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言回想起當日的種種,即使此刻他身份修爲已和當日已是,迥然不同。但是那餘悸種種,猶自在心底和腦海中,如夢魘般存在,久久揮之不去。什麼天道,不過是,弱者被強者屠殺而已。
秩序和規則,永遠都是強者制定的。那個時候,這樣的想法,便根深蒂固地在他心中,萌芽成長了起來,直到今日,已不可能再回頭。
那日的事情,已菩提寺出面斡旋,然後玄道衆人在,聞聽此事歸來的清散子和蘇妲己身上沒有搜索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來,集合衆派之力,在通玄山後山的一處破落宮殿中,設下一處禁止,將清散子和蘇妲己禁於那處。
並聲言,除非玄元門交出地圖,否則不會破除禁止。這般公然在玄元門中,設禁止挑釁的行爲,卻是在清虛心裡種下了一顆,不能原諒的種子。
之後,玄元九大真人回到山門,本欲前去討個說法。但是西疆形勢越發動盪不安,在顧守真的竭力勸說下,衆人方纔罷休,全力去觀察和部署對西疆動盪的局勢。再之後,雖則魔教突然全部隱匿動機,竟是全部偃旗息鼓下來,但是仙蹟突顯,又將玄元一門捲入其中。直到今日,玄元門也不過方纔,從那時動盪之中,慢慢恢復過來。
今日,恰好是,逢三十年一次的,試劍大會。清言心中轉過如此千萬般想法的同時,卻是隱在大殿暗處角落裡的面色之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那笑容嘲諷之中,又帶了幾分期待。
清脆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玄元門第一殿的殿閣中迴盪着,清言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望向一臉驚恐質疑深色的宋凝,心下長舒了一口氣,淡淡說道,“宋宗主,既然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不如讓我替你代勞如何?”他話語剛落,右手手掌卻是豁然間,聚攏成爪,猛然間向宋凝抓去。
電光閃爍間,衆人只見兩道身影在第一殿的殿閣中,穿梭來去。
偶有靈力相撞而發出的爆裂聲,也因這殿閣中所設的結界而被阻擋。圓覺和青嵐雖是面上一副淡然深色,但是心底卻是各種心緒翻轉。
清虛卻是眉頭一皺,一雙散發着清冷光輝的眸子,緊緊盯着清言身影。本是虛按在座椅扶手的左手食指,卻是不自覺地彎曲起來,在扶手上來回划動着,竟似是也有幾分疑惑。
殿中形勢此刻卻已是白熱化,清言雖是隻用一隻手掌,卻是已漸漸將宋凝周身所散發的靈力給壓制到周身三寸之處。清言淡然一笑,右手手掌輕翻,伴隨着一聲“嘶啦”的撤裂聲,瞬間將宋凝的那件青色道袍的左側衣袖,給扯了下來。然後,清言卻是輕輕一掌,按向宋凝胸口,身形緩緩向後飄去。
圓覺和青嵐目光一挑,卻都是同時先望向,擊出最後一掌的清言。那最後一掌,靈力凝而不散,卻是分作數層,每層所凝太極圖案卻都是大小不一,層層疊疊涌向宋凝而去,竟似是沒有止境般。
這般掌法靈力,若非是已完全熟練操控體內靈力如自身身體者,不能達到。兩人目光一碰,這才又緩緩望向宋凝,那已被扯去衣袖的左側臂膀。
那處臂膀卻是裂紋縱橫密佈,那無數裂紋之間,滾滾黑氣翻滾蒸騰。顯是果然如清言所說一般,受了某種邪惡器物的淬鍊所致。
清言這才收回右手手掌,望着一身靈力已被破,氣喘吁吁,面色蒼白的宋凝說道,“宋宗主未免太過心急了吧,這四方神獸和標示煉獄塔所在的地圖都未找到,就這般淬鍊魔體,難道就不怕被反噬嗎?當年九幽老怪的下場,宋宗主,就不怕重蹈覆轍嗎?”
