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 藍翌擡頭掃了一圈，走到一處被突出來的牆壁擋住的監控死角位置。
“你別躲”，剛剛隱藏起身形, 荀淅立即道, “出來, 我搞得定”。
藍翌從角落裡轉出來, 慢慢向特控組走去。
耳朵裡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 荀淅叫了一聲秦墨宇，似乎還有幾聲敲擊桌面發出的篤篤輕響，後者應了一聲道, “馬上馬上，啊好了好了, 哥, 我現在負責後臺的信息監測和控制, 你不用擔心監控器，已經搞定了, 以監測組那幫人的水平根本發現不了。組長在我們的訊號定位器中植入了一個程序，或者說是一種病毒，會把所有的監測信號吃掉並反饋錯誤的信息，員工宿舍的竊聽器，除了姜唯房間的被做了手腳, 其他的都暫時沒有處理, 如果竊聽器沒有任何記錄, 也是會引起懷疑的。。。”
荀淅冷冷道, “長話短說！沒有那麼多時間讓你廢話”。
秦墨宇囁嚅道, “每句話都是重點，哪有長話。。。怎麼短說。。。”不等對方反應, 馬上接着道，“哥，你和姜唯不是在虛擬試驗裡碰到了一個不在名單中的小孩子嗎？我們可能知道爲什麼了”。
藍翌頓了下腳步，仔細聽着耳朵裡的聲音，“這個說來話長。。。我知道！我長話短說！我入侵了方嘉明的個人電腦，發現了兩個值得注意的點，第一個，是李彥的清除命令，他確實被零度抹殺了。。。第二個，是在檢查他的後臺數據時，發現了一個數據錯誤。聽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在那個時間點，我和組長的電腦也出現了同樣的數據錯誤，所以我們檢查了所有人的個人電腦，結果出現了同樣的問題。不過暫時不清楚發生這種狀況的原因。直到我們又看了一遍姜唯的哥哥發送的信息，一共發了五次，問題在最後一次，前四次均未發現異常，而最後一次，信息接收的時間恰恰就是零度電腦裡的數據出現錯誤的時候。這麼推測下來，恐怕是在虛擬試驗的人員名單被提交時，受到了同時間姜晅發過來的信號干擾，導致系統出現波動，出現了信息錯位。所以那個小孩子纔會在那裡。。。”
一直沉默不語的姜唯啞聲開了口，卻終究沒有說下去，“這不是哥哥的問。。。”
藍翌打開特控組的大門，對路過的同事打了個招呼，進入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電腦繼續道，“零度在發現被試驗人員出現問題後，並沒有中止試驗，根本不在乎它的小白鼠是不是小孩子，就算沒有姜暄的這個意外，這種事零度遲早會做得出來。。。等一下。。。”
屏幕上彈出一個對話框，來自方嘉明：馬上來我辦公室。
“方嘉明要我過去”，藍翌敲了幾下鍵盤，回覆了一個字：好。
“那掛了，之後再說”，荀淅先行退出，秦墨宇扯了幾句有的沒的也隨即掛了線。
藍翌扣響方嘉明辦公室的門，低聲道，“姜唯，你先保持通話，我覺得可能與隨行任務有關”。
辦公室裡還有另一個人，正是當時在他與姜唯進入虛擬試驗時負責收集數據的兩個科研組成員之一。
“坐”，方嘉明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一把白色的玻璃椅，又遞給他一個平板電腦。
屏幕上畫着四組波浪線，每條波浪線旁均標註着名字。
藍翌看到名字，心中一跳，面上卻疑惑道，“這是什麼？”
方嘉明不放過他的每一個面部表情，試圖看出些什麼來。坐在辦公桌右側的科研組成員哂笑一聲，“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形式的波動”。
藍翌眉頭一鎖，“什麼意思？”
“這一段波動，是虛擬試驗最後一段時間四個人的腦電波波動，分別是你，姜唯，還有一對母子，不用在乎李柯那個名字，實驗中數據出了些問題，實際實驗對象是他的兒子李乂臻。我們觀察到最後這一段你們四人的腦電波波動起伏很異常，請解釋一下。”
