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楓林會意,站起身帶着郭慕華三個人跟在谷叔的後面,穿過一條長長的幽靜的走廊,上了二樓,進了最右邊的一個房間。
房門外站着兩個黑衣保鏢。
房間裡一個一頭銀髮的老人正坐在躺椅上,老人眯縫着眼睛,微微的搖晃着,房間裡燈光有點暗,只依稀的能看見老人面容清瘦,兩道灰白的眉毛又長又粗,右臉上有明顯的老人斑,身上蓋着一條深色的毛毯。
“爸!”一進門,吳楓林輕聲叫了一聲,快步走到了老人的身邊,扶住了老人的躺椅。
老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老人的眼神是渾濁的,無論怎麼看,他都不像是叱吒風雲的創立青幫的吳老爺子,這個樣子跟養老院裡面的普通老人沒有任何區別。
“嗯,”老人發出一聲低微的聲音,點點頭,然後在吳楓林的攙扶下慢慢的坐直了。
吳楓林給他圍好了毛毯,指着郭慕華三個人,“這就是我那三個朋友。郭慕華,牛學恆和陸張飛。”
老人擡起目光,看向了三個人。
“伯父好。”三人問好。
老人點點頭,“坐吧。”在說這兩個字之前,老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像是住在養老院的老人,但在說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語氣中確透出了威嚴,讓人不能抗拒,那是一種長期發號施令自上而下的威嚴。雖然病了,老了,但威嚴常在。
郭慕華三個人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爸,上一次我去幷州遇到危險,就是多虧他們三個人救命啊……”
老人點點頭,目光落在郭慕華的臉上,眼睛裡有驚訝,他驚訝的不是郭慕華的年輕,而是郭慕華那一份的從容淡定,即使面對威名赫赫的青幫老大也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這樣的表情老人已經多年不曾見,多數人在他的面前,都是又卑又亢,有人還害怕的發抖。
郭慕華是這樣也就罷了。牛學恆和陸張飛同樣也是不卑不亢。
“這三個人將來肯定成大事。”後來老人跟兒子說。
郭慕華淡淡的微笑,恭敬的看着老人。
“年輕人,我聽說,張偉強是因你而死?”老人的第一個問題。
“不,他是自殺,李老順禍害他的。”郭慕華坦然回答。
“可要不是你在浴室殺他,他也不會被李老順廢了,對不對?”
“嗯,對。”
“你知道他和我的關係麼?”老人的表情很嚴肅。
“聽說過一點……”
“你如果覺得因爲你救過我兒子,我就可以把張偉強的事情一筆購銷,那你就錯了。”老人緩緩的說,“公是公,私是私,張偉強雖然不是我青幫的人,但他畢竟和我有過一段情誼,叫我一聲師傅,如果我不是身體有病,早就到幷州過問了,今天你來了正好,你說吧,我應該怎麼處置你?”老人話說的很嚴厲。
吳楓林要替郭慕華說話,老人一擡手,阻止了。
“雖然張偉強不是我殺的,但那天我的確是想殺他去的,因爲我的一個兄弟,王國慶死在他的手裡,我必須爲國慶報仇!我和吳哥認識時,並不知道吳哥是您的兒子,我們只是脾氣相投,義氣相投,今天您要爲張偉強報仇,我也沒啥說的。”郭慕華平靜的說,“我既然踏進黑道,早就做好被人報復的準備了。”
“年輕人,你是不是吃準我不會拿你怎麼樣?所以你才這麼淡定?”老人的語氣還是嚴厲。
氣氛有點緊張。
吳楓林皺着眉頭,他沒想到見面會是這種情況。
牛學恆臉上的表情漸漸的忍不住了,如果不是郭慕華有意無意的用胳膊頂了他一下,他早就站起來,拂袖而去了,老爺子是吳哥的老爸,牛學恆肯定不會破口罵人,但他肯定也受不了這個鳥氣。
“不是,”郭慕華平靜的淡淡回答,“我只是說我心裡的想法。”
老人定定的看着郭慕華,郭慕華神色不變。
三十秒鐘後,“好吧,這事暫時放着吧。”老人臉上的表情漸漸的和緩,“你是我兒子的朋友,我可以對你網開一面,但是有一點你要清楚,過去的張偉強、李老順,每一年都有固定的利水,送到我青幫,但自從你成爲幷州的老大後,你一分錢也沒有送過呢……”
老人說到了重點。
從前,張偉強和李老順在幷州稱王稱霸的時候,每一年,他們不但有大筆的金錢送往省城黑幫,而且會固定朝拜,就像是小國進貢大國,爲的什麼?爲的就是和青幫處好關係,請青幫不要染指幷州,尤其是近幾年,青幫的事業擴大,漸漸有了向二線城市發展的趨勢,張偉強和李老順幾乎是被趕着向省城朝貢,只恐惹得青幫不高興了,他們就要被滅。
沒想到,最後滅了他們的卻是郭慕華。
對於幷州的劇烈變化,青幫顯然也有點措手不及。他們原以爲李老順起碼能幹個七八年的,沒有想到倒的那麼快。
而郭慕華成爲幷州的老大後,一分錢不給青幫,更不朝貢,這一次是爲了吳老爺子祝壽,看的是吳楓林的面子,不然郭慕華絕對不會來省城。
郭慕華淡淡一笑,從容的道,“第一,我跟張偉強和李老順不一樣,我沒有拿黑錢,我掙的每一分錢都是乾乾淨淨,我自己辛苦掙的錢,爲啥要送人?第二,幷州的大門是敞開的,伯父的青幫如果想去發展,我不但不阻攔,而且歡迎,我無求於人,所以也不需要出份子錢。伯父,我這樣回答,你滿意麼?”
老人看着郭慕華,表情依然嚴厲,幾十秒鐘,忽然仰頭一陣笑,“好。好。你小子還真不是裝的……”
老人身後的吳楓林松了一口氣,他知道老爸的脾氣相當怪,真要是發起脾氣,誰的面子也不會給的,就算郭慕華三個人是兒子請來的客人,老人該出手還是會出手。現在好了,老人笑了,算是認可了郭慕華態度。
“給三個小朋友上茶。”老人讓保鏢給郭慕華三人上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