宋凝此刻卻是思緒紛亂,不過他已然明瞭,今日發生之事顯是和數月之前自己所見那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這已經再清楚不過,這是一個針對清心宗和玄元門兩大玄道門派的驚天陰謀。
他微微喘息,讓急劇消耗掉的體內靈力,緩緩在領海之內凝聚起來。右手入懷,輕輕探了探貼身的那樣東西,如此之後才稍稍定下心來。
眼前已是根本容不得有半分解釋的局面,況且清虛對清心宗積怨近兩百年,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纔不管是否是別人將他引入局中,也必定要將自己斬殺在當場的。
宋凝輕輕拭去臉頰上的汗水,目光緩緩掃過清言那張滿是志在必得神情的臉龐,驀然斷喝一聲,青光暴漲,猛然將左側手臂上的滾滾黑氣,給壓制了下去。然後,身形急動,左手手掌聚攏成拳,猛然向清言擊去。
清言微微一笑,並不慌亂,只右手手掌緩緩張開,猛然攥住了宋凝勢大力沉擊來的一拳。宋凝牙關緊咬,右手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猛然捏碎。
一片青綠色粉末從半空中,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有些許落到了宋凝左側手臂之上。宋凝慘然一笑,右手手掌凝聚出一團青綠色火焰,然後猛然擊向了自己左側手臂。
伴隨着一股震天徹地的爆裂聲,宋凝左側手臂從齊肩處斷裂下來,並散發出數百團青綠色火團,隱在濃濃煙霧中,向着清言等人襲擊而去。清言暗呼糟糕,自己竟是小瞧了這地痞無賴,酒囊飯袋。他竟然比自己提前先找到了青龍護身符籙。清言心下暗叫糟糕的同時,清虛卻是目光灼灼,透過那濃濃煙霧,一覽無餘地看到了宋凝此刻的動作和狀態。
這四方神獸本是護主而生,因此自身之外卻也有一層極強的護身靈力,卻是被喚做護身符籙。此刻宋凝所用符籙,濃濃煙霧之中卻是隱隱有龍吟之聲,而且那數百團火焰灼熱無比,縱橫起伏之下,隱隱見到一條巨龍形狀,當是青龍護身符籙無疑。
清虛怒目而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散發出金黃色光芒。他心下思緒翻轉,雙手手掌中凝聚的那兩團靈力凝聚而成的光球,也是光芒明滅不定,顯然心中在猶豫不決。許久,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身形急轉,瞬間消失在原地,穿透那濃濃煙霧和數百團火焰,倏忽落在宋凝身側,右手撤去靈力,變爪爲掌,輕飄飄向宋凝推去。伴隨着一陣慘烈的吼叫聲,宋凝竟是被這一掌,瞬間擊出了第一殿的殿閣之中。
濃霧散去,火團消失,清言面色陰晴不定地望着,那道背朝自己的孤寂蕭瑟身影,突然覺得這個一向隱忍的清虛,竟是多了那麼一絲輕鬆釋懷。他微微搖了搖頭,緩緩走了上去,輕聲道,“掌門”。清虛緩緩俯下身去,將那煉妖壺撿了起來,緩緩收入懷中,這才轉向清言,淡淡說道“你去辦吧”。清言應聲而去,清虛這才踱回自己的位置,緩緩坐了下來,淺淺飲了一口冷茶,臉上那空無神色這才又恢復過來。
清虛微微一笑,望着殿閣中剩下的圓覺和青嵐兩人,緩緩說道,“倒是清虛僭越了,這本是玄門中事,清虛這般做法,實屬唐突。”圓覺和青嵐對視一眼,齊齊道了句,“哪裡。”一時之間,殿中三人都沉默不語,殿閣之中突然又變的空落落的寧靜。
身在第一殿殿閣門口的石蕤,眼見一道青色身影從第一殿殿閣中,被擊了出來。
然後又見百丈之外,清心宗宗主,一身血跡地狼狽下山而去,再接着那道讓她還心有餘悸的背影又緩緩從殿閣中走了出來,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便緩步向後山而去。她本是知情之人,自是知曉如今發生了什麼,只是那宋凝竟是逃得性命,看來那日諸人竟是低估了他的能耐。
她這般想着,心中一動,不自覺地向着那玄天朱昊鏡望去。
話說第一殿殿閣之中,風雲詭譎多變,頃刻間清心宗宗主宋凝,竟是被打成重傷,拼勁全力也不過撿得一條性命,匆匆離去。而剩下的清心宗修爲在玉清以上的諸弟子卻是並沒有都落得如此好的下場。
凡是稍有抵抗者立刻被格殺在了當場,沒有抵抗的,全部被玄元門弟子給關押了起來。
身在山河社稷圖中的蕭原,雖不知外面所發生的事,但是他心下震撼和此刻參與了圍剿清心宗弟子的玄元門師兄相比,並不少幾分。因爲,此刻拜折丹所賜,他現下正立在化爲應龍的角龍腦袋之上。
那角龍此刻卻是已到了化爲應龍的關鍵時刻。無數巨大的爆裂聲從下方百丈處,依次響起,伴隨着這巨大的爆裂聲,那角龍巨大的黑色身軀上的鱗片猛然爆裂脫落開來。
在無數團火焰的灼燒中,一條泛着金色光芒的青色身軀,從半空中擊落下來,重重擊落在黑色巨流的河面之上,擊起一排排滔天巨浪。
那角龍身軀之上的巨大雙翼,也猛然爆裂開來,從中又叢生出數對雙翼,層層疊疊,煞是蔚爲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