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否是沉香這一次過於虛弱了,楊戩一直候了九天,沉香始終沒有醒。這一下,就連崑崙也有些着急了,他幾次用法力去試探,卻也試探不出什麼究竟來。
楊戩看着沉香,試着用手去撫摸他的臉頰,已經有了溫度了,指尖下也能夠感覺到有血液的流動之感。沉香的呼吸也變得均勻了,除了還是沉睡着,與活人並無區別。
“可是我的精血還不夠?”楊戩問崑崙,“不如我再……”
“精血這個東西也要適量纔是,不然對你和沉香都不好。”崑崙阻止道,“可能是魂魄一時之間還無法恢復,你試着用你魂魄的法力來滋養看看,可能會好一些。”
楊戩依言行事,如此這般,又過了整整三日,沉香還是未甦醒。不過這一次,崑崙反倒不着急了,他又用法力檢查了一邊,微微皺起眉:“怎麼會這樣……”說着,有些古怪地看了楊戩一眼。
“到底怎麼了?”楊戩急忙追問道。
“沒什麼,或許……還是件好事……”崑崙低聲說了些什麼,然後對楊戩道,“都說了前幾日給沉香精血的時候不要太急,精血過多,反倒在沉香體內凝聚成一塊了,導致他有些氣血凝滯,不礙事,取出來就是了。”說着,示意楊戩起身。
楊戩急忙站到一邊去,卻見崑崙的指尖凝聚起金光,從沉香的四肢開始,用法力緩緩推送,果見有什麼東西逐漸凝聚起來,最後順着沉香的眉心處脫離了沉香的身體,卻是一顆彈丸大小的紅色血球,紅光閃爍,卻不帶血腥氣,反倒有一股異香。崑崙將那枚血球收好,再在沉香眉心處一點,有金光順着給他的指尖滲入。
不多時,就聽得沉香長出了一口氣,猛地睜開了眼,低聲道:“這回可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了……”說着,硬撐着就要起身。楊戩急忙伸手扶住他,崑崙見狀微微一笑,起身站到一邊去了。
楊戩急忙問道:“感覺如何?可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沉香試着去活絡自己的手指關節,又試着擡擡手臂,這纔對楊戩道:“一切都好,看樣子魂魄和身體融合得很好。”
楊戩這才放下心來,原本緊緊握住沉香的手也鬆了一些。沉香的手在他的手上輕輕地握了握,輕輕點頭。
崑崙又用法力在沉香的全身查探了一邊,點點頭:“行了!這小子又生龍活虎的了!”說着,對沉香的肩頭重重一拍,“下次可別再來一次了,我可是怕了!”
“我也沒有那麼多條命由得我自己折騰……”沉香苦笑着,崑崙這一下可真是夠用力的!他呲牙咧嘴地揉揉肩膀,看着地上的那具原來的身體,輕嘆了一口氣。
“這具身體怎麼辦?”崑崙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問道。
楊戩看了沉香一眼:“將他葬在竹屋的竹林當中吧。”
沉香看向楊戩,兩人相視一笑,微微點頭。
崑崙有點受不了:“得了得了,你們兩個就別再我面前做出這副心有靈犀的德行行不行?!”他擺擺手,“要是沒事了,就趁早走,我還趕着下界去呢!”
“你就那麼急着要下界?”沉香在楊戩的攙扶下起身道,“可別到時候真的惹禍上身啊!”
“我能惹什麼禍?”崑崙毫不在意。
沉香卻是一笑,並不回答,而是手一揮,將地上那具自己原本的身體收到袖中。雖說法力還不太穩,倒是隻要在調息個幾日就沒什麼要緊的了。楊戩見他法力中的金光雖說強弱不一,倒是光柱倒是還算穩定,心中也是大安。
“既然你急着要走,我就不送你了。”沉香還需要回去好好調息些時候,對崑崙點頭道,“一路順風。”
崑崙點點頭:“我們之間何必講究那些虛禮,不過……”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你和我來,有件事情要先告訴你。”說着,對楊戩道,“這事兒是我和沉香的私事,昭惠帝君可不能知道,帝君不會在意吧。”
“楊戩自然不會。”楊戩含笑着退後一步,對沉香道,“我在外面等你。”說着,就衝着崑崙點點頭,先行一步出了洞。
若說楊戩心中不在意,那也並不完全是的。崑崙神與沉香交好,他心中自然是高興,不過崑崙神對於沉香似乎過於在意了些,楊戩心中也有幾分疙瘩。不過崑崙神畢竟是三界的守護者,想必不會注重於兒女私情上,這麼一想,楊戩又覺得自己有些多慮了。
楊戩在外面等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沉香就笑吟吟地出來,看樣子想必不是壞事。見到楊戩,沉香臉色略略有幾分尷尬之意,不過還是笑道:“是一些小事,咱們走吧。”說着,伸出手去握住了楊戩的手。
沉香的手終於不再冰冷,楊戩心中也是一暖,與他相視而笑。
這兩個傢伙……出去了這麼長時間,怎麼一回來就跑到竹林裡去了?玉帝望着楊戩和沉香兩人在竹林當中的身影,心中甚是奇怪。這麼多天沒回來,又不像是去了天庭,不知道幹什麼去了!透過密密的竹林望進去,玉帝只能隱約看到兩人像是在埋着些什麼似地,看不真切。
玉帝狐疑着轉過身去,尋思着這兩人這麼多天究竟幹什麼去了?要說是去遊玩吧,一定會帶上自己,沉香不可能會讓自己一個人待着的。有什麼事情是需要瞞着自己的呢?能不成……玉帝不由得往巫山是否會下雨之類的方面去想,不過戩兒不像是那種人。那麼……莫非是兩人嫌自己煩,打算過二人世界?
