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網羅

二郎真君廟。

哪吒和黃天化圍坐在石桌邊,兩人正在說着些什麼。

“師兄一夜未歸,你說……該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黃天化爲人謹慎,加上他和沉香也沒有什麼來往,所以對於他還是存有些疑心的,“萬一……”

“沒什麼萬一,楊二哥是和沉香在一起,哪裡會出什麼事啊?”哪吒道,“我說天華,爲什麼,你總是懷疑沉香呢?”

“不是我懷疑過他,只是此人過於善變,我實在是……”黃天化搖搖頭道,“對於我看不透的人,我總是有些懷疑,這也是我本性使然。”

“沉香和楊二哥都在一起那麼久了,他自然是下不去手的。”哪吒道,“你呀,就別擔心了!”

“可是……師兄一夜未歸,我不得不擔心……”黃天化皺起眉。

“就是因爲他一夜未歸,所以纔不用我們擔心啊!”丁香跟着敖春走過來道。

“咦,這是爲什麼啊?”哪吒急忙問,“丁香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們雖然不知道,可是有一句話你總該聽說過吧?”敖春走到哪吒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麼話?”這一下,就連黃天化也疑惑起來了。

“牀頭打架牀尾和。”敖春一本正經地道,“這句話可是至理名言啊!”說着,哈哈一笑。

“你懂麼?”哪吒看着黃天化。

黃天化搖搖頭:“不知道,你呢?”

“要是知道我就不會問你了。”哪吒沒好氣地道。

“背後說人,我是可聽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沉香和楊戩已經來到了真君廟的門口,笑吟吟地看着幾人,身後,還跟着那個小僮。

“楊二哥!”哪吒急忙跑過來,“我可什麼都沒說啊!都是敖春他們說的!”

“你小子,推得倒感覺……”黃天化嘀咕着,“就仗着師兄寵你。”

“你不服氣啊?”哪吒衝他做了個鬼臉。

“主人!”哮天犬一聽見楊戩回來了,也興沖沖地跑了出來,一看見沉香,就瞪了他一眼。

沉香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在意。

楊戩摸摸哮天犬的腦袋,跟着進了真君廟,卻發覺沉香沒有跟上來,不由得一愣,又回過頭看了看,沉香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沉香?”楊戩疑惑着。

“我就不進去了,你既然到了,我也該回去了。”沉香點頭道,“你若要來找我,小屋的大門永遠朝你敞開。”

“既然來了,何不妨進來坐坐。”楊戩急忙道,“我……”

沉香展顏一笑:“不必了,又不是第一次來,以後還怕沒機會嗎?”說着,對玉帝道,“走吧,小張。”說着,對楊戩點了下頭,就帶着玉帝離開了。

楊戩還要說些什麼,卻見沉香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駕雲而去。楊戩心內明白了些什麼,只能輕嘆一聲,帶着哮天犬進了真君廟。

“二郎神,沉香怎麼了?”敖春急忙問道,“怎麼就走了?”

楊戩搖了搖頭:“沒事。”接着,大家又開始商量起惡鬼的事情。

“你爲什麼不進去?”路上,玉帝問沉香,“你似乎……在顧及些什麼……”

“小孩子,管大人的事情做什麼?”沉香戳了下他的額頭,“大人的事情,你是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玉帝哼了一聲,“我懂得可比你多!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昨晚上……”

“昨晚上怎麼了?”沉香斜眼看着他,“難不成,舅姥爺和我那舅姥姥就沒什麼花前月下,親親我我的?不然那八位公主是怎麼來的?”

“你……你……”玉帝氣得指着他,“此等……此等事情,乃是……乃是……”

“你就別文縐縐的了。”沉香搖頭道,“說話也說不利索,可要我幫你順順舌頭?”

玉帝急忙捂住嘴,一個勁兒的搖頭。

“這才乖嗎!”沉香摸摸他的腦袋。

兩人回到竹屋,沉香從袖中掏出一件東西遞給玉帝,玉帝一瞧,卻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銀絲織就的絲網,奇道:“這是什麼?”

沉香並不回答,只是道:“你來凡間也有些日子了,前些時候我讓你去除了鬼屍,現在,該是你去抓回那些惡鬼了。”說着,又將那絲網放在他的手裡,“這是專門用來抓惡鬼的法寶,用完了記得還給我,這可是崑崙大神借給我的。”

“抓惡鬼?”玉帝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爲什麼又是我?”

