁人面目的地步。
古忘和年輕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說不出話來, 只能腳尖虛點着地, 被迫擋在衆人面前。
一股熱血直衝心腔，凝成火焰燒遍全身, 藍翌的眼裡涌起一層水霧。
在他們面前，有一道看不到的屏障，是古一和姜晅以生命化成的保護盾。
攻擊模式，是靈質狀態的最後殺手鐗。殺敵一千，自損一千, 以燃燒所有的生命能量爲代價, 攻擊防守一體, 無人能破。
只是, 這種生命能量的消耗速度是以指數爲增長, 短短十幾分鍾便會油盡燈枯。
有誰會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鮮血浸染了大地，也染紅了他們的眼眶。
藍翌低下頭閉着眼睛, 硬是把快要噴涌而出的情感壓了下去，他踉蹌着爬起來，用力拖着姜唯，“走！”
姜唯早已哭成了淚人，用盡全力死死抓着臺階的邊緣不放手，吼的撕心裂肺，“我不走！哥哥！哥！你回來啊！”
“別讓姜晅白死”，藍翌按着他的肩膀，強行扳過他的頭，“你看看姜昀！你答應你哥什麼了？！”
姜昀被清河抱了起來，一張臉全是淚，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姜唯的眼裡痛苦之色更深，更多的淚水涌了出來，“不。。。我不走，哥哥還沒走。。。”
一顆子彈突然打在了距離他們只有幾步遠的地方。
“清河！帶人走！”，藍翌的手移到了姜唯的後頸。
又一顆子彈打進了只距姜唯十幾釐米的臺階上。
“不。。。哥。。。”，姜唯掙扎着要撲過去，卻眼前一黑，倒在了藍翌的懷裡。
藍翌將姜唯過到後背，背起了他，最後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向空間大門跑過去。
幾不可聞的聲音在背後輕輕響起。
“謝謝”。
藍翌揹着姜唯衝過空間大門，剛剛落地便重心不穩一起摔在了地上。
空間大門漸漸模糊，第二世界在視線中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子彈衝破了屏障。
零度異空間的白色暖光比第二世界還要昏暗，地面還在晃動，只是明顯感覺到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弱。
四下一片安靜，卻四處可見彈孔和碎片，還有殘留的血跡，顯然經過了激戰。
一羣人狼狽不堪地互相扶着站起來，Reinhard不安道，“怎麼一個人都沒有了？”
藍翌把姜唯輕輕放在地上，“如果沒有人，那就是李陌控制了局面，他已經撤回原世界了。但他會留下一隊人在技術組保護秦墨宇和Levi，以便接應我們，他們應該就在荀淅辦公室”。
空間大門打開的位置就在技術組的一個角落處，荀淅的辦公室在他們不遠處，門緊緊地關着。
荀淅的臉更加蒼白，“我們出現時這麼大的動靜，裡面的人卻沒有絲毫反應”。
藍翌將二十幾個人分成兩隊，“留一隊人和姜唯，荀淅守在這裡，剩下的人跟我進去，子彈上膛”。
出發的是藍翌，清河，景明，張子揚和那六個黑西裝。
十個人很快竄到了門口，五五一組分別貼在兩邊。藍翌在右邊最前面一個，衝對面的一個黑西裝做了個手勢。
黑西裝蓄力，猛地踹開了門。
藍翌瞬間翻了進去，身後的人一涌而入，槍口齊齊衝着對面。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房間裡有不少人，只是大多已成了死人，有原世界的，也有零度的。李陌留下的人，竟沒有一個活着的。
秦墨宇和Levi被反剪了雙手綁在椅子上，身邊各站着兩個零度士兵。
秦墨宇被貼住了嘴巴，看到藍翌等人，急的嗚嗚直叫，腦袋一個勁地衝自己的斜後方點。
在他們斜後方的陰影處，有兩個人影，一高一矮，光線太昏暗看不清楚。
兩人慢慢走上前來，一張右臉滿是傷疤的臉，在光影錯落中顯得格外可怖，居然是秦淵海。
另一個人跟在他身後，是夏語！
秦淵海揮了揮手，貼在秦墨宇和Levi嘴巴上的膠紙被猛撕了下來。
秦墨宇幾乎咬到自己的舌頭，“哥！救。。。不，快，快，快走！”
“走？怎麼走？”，秦淵海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一般，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你們還在指望他來打開空間大門是嗎？”
秦淵海搶過零度士兵手裡的槍，用力頂着秦墨宇的腦袋，“那我殺了他！你們誰都別想走！”
秦墨宇身子一偏，險些摔下椅子，他的嘴脣發着抖，整張臉沒有絲毫血色，卻緊緊咬着牙，一個字都沒有說。
“你殺了他，還有我”，荀淅漠然的聲音忽然響起在門口，“別忘了，我一樣能打開回到原世界的空間大門”。
