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發近了,越能清晰地看到那光芒,乃是青白兩色交織在一起,不斷纏繞碰撞間,從一件隱在古木雜草的樓宇間發出,直擊向半空。但是剛到那株古木之下,那株古木卻是瞬間迎風將枝葉散了開來,那虯勁枝幹本是早就枯木一片,此刻卻是迎風結了無數翠綠枝葉,將那道青白兩色的光柱給包了起來。蕭原微一愕然,這才恍然定是有人借那株古木爲媒介,在那樓宇周圍設了極爲厲害的結界。
這樣想着,卻見前方的枯木卻是停了下來,蕭原這才緩緩撤去周身靈力,停在枯木身邊。枯木望了蕭原一眼,微微一笑,說道,“想不到你現在竟然可以凌風而行,看來你體內某股靈力,對這自然萬物倒是頗爲熟悉。”未等蕭原回答,他雙手手指翻去變化,一股靈力淡淡圍繞手指之上,一隻靈鼠卻是瞬間幻化而成,從枯木手中脫落下來,鑽入被那繁茂枝葉圍繞的樓宇之中。一根細細的碧綠色光線,卻是連接在那隻靈鼠和枯木掌間。
枯木轉向蕭原說道,“這幻化之術,所幻化之物乃是施術者體內靈力所化,因此這幻化之物所見所感,即使距離再遠,只要體內靈力充裕,施術者也能感受得到。”蕭原望着那轉瞬間消失在古樹枝葉中的靈鼠,耳邊迴盪着枯木所說,突然覺得心中一動。他思慮片刻,這才向枯木問道,“那如果一個人體內靈力充裕如海,然後以心感念自身,那不是可以幻化出另外一個自己?”枯木微微一愣,笑道,“你果然天資聰穎,按道法來說卻並非是不無可能。只是人乃萬物靈長,且感情動作都極爲豐富,除非體內靈力真是無窮無盡,再加上能完全將自己幻化出來,那樣或許可以。”
他說到這裡,突然停止不語,蕭原向他望去,只見那根碧綠色絲線在半空中急劇抖動,枯木只是閉上雙目,任由那絲絲靈力傳入靈臺,感受樓宇之內的景象,面上卻是出奇地平靜如水。潮溼的空氣中卻是驀然多了一絲淡淡的藥草味,那味道很難形容,似藥又似香草,但本是極爲好聞的味道,卻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似是一塊活了的爛泥,纏繞在身上,無論如何卻是擺脫不得。
枯木懷中的那隻白色狐狸,似是也感受到了這空氣中的異樣,在枯木懷裡掙扎了幾下,跳了出來。它雙目之中碧綠色眼珠卻是光芒閃動,頃刻之間在周身形成了一層光暈。那漫天雨水竟是一滴都未低落到它那一身色澤光澤,潔白如雪的毛髮上。蕭原用手拭去臉上的雨珠,苦笑地望着身前那隻,似乎眼珠裡帶着一絲嘲笑笑意的狐狸,突然覺得有點想念起小七來。
枯木這時卻緩緩睜開眼來,對蕭原說道,“這空氣中的味道乃是一種叫作千里飄香散的粉末發出,這種東西最能擾人感官,使人靈力動盪不安,因此使用者也可藉此隱匿蹤跡。這千里飄香散本是採用極寒之地的冰片,麝香和幾味並不多見的藥草而製成,乃是極爲珍貴的,現下在這雨天竟也能聞到如此濃重的味道,可見施用者必是下了很大的血本。”他轉而對向蕭原說道,“這處禁止卻是融合了結界於陣法在其中,以我此刻修爲卻是進不去。但是這裡面,卻也有一位故人。蕭兄弟,你身懷一寸光陰心法,應該能進去。你能帶阿白進去,確保那位故人無恙嗎?至於你的安全,自有阿白護你,你意下如何?”