“崑崙神既然讓我來管教你,你就要事事都依我,不要多問什麼。”沉香沒有解釋,“況且這惡鬼也是你的分內之事。”

“我……那你爲什麼不去啊?”玉帝嘀咕着,“這麼多的事情都交給我來做……”

“能者多勞啊,不是嗎?”沉香淡淡一笑,“陛下也該爲凡間的百姓想想了。”

“可……”玉帝還要說些什麼,卻見沉香的指尖青光閃閃,他只能訥訥地住了口,不敢再說些什麼了。

無月的黑夜,初冬的夜晚已經很冷了,風呼嘯着,帶着一股又一股的寒意。幾片枯黃的落葉順着風打着卷兒落在地上,那是最後的幾片樹葉了,乾枯的樹枝孤零零地指向天空,寂寞且蕭瑟。

青石板的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石板縫中還帶着些黃綠色的青苔,半枯半活,生與死的交接。

街道兩邊房子都黑着燈,只有那幾盞孤零零的紙燈籠隨風搖晃着。燈籠裡面的燭火早就已經熄滅了,只有那白紙糊成的燈罩在搖搖晃晃,在這樣的夜色中平添了幾分詭異。

但在這靜謐的夜中,在這清冷的街道上,卻從那黑夜之中,憑空冒出了幾百個影子,只見他們個個生得猙獰可怕,或斷手斷腳,或沒有腦袋,或是滿是鮮血,異常可怖。在這樣的深夜中,出現這麼一羣鬼魅,不得不令人膽戰心驚。

但是這羣惡鬼的生氣卻是說不出的驚慌,他們朝着前面飛快地行走着,似乎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趕着他們。他們走得很快,近乎于飛一般,朝着前趕去。

真當他們要走出這條街道的時候,然而就在街道的盡頭,彷彿出現了一面看不見的牆壁,將他們擋住了。這羣惡鬼想要衝過去,但隨即就被紛紛彈了回來。

“怎麼辦?”

“怎麼辦?”

這羣惡鬼發出了鬼哭狼嚎,後有追兵,前有阻礙,他們根本逃不了了!

“看你們往哪兒跑!”在結界之後,憑空冒出了一員小將來,他頭扎雙髻,手握火尖槍,纏在身上的混天綾隨風而舞,另一隻手拿着乾坤圈——正是三壇海會大神哪吒!

混天綾、乾坤圈朝着那羣惡鬼而去,惡鬼們四下逃竄,誰知道往後跑,一名身着道袍,梳着抓髻的少年手持寒光閃閃的莫邪寶劍攔在路當中——卻是那炳靈公黃天化。

往左跑,身着藍色鎧甲的敖春和一身青衣的丁香兩人已經等候多時了。往右跑,梅山兄弟六個搖旗吶喊,目露兇光。在看那半空中,幾千草頭神已經嚴陣以待,楊戩銀鎧黑麾,身邊跟着哮天犬,手中的三尖兩刃刀指着衆惡鬼。

一時之間,喊打喊殺聲四起,衆人一擁而上,將那些惡鬼抓了個乾淨。楊戩居高臨下看着,哮天犬在他一邊爲其他人叫好。

楊戩卻在四顧左右,剛纔那些惡鬼明顯是在逃竄,似乎後面有什麼人在追趕。楊戩朝着那片黑夜之中望去,看見的,只有無邊無際的黑夜,別的,什麼也沒有。

楊戩有點失望,他本以爲對方會是沉香,可若真的是他,不會不來和自己相見的。

哪吒等人一起上,不多時,便將那羣惡鬼一網打盡了。

玉帝本來還想要再繼續追下去,見哪吒他們來了,未免那位外甥起疑,他還是先走的好。這麼多人,總不會有什麼意外了吧?玉帝這麼想着,便先回竹屋去找沉香“彙報”去了。

“……事情就是這樣,他們來了,我就先回來。”玉帝看着沉香,“可不是我故意不做完這件事的!”

“我走走就料到他們不會就此罷手,一定會把惡鬼的事情處理好的。”沉香正在擦拭着一張琴,並試着調整琴絃。

“那你爲什麼要我……”

“你一路上看見了什麼?”沉香打斷他的話,擡起頭問道,“這一路以來,你都看見了什麼?”

“什麼啊?”玉帝皺起眉思索着,“我一路上也沒發現什麼啊……”

沉香輕輕一笑,用手撥了下琴絃,似乎不那麼滿意,又繼續調試起來:“哦?我先讓你去除了鬼屍,現在又去收服惡鬼,難道這一路上,你就沒有發現那些收到這些事情影響的百姓嗎?”