夏語的臉上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退到了秦淵海身後。
荀淅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徑自走進了房間。
就在此時，房間四面牆壁中的兩面完全暗了下去，變成了死氣沉沉的灰色，隱沒在黑暗裡。
不只是這兩面牆，如果從這棟建築的上方看下去，會發現，原本那個橫放的X，只剩下了右上角一條短短的線，彷彿是被這荒蕪的虛空吞沒了一般。
黑暗漸漸侵襲，恐懼瞬間攥緊了每個人的心。
秦淵海的眼裡閃過一絲驚恐，拿槍的手也有些發抖，卻又哈哈大笑起來，“沒有時間了，支撐零度異空間的能量馬上就會消失，你們就一起陪葬吧，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轉而是一聲慘叫和一聲尖叫，秦淵海捂着自己的右手倒在地上，臉上淌滿了冷汗，夏語蹲在旁邊，抓着他的胳膊。
一把匕首正插在秦淵海握槍的右手上，槍掉落在地，打了兩個滾，正落在Levi的腳邊，Levi不假思索，一腳踢了出去。
四個零度士兵立時扣下了板機。六個黑西裝比他們反應更快，四人的手指剛剛扣下去，額頭中央便多了一個洞。
一個黑西裝倒抽了一口冷氣，一發子彈打進了他的左肩，血從捂着傷口的手指縫隙中緩緩流下。
光線更弱了幾分。
幾人衝上前，七手八腳地解開秦墨宇和Levi的繩子，辦公室外的人聽到動靜，都趕了過來，姜唯被一個人揹着，還沒有醒。姜昀也不知何時哭的沒了力氣，睡了過去。
Reinhard撞開衆人，眼睛四下搜尋，看到正把繩子丟掉的Levi，腿一軟摔了過去。
荀淅翻開秦墨宇的筆記本電腦，輸入那段早已爛熟於心的代碼。
空氣中沒有任何反應。
荀淅又輸入了一次。
還是沒有反應。
衆人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難道剩餘的能量已不足以支撐打開空間大門了嗎？
秦淵海發着抖，陰慘慘地從嘴角里笑出聲，“哈哈哈哈，都別想走，哈哈。。。”
笑聲卻沒能繼續下去，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條細細的黑線撕開了空氣，慢慢地向兩側拉開，這一次的空間大門非常不穩定，甚至回縮了一次。終於，一道一人高的空間大門還是被拉了出來。
“快走！”，屏幕上的統計數值在飛速下降，荀淅的大腦高速計算着，回頭吼道，“最多兩分鐘！”
不必他提醒，衆人已爭相蜂擁而出。
一個又一個的人離開，秦淵海和夏語卻沒了反應，既沒有試圖攔阻，也沒有再說什麼。
景明路過藍翌身邊時，輕輕說了句，“你完成了你的承諾，我也會兌現我的”。
荀淅抱起筆記本電腦，回頭看了一眼夏語，昏暗的光線中已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最終，他什麼也沒有說，靜靜走出了空間大門。
斯人已逝，永不再回。
藍翌一直盯着秦淵海和夏語的動靜，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出去，他才轉過身，“是走是留，你們自己決定，但不論你們選什麼，都逃脫不了制裁”。
藍翌背過身，秦墨宇已經快要跨出空間大門，餘光猛然瞥見刀光一閃，秦淵海竟拔下了手裡的刀朝藍翌撲了過來！
秦墨宇自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急步跨了回來，直直擋在了藍翌前面。
刀光已到眼前，秦墨宇下意識閉上了眼睛，預料中的鮮血四濺卻沒有到來，千鈞一髮之際，他被藍翌丟出了空間大門。
藍翌抓住了秦淵海的手腕，手一使力，刀便脫了手，而後被一腳踢飛。
藍翌擒着秦淵海向空間大門外走，不料雙腿被人抱住，夏語半個身子在地上，死死拖着他，秦淵海趁機將重心壓了下去。藍翌一時拌不開，三人一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像是鐘錶倒計時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藍翌猛地看向兩人的手腕，又是那種奪命手錶！他們竟然不惜將自己做成了人-肉-炸-彈！
他聽到了外面清河叫他的聲音，以及紛至沓來的腳步聲。
藍翌使勁掙扎着，兩人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拼命地抓着他。
空間大門的邊緣猛縮了一下，開始漸漸縮小。
一個人影突然飛撲了進來，緊接着幾聲槍響，伴隨着兩聲慘叫和飛濺而出的鮮血。藍翌只覺纏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瞬間鬆了開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人一腳踢了出去，正砸在狂奔而來的清河身上。