藍翌面露不悅，道，“解釋什麼？在虛擬試驗中情緒波動大很奇怪嗎？”。
“情緒波動通常基於人的思維和心態，張婧的情緒波動一直很劇烈，對於一無所知進入虛擬試驗的人來說也算正常。問題在於你，根據你第一次參加過的試驗結果來看，你屬於危機處理能力和理性判斷都很突出的人，情緒波動相比其他人來說穩定的多，強烈的波動時間都很短。而這一次的隨行任務，你在前面大部分時間都很穩定，但是到了最後這一段，你的情緒波動非常厲害，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到試驗結束。而奇怪的是，曾經參加過多次試驗的姜唯，也出現了同樣的狀況”。
姜唯倏然緊張起來，“他們懷疑我們干預了試驗”。
藍翌心裡瞭然，不動聲色道，“這次的虛擬試驗有一個NPC吧？”
方嘉明和那科研組成員對視了一眼，兩人反應截然不同，方嘉明一臉疑惑，明顯不知道藍翌在說什麼。而那科研組成員雖略感意外，卻也並沒有很驚詫的樣子，他調了幾個頁面出來，“根據NPC李悠然的數據反饋和我們對她進行的設置，她會進行兩次信息回傳，第一次是她的身份被揭穿，這個回傳在試驗中段，說明你們在中期就已經識破了她。第二次是她退出試驗，在試驗後期，也是你們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但是這並不能解釋你和姜唯在整個後段的波動異常”。
藍翌道，“如果這個NPC並非完全受你們控制呢？”
姜唯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藍翌，你在說什麼？你越瞎扯，他會越覺得你有問題的！”。
藍翌的手心沁出薄薄一層汗，心臟砰砰直跳，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在賭，堵自己的判斷。
那科研組成員聞言猶疑了一下，正是這短短几秒鐘的猶豫讓藍翌證實了自己的判斷。方嘉明湊過去詢問，對面兩人低聲討論起來，隱隱聽到’不應該啊，連接正常，但確實有幾處不太穩定。。。不會吧’。
藍翌看準時機，趁機道，“我們確實是在第二個空間，也就是中段的時候發現了她的身份，之後我一直在觀察她，發現她很奇怪”，藍翌故意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看兩人都是一臉陰沉，便講了下去，“既然她是NPC，那麼她根本不會有和常人一樣的七情六慾和情感波動，但是人的情緒和情感本身就極其複雜，如果完全做一個虛擬人出來，它的情緒反應根本不可能達到需求。所以，李悠然並不完全是個NPC吧？”。
那科研組成員這次是真正的吃了一驚，下意識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說了，她很奇怪”，藍翌直直地盯着對方，“她似乎有點難以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般人進入虛擬空間，無非是害怕，恐懼，絕望，興奮等幾種情緒，在李悠然的臉上，有兩種表情，一種是漠然，一種是恐懼，出於任務需要，她會對其他人表現出害怕的樣子以及做出各種應激反應。問題在於，她的害怕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表現方式。除非是受過訓練，一個人是真的害怕還是是在假裝，並不難區分。李悠然顯然不是掩藏情緒的高手，我看得出她只是在演戲。奇怪的是，有好幾次，我在她的臉上，看到了真正的恐懼，雖然每次都只有很短的時間，但那眼神絕對是一個正常人面對讓她恐懼的事情時最本能的情緒反應。而很快又變的面無表情。如果她不是個精神分裂的病人，那麼就是這個NPC出現了問題”。
“你是想說，就是因爲發現了她並不完全是一個NPC，導致你們情緒很激動嗎？”，科研組成員揶揄道。