一時間,玉帝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不過他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把劉沉香當作自己人來看待了,而且覺得自己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
竹林當中,沉香和楊戩將那具身體深埋在了土中,隨着時光的流逝,塵歸塵,土歸土,就會完全消失不見了。想到這裡,沉香也有些感慨。
“不需要立塊碑嗎?”楊戩看着沉香灑下最後一把土,然後用法力完全埋葬下那具身體的時候問。
沉香搖搖頭,伸出手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不需要留下什麼痕跡。”
楊戩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兩人雙手緊握,走出竹林,正好看見玉帝站在竹林前,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說……小張,你在發什麼呆啊?”沉香奇怪,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玉帝被嚇了一跳,見到兩人,沒好氣地道:“我在想,你們這麼多天去哪裡了?也不帶上我!我一個人守着這屋子,很無聊啊!”
沉香和楊戩相視一笑,然後對玉帝笑道:“呦,還發小孩子脾氣了?”說着,用手揉揉玉帝的頭髮,“大人做事情,小孩子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我纔不小呢!”玉帝揮來沉香的手,瞪了他一眼。
“怎麼還是這個樣子!”楊戩也笑道,“都過了幾百年了,脾氣倒還是那麼大。”
“都是我慣出來的。”沉香不理會玉帝的抗議,一次又一次伸手去揉亂他的頭髮,“也只有我會那麼寵着他……若是換了別人,這種不聽話的小孩子自然是要好好教訓教訓的!”
玉帝聽了,只是瞪着沉香,不過卻不敢再說些什麼了。
“你躲在這裡,不會是想看看我們在做什麼吧?”沉香雖然語氣溫和,但玉帝聽得出那暗含的警告。
“不敢。”玉帝冷哼着,“我就是想看,你也不會讓我看的。”
“你瞧瞧,反倒是我的不是了。”沉香對楊戩笑道,“還嫌我不慣着他,都快蹬鼻子上臉了。”
玉帝撅撅嘴,一閃身,躲到楊戩的身後去了,對着楊戩擡起頭道:“楊叔叔,他老是欺負我。”
“也是,你也該多跟着你‘楊叔叔’,讓他好好教教你纔是!”沉香也不惱,“清源,我看這孩子很喜歡你,不如讓他跟着你學些事情纔是。”
玉帝一聽這話,立刻問道:“你說真的?!你真的肯讓我跟着……”他又看了看楊戩,“跟着他?”劉沉香不是再開玩笑的吧!