藍翌回過頭，荀淅死死拖住要向外衝出來的秦淵海和夏語。
空間大門越來越小，荀淅的臉在越來越深的黑暗中異常平靜，他沒有擡頭，只是張了張嘴。
兩聲爆炸，一切都被捲進了黑暗裡。
空間大門倏然合上。
“再見”。
陽光，柔柔地鋪灑下來。
“你在開玩笑吧？。。。”，林琳睜圓了眼睛，筷子上的一片肉“啪嗒”掉進醬碗裡，湯汁飛濺在衣服上，但她顧不得去擦，兩隻筷子仍是舉在半空中，“這個故事是真的？！真的有另外一個時空？！”。
藍翌拍拍她的手背，將乾淨的紙巾遞給她，柔聲道，“這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外星人的存在是早就被證實了的“。
“可，可這不一樣啊”，林琳機械的把紙巾在身上抹來抹去，一團污漬被她越抹越花，“外星人都長得。。。一言難盡的。。。可是他們是和我們一模一樣！”
藍翌攥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繼續將衣服變得更加慘不忍睹的行爲，“所以他們才被稱爲‘第二世界’，‘上帝的玩笑’，‘拙劣的模仿者’”。
林琳還是沒有回過神來，“你說要講一個故事，我還以爲真的只是個故事。。。”
“你也可以把它當成一個故事，畢竟它只能成爲一個故事，一個永不能爲人知的故事“，藍翌的笑容慢慢斂去，“只是這個故事還遠遠沒有到結局的時候”。
林琳默默地看着他的側臉，錯落的光影將他的輪廓勾勒的更加清晰，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煙霧氤氳中，清冷的氣質被柔化了不少。
骨節分明的一隻手上零星分佈着一道道的傷痕，雖已開始癒合，但仍看得出有幾道傷口非常深。這隻手現在正握着她的手，沒有用力，卻也沒有鬆開的意思。
林琳的臉變得有些發紅發脹，她用另一隻空餘的手揉了下自己的臉，輕聲道，“空間大門關閉後，你們發現那裡正是荀淅的家，然後呢？他們都怎麼樣了？小秦秦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找我玩遊戲了。。。”
藍翌笑了笑，輕輕放下她的手，“秦墨宇是爲數不多的知情人之一，而且他的專業技術確實不錯，所以他會暫時留下協助我們。姜唯名下的零度遊戲公司被強制關停清算，他本人和他父親姜之珩也都要接受調查。至於未及時撤回、仍留在這裡的第二世界臥底，如果是未參與過犯罪事件的，我們會接受他們在原世界的身份並進行長期觀察。而有犯罪紀錄且參與此次事件的的那些，會接受相應的制裁。“
“那你呢？”
“我被調回了市局刑警隊和清河負責一個行動小組，張博欽因瀆職和危害公共安全獲罪入獄，張子揚被提拔到了市局，喬隊長和景明半功半罪，仍保持原職，接下來還有很多迫在眉睫的事需要我們這些人去做，我們也只是其中的一隊而已。”
“還有什麼迫在眉睫的事？那個空間不是已經關掉了嗎？”
零度與暗影約定發起恐怖行動的那一天即將到來，暗影雖被遏制，但零度家族的暗流仍在涌動，誰都不知道他們是誰，實力有多強，更無法確定這些殘黨是否會在失去大本營的情況下孤注一擲。
更何況，毀掉第二世界的能量源本就只是權宜之計，只能暫時拖延時間而已，能量轉換源雖建造極難，但最多也只是耗費幾百年的時間。而原世界不能冒外憂內患同時爆發的風險。只有先斷了他們的後路，纔好進行內部清洗。
可幾百年後呢？第二世界的幾百年，對於原世界的時間來說，也許還不到一百年。如果到那時零度家族依然野心不變，重新打開了零度異空間，原世界是否會生靈塗炭，甚至面臨滅頂之災？
這些問題，他無法回答，那個男人也無法回答，沒有人能夠回答。
未來，本就是無解。
唯一能做的，只有解決眼下，未雨綢繆。
“是機密？”
藍翌輕輕點了點頭。
林琳低下頭，“是不是很危險？”
藍翌輕聲笑起來，“你擔心？”
林琳抿着嘴，不承認也不否認。
藍翌又握起她的手，認真地看着她，“放心，我知道我是一定要回來的”。
陽光透過玻璃，在地上描出一塊塊光斑，日暮已在西斜，不知不覺間，竟沐浴了一整天的陽光。
“走吧”，藍翌付了帳，“我送你回家”。
“我問個其他問題可以嗎？”
“嗯？”
“那把救下小秦秦的刀，是誰丟出去的？”
“清河”。
“這麼厲害？”
“在警校時，他是出了名的飛刀高手，江湖人稱清河莊主”。
“哈哈哈哈，比你還厲害？”
“嗯。。。不分上下？”
夜風微涼，兩人慢慢走着，藍翌脫下警服，輕輕披在林琳的身上。
在回去之前，他還得再去看一看袁永。看一看荀淅，替他去看看夏言的家人。
明天，依然要去面對黑暗。
可明天，依然也有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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