藍翌無意與其脣槍舌劍，“是因爲本來應該保證試驗順利進行的她，在後期一直在阻攔我們前行”。
這次不僅是對面的兩個人，連遠程連線的姜唯都嗆了一口水，“你最好能自圓其說。。。”
科研組成員仔細觀察着李悠然的數據反饋圖，皺起眉思考。只聽藍翌又道，“最後一個空間最爲驚險，雖然虛擬試驗無法形成畫面進行監控，但是你們多少看過設計藍圖，應該知道即使沒有干擾，最多也只有兩個人走出那裡，更何況姜唯在後期身體狀況已經很差，我的任務也只是隨行，任何情況我都不能進行干預。出現李悠然這種突發狀況，最後只能是全員淘汰”。
對方依然是沉默，而後轉頭對方嘉明問了幾句什麼，後者看着藍翌搖了搖頭。兩人交流了一會，那科研組成員開口了，“今天先到這裡，我們還有些問題需要覈實，同時也會去找姜唯求證。有什麼情況，會及時通知你的，謝謝合作”。
藍翌點點頭，看了眼方嘉明後離開。回到辦公室，他把頭靠在椅背上，長呼了一口氣。
“這就完了？”，姜唯終於可以把疑惑問出來了，“他們怎麼會相信你亂編的這一通？有點匪夷所思了吧？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
“並不全是亂編的，半真半假吧”，藍翌俯在桌子上，撐着腦袋，伸手把落下來的劉海縷到一邊，揉揉眼睛道，“從你告訴我李悠然有問題之後，我就在注意她，她的情緒反應確實奇怪，這點是真的。只是持續時間都不長，一般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注意不到，再加上你發燒，你看不出來也正常。”
姜唯道，“但是你就這麼確定她並不是完全的NPC？雖然我有點暈乎，但好像也不記得李悠然有什麼阻攔我們的舉動吧？”
“確實沒有”，藍翌聽着門外的腳步聲，走到門邊輕輕把門打開一條縫，方嘉明和那科研組成員正在向大門走去，手裡還拿着那個平板。藍翌看了一會，關上門，冷不丁問了一句，“虛擬試驗的試驗數據分析你拿的到嗎？”
“可以，這個權限我還是有的”，姜唯道，“但是我的所有瀏覽記錄和操作都會被記錄並定時上傳。你確定要看嗎？”
“那先算了”，藍翌猶豫了一會還是放棄，“我是想收集證據，但是你的風險太高了，這個時候你最好不要有太多動作。另想辦法吧，再說信息無法共享也是個大問題”。
姜唯嗯了一聲，敲打鍵盤的聲音響起，“科研組的那個人說要找我談件事，真夠效率的”。
“是怕我們私下統一說辭吧”，藍翌把話題轉了回來，“李悠然確實沒有什麼進行阻攔的行爲，後面我說謊了。我是在賭，也在試探。既然虛擬試驗無法像現實一樣通過畫面進行監控，那麼所有的數據也只有通過個人的生理和心理反應來形成。李悠然的情緒變化讓我很是不解，直到剛剛那個科研組的人問我時，我才突然想到，如果李悠然一直都在參與實驗呢？只不過她參與的方式和我們不太一樣，零度並沒有讓她進入虛擬空間，而是提取了她的各項基本數據，以她的實體作爲支撐，合成一個NPC。這也就能解釋了爲什麼她的反應那麼不正常。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而當我在試着問出這個疑問時，對方卻猶豫了，他的反應證明了李悠然的這個NPC確實出了問題，在他和方嘉明討論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了’連接不穩定’這樣的詞。那麼如果我想的沒錯，這個NPC的設置，不管是因爲零度第一次操作，還是出於其他什麼原因，都出現了漏洞。而這個漏洞，正好給了我們可趁之機”。
“但願是吧。。。不過我倒是有點奇怪，這次秦淵海居然沒有過問太多，他只是看了眼結果就不再理會了，而且總是突然離開，似乎是有什麼事。。。”敲門聲響起，姜唯壓低聲音，“科研組的人來了，先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