蕭原見他言辭如此懇切,語氣之中也帶了一絲少有的焦慮憂愁,當即說道,“師兄卻是說哪裡話?就不說師兄將我帶上通玄山救我性命,但是師兄處處爲我,這點小事蕭原也是願意爲師兄做的。”枯木點了點頭,卻並不說話,俯身將那隻白色狐狸抱了起來,放入蕭原懷中。他擎了那把古樸仙劍於手中,淡淡說道,“我先幫你破了這外圍結界,你去了裡面也不要四處走動,只要將阿白放到那人身邊,剩下的事就不要管了。”
他邊說着,邊將那古樸仙劍舉了起來,緩緩刺入那古木的枝葉中,一道黃色光芒猛然擊在那青白兩色光芒上。光芒四作間,繁茂枝葉間卻是緩緩開了一個口子。一座由玄色銅柱圍繞四周的,破敗殿閣顯現了出來。蕭原不等枯木發話,抱着那隻白色狐狸,從那枝葉之間的口子,鑽了進去。待走得近了,蕭原發現那玄色銅柱上篆刻着無數繁瑣花紋,那花紋之中卻是又有光芒流動,看上去像是某種上古禁止。蕭原探手入那玄色銅柱中間的縫隙,一股重如山嶽的力道猛然向蕭原手臂之上壓了下來,並帶着一股撕裂空氣的灼燒感。蕭原大驚之下,急忙將手臂收了回來,卻發現手背之上多了一個九色花瓣的痕跡。那花瓣痕跡,似是烈火直接灼燒到手背上的,帶着騰騰熱氣。
蕭原心下凜然,自己此刻已是靈力護體,竟然也被灼燒成這樣。要是撤去靈力,自己這隻手掌怕是直接就被折斷了。這樣想着,他屏氣凝神,神識內視,在靈海之中找到那金黃色字體,暗運靈力,那道金黃色的光柱極速旋轉起來,蕭原只覺身體一輕,無數紛亂景象掠過腦海,再睜開眼時,卻是已經穿過了那玄色銅柱,來到了那破敗樓宇之下。
這眼前的樓宇乃是一座三層的雕樑畫柱的樓閣,現下雖已是破敗不堪,但是從樑柱上的花紋和那青色琉璃瓦看來,當年也必定是處精緻所在。數根藤蔓從樓脊之上蜿蜒下來,垂吊在樓閣門口,遮擋住了每層的僅有的一扇窗戶,阻擋住了外界的亮光進入樓宇內。因此那樓宇更顯得死氣沉沉,陰森恐怖。蕭原懷裡的那隻白色狐狸似是頗爲不耐,掙脫了蕭原的雙手,鑽入了殿閣當中。蕭原無奈搖了搖頭,眼看着那白色身影馬上要消失在門口,從懷中取出三清玉珏,大步跟了上去。
進入殿閣之內,蕭原只覺眼前一暗,藉着手中三清玉珏散發出的光芒,仔細打量起四周來。這閣內第一層乃是極爲空闊,除卻殿中放着兩隻四足青銅鼎外,竟是別無他物。蕭原本想仔細看一下四周,眼角餘光瞥到一條白色的影子,沿着牆角的樓梯上了二樓。無奈之下,只好大步跟了上去。還未到二層,就聽到一陣巨大的喧譁嘈雜聲傳入耳中,聲音之大讓蕭原覺得耳膜都要被鼓破了。
蕭原運起體內靈力,這才覺得稍有緩解,然後大步踏上了第二層樓閣。眼前的景象卻讓蕭原大吃一驚,只見偌大的空間,被數根和殿閣門前一模一樣的玄色銅柱,給隔了開來。那數根銅柱圍繞而成兩個正方形,銅柱之內卻是分別關了兩人。先於蕭原上到二層的白色狐狸,卻是蜷所在右側銅柱圍繞成的正方形之外,對着裡面的人叫了幾聲,那叫聲之中似是滿是懷念。卻聽銅柱之內傳來一陣輕柔的聲音,“阿白,你怎麼來了?”語氣之中滿是寵溺疼惜。蕭原轉頭望去,卻見那銅柱之內,一隻碩大的九尾狐狸被數道鐵鏈禁錮其中。那鐵鏈每道都有手腕粗細,其上似乎還貼了某種符籙。那狐狸有着和阿白一樣雪白的毛髮和靈動的眼眸。