“這……這我當然發現!”玉帝急忙道,“我也知道鬼屍和惡鬼給百姓帶來了很大的災難,可這……這也不能怪我啊!”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沉香調試了好幾根絃線,“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對於毫無法力的百姓來說,天界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對他們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你的很多想法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你更應該要三思而後行。”他看着玉帝。

玉帝也不是笨人,他若有所思地背過身去,沉香淡淡一笑,試着撥動了下琴絃,這一次的琴音終於合乎標準了,他滿意地點點頭。

“沒想到……你倒還真的是爲我着想……”玉帝轉過身來笑道,“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公報私仇。”

“公歸公,私歸私,我不會忘記我們的私仇,但是你……”沉香道,“身爲玉帝,你也應該不要忘記一些事情纔是。”說着,他又道,“對了,我少一張琴臺,你去幫我做一張,記得要用上好的金絲楠木。”

“我?憑什麼?!”玉帝喊道,“爲什麼我……”

“你不會?”沉香挑眉,很有一種“堂堂玉帝居然連這個也不會”的嘲笑意味。

“我……我當然會了!區區一張琴臺,我什麼不會!”玉帝一揮手,“可你……總得給我材料吧?”

“我已經備下了一塊上好的金絲楠木,一會兒會有人送來,記得,這東西可比我那紫砂茶具要金貴得多。”沉香淡淡地道,“我可不希望你再毀了這個東西。”

“你可別小看我!”玉帝沒好氣地道,“我一定會做出一張最好的琴臺來的!”

“好吧,我試目以待……”沉香又低下頭去,小心擦拭着琴上的灰塵,似乎並不認爲玉帝會做好這件事情。

哼,叫你小看我!玉帝在心中嘀咕着:這一次,我一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冬天的寒風帶來了一絲暮色,竹林裡的竹葉也漸漸枯黃起來,風一吹,就落下一大片,頗有幾分蕭瑟的意味。

竹屋內卻並不冷清,几案四周圍滿了人,上好的碧螺春散發出陣陣清香,茶水的熱氣冒出縷縷輕煙。

楊戩端起那盞茶送到脣邊,嗅着那茶葉的香氣,看着那捲曲翻騰的茶葉,讚道:“不愧是‘嚇煞人香’,雖然俗了些,但這香氣卻是少有。”

“我不太喜歡碧螺春,這味道不合我的胃口,所以賣得不多。”沉香道,“你們覺得怎麼樣?”

敖春搖搖頭:“你別問我,我不是品茶的料,就覺得聞着挺香的,味道……我喝着和其他的茶葉也沒什麼差別。”

“牛嚼牡丹!”丁香沒好氣地擰了敖春的胳膊一下。

“那你知道啊?”敖春反駁道,“咱們龍宮又不喝這玩意兒!”

丁香瞪了他一眼:“不懂你也不要說出來啊!”

黃天化見狀,搖頭笑笑,對沉香道:“我覺得倒還不錯,天界甚少喝茶,我平素也不嗜茶之人,但覺得這碧螺春茶水澄澈碧綠,清香襲人,嘗後脣齒留香。茶葉捲曲如螺,賞心悅目,卻是不錯。”

沉香點頭:“聽你這麼一說,想必也是品茗好手了。”

黃天化搖搖頭:“這倒是不敢當,比起師兄來,我還差得遠呢。”

哪吒忍不住了:“你們兩個行了吧,一點茶葉也說成這麼多東西來!”他看看左右,“小張呢?”對於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兒很是感興趣。

“他?他正在屋後忙活着呢。”沉香笑道,“我囑咐他爲我做一張琴臺,他現在……八成正在練手吧。”說着,往窗戶那邊的方向望去。

沉香猜得不錯,爲了能夠不讓沉香小看自己,玉帝現在正對着一塊兒大木頭鑿着,並且不時翻看着一本書。幸好天界存有魯班的天書,正好讓他借來翻翻,這樣,應該不至於想上次一樣,跟沒頭蒼蠅似的亂弄。

爲了避免再出上次的事故,玉帝找了一塊兒普通的木頭,先試着連連手,等熟了,再用那塊金絲楠木來製作。

想到這裡,玉帝不禁得意起來:這樣子,你劉沉香就不能再說我浪費東西了吧?真是的,不過一塊金絲楠木罷了,朕的天宮裡什麼沒有!

不過他又想起了自己眼下的情況,不禁嘆了口氣:只可惜自己現在被禁錮在這裡,真是上天入地皆無門啊!只可憐自己這堂堂的玉皇大帝,在這兒鑿木頭,真是可憐啊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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