“你既然喜歡跟着清源,由他來教導你,比起我來,你自然更願意學。”沉香道,“我想,清源也不介意多你這麼一個小尾巴,對不對?”他看向楊戩。
“小張是個聰明的孩子,我自然也願意教他。”楊戩雖不明白沉香是什麼原因,不過他知道小張是崑崙神送到沉香這裡來歷練的。看樣子這孩子和沉香確實關係不好,自己能夠幫上沉香的忙也好。更何況,他看得出來,沉香與那孩子之間頗有些罅隙,所以他的教導想必也不是那麼一心一意。小張的身份來歷他雖然不清楚,不過看得出來這是個資質頗佳的孩子,有自己的指點對於他來說也是好事。
“還不快拜見你楊叔叔,這一次你可不能說我對你不好了吧?”沉香看了玉帝一眼,“這樣子,你跟着他,也能去天界好好瞧瞧,看看其他神仙是如何做事的。”
玉帝自然是喜出望外,哪裡去想沉香的話,笑吟吟地抓住楊戩的衣袖道:“那可要讓楊叔叔多多費心了!”能夠跟着戩兒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而且還能夠趁機回到天界去,對於自己行事起來也比較方便,玉帝自然是一百個願意。
“既如此,這個不聽話的小子就靠你了,不用顧忌我,他若是不聽話,儘管教訓便是。”沉香看了玉帝拉着楊戩衣袖的手一眼,玉帝急忙鬆開手,攤開手掌,衝着沉香討好地笑笑,以示自己很聽話。
沉香對於他的嬉皮笑臉完全不理會,徑自對楊戩道:“還有,你若是不得空,倒是可以把他交給那位新來的龍先生,我看他不是一直都閒得慌嗎?給他些事情,讓他帶帶孩子也好。”讓應龍來教玉帝,那就更有意思了。
沉香的情況還是要調息些時候,楊戩也不急着返回天庭,便在竹屋多住了些時候。每日裡幫助沉香調息法力,或者兩人對弈品茗,甚是悠閒自在。
且說下界朝代更替,這滿洲人的統治也不過區區幾百年,現在已經是清王朝末期了。兩人雖說隱居竹林,然而外界情況也是明白的。現在的清王朝落在了一個女人的手裡,再加上外敵入侵,內憂外患,已經是風雨飄搖,搖搖欲墜了。
“這位慈禧太后過世之後,想必又要被後人一番功過是非的評說了。”沉香下了一子。
微風吹過,竹林中灑下幾片碧綠的竹葉,散落在兩人的白衣之上。兩人都是丰神俊秀,舉手投足之間的風度渾然天成,站在一邊服侍着的玉帝也是仙童似的模樣,此番情景,宛如畫中一般。
“自夏朝以來,歷朝歷代莫不是如此,稍有權勢一些的女子便是紅顏禍水,也不相信,既然輪到一個女子來當政,那些男子的無用程度也可想而知了!”楊戩搖着摺扇道。
“說起紅顏禍水,那位蘇妲己,想必你是見過的。”沉香將楊戩的那一片黑子吃掉,“是否真如傳說中的那般禍國殃民?”
“真要說起來,那蘇妲己的容貌是遠遠及不上九天仙女的,不過確實比凡間女子要容貌秀麗,再加上九尾狐俯身後的魅惑,能把紂王迷得暈頭轉向也並不爲過。”楊戩毫不在意沉香的棋勢,慢悠悠地下了一子。
“那九尾狐,最後……真的被姜子牙給斬首了不成?”
“怎麼可能,雖說那九尾狐的手段過於殘忍了些,但是她畢竟是奉了女媧大神的法旨。更何況殷商的氣數都在那些忠臣的身上,若不如此,根本無法動搖殷商的通知,這也是應和了封神榜上的一衆封神之術。”楊戩道,“姜師叔所斬的,不過是個障眼法,服衆罷了。不過那九尾狐殺戮過多,自然是不能成仙的了,依舊是回山去修煉了,後來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沉香今日的棋勢大好,他心中高興,又問道:“我記得紂王不是被封爲天喜星嗎?也算是一員小仙,我倒是從未見過他。”
“你就是想見也見不到,他並不在三十三重天,他和其他羣星都在三重天值班,連四重天也上不來,不過是最末流的小仙罷了。”楊戩搖頭道,“說起來,其實封神榜上所封的神仙都不過是些末流星宿,算不上什麼大功德,不過是順應天命,給周朝的建立一個藉口罷了。”
“倒還真是如此,我看,除了你和哪吒幾個肉身成聖的,還真沒有幾個是位高些的。”沉香道,“這也是天界當初的一個幌子,弄得不少修道者真的以爲可以成大仙,哪裡知道……”說着,冷笑一聲。
一邊的玉帝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看了沉香一眼。
沉香也不看他,他的注意力全被棋盤上的形式給吸引過去了:“哎呀!你什麼吃了我這麼一大片?!”沉香這才注意道,現在的棋勢一改剛纔對自己有利的形式,完全朝着楊戩那邊一邊倒了!
“一心二用,自然是不行的。”楊戩笑吟吟地又下了一子,這一下,幾乎把沉香大半的棋子全部給吃掉了。
“你不也是一心二用麼?”沉香可沒有忘記,剛纔楊戩說得也很高興,一副並不是專心下棋的樣子。
“這說明了我的棋力比你高。”楊戩頗有幾分得意地道,將沉香的那一片棋子一顆一顆拿走,“所以說,我始終是略勝你一籌。”
“那你也不能耍賴,說過的話可要記得。”沉香暗指那日的承諾,“昭惠帝君不會說話不算話的吧?”
“當然不會。”楊戩笑道,“到時候請君隨意。”
“我自然不會客氣。”沉香也能含笑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