蕭原見它開口說話卻是愣了一愣,卻又聽那九尾天狐繼續說道,“枯木那小子呢?百年之前我好不容易將你送了出去,他怎麼又把你送了回來?奧,倒是我忘了,這九陰冥柱,是這數十年爲了抑制我的靈力才設下的,枯木那小子倒是進不來了。”“咦,這小子是誰,他體內靈力比起枯木來弱得多了,怎麼又能進入這裡?”蕭原只覺得臉頰一熱,轉頭望去,卻見那九尾天狐的兩道灼熱目光向自己望來。他正要答話,一陣轟然巨響突然響徹在殿閣中,定睛去看時,卻見一顆指尖大小的石子猛然落在大殿中央,激起一片灰塵瀰漫在殿閣之內。接着就聽到一個頗爲蒼老的聲音說道,“臭狐狸,別耍賴,快點下棋。”
蕭原這才發現那兩個銅柱圍繞的正方體之間,青石板地面上竟是畫了一個棋盤,那棋盤乃是碧綠色液體所繪,光芒閃爍間似是孕育着無窮靈力。而上面零零散散放着幾枚棋子,卻都不過是一枚枚石子而已。雖是一枚枚石子,不過那石子形狀大小竟是一模一樣,不像是有人故意雕刻而成,倒像是被一道掌力一掌劈出來的。蕭原透過那灰塵,向左側望去,卻見左側銅柱之內,一個銀髮銀鬚,一襲破爛灰白色衣衫的老者盤腿坐在地面上,望着銅柱之間的棋盤眉頭微皺思索着什麼,嘴裡卻不斷嘟囔道,“明明我右上角形式一片大好,這死狐狸剛剛落的那子,怎麼把形式都給逆轉了。果然老狐狸還是不如老狐狸啊?”
蕭原微微錯愕,頓覺啞然,見那老者一頭銀髮遮住了他的面目,看不清他臉上神情,但從他語氣中聽來,似乎他眼中只有棋局和對面那隻九尾天狐。九尾天狐卻是並不搭理那老者,轉向蕭原問道,“你爲什麼要帶阿白來這裡?”蕭原淡淡說道,“我和枯木師兄路過這裡,枯木師兄聞道這裡有一種叫作千里飄香散所發出的味道,說是這裡有位故人,讓我帶阿白進來看看那位故人是否無恙?”九尾天狐一怔繼而說道,“枯木這臭小子倒是有心,百年之前帶走我妹妹,卻還時刻記掛着我這當姐姐的。阿白你倒是沒有看錯人啊?”它望向阿白,語帶笑意的說道。
這樣說着,卻聽對面的那個銀髮老者換了一種語氣,帶着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說道,“老狐狸,你快點和我下棋嘛,和這倆沒長大的娃娃有啥好聊的。你和我夏完這盤棋,我和你聊天就是啦。”他說完這句話,似是覺得還意猶未盡,竟是又補上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煩。”
那九尾天狐聽到這句話,周身突然泛起沖天靈力,那數道鐵鏈轟然作響,貼在鐵鏈上的符籙頃刻間也是光芒大作,但是饒是這樣,竟是也蓋不過那九尾天狐身上所發出的白色靈力。那白色靈力猛然衝去銅柱之外,將那棋盤上的石子掃向空中,接着大聲說道,“老瘋子,有客人來啦。”那老者卻是大聲嚷嚷道,“誰,誰敢來打擾我和老狐狸下棋,打死它。”語氣之中全是九歲兒童般的語氣,他衣袖一震,那數枚石子卻是透過九尾天狐身前的銅柱,擊向纏繞着九尾天狐鐵鏈上的符籙。
只聽風聲,鐵鏈晃動的錚然之聲在房間裡飄蕩,緊隨着這聲音,樓上和樓下卻是也同時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聲響,樓閣晃動間,似是有什麼東西,從樓上和樓下同時進入了這第二層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