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胡旋舞

魔界,在魔宮的偏殿,這裡是專門訓練舞姬和歌姬的教坊,掌管這處教坊的人,自然便是現如今的三界第一舞者,迦樓蘭。自從那一次天魔爭鬥,迦樓蘭擊敗了嫦娥之後,他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舞者了。他門下的很多弟子都是因此而慕名而來,拜於他的門下,學習舞蹈。

在魔界,舞蹈不僅僅是一種享樂的技巧,同時也是一種攻擊,在優美的舞姿,只要你的魔力夠強大,也可以轉瞬之間殺人於無形——這也就是爲什麼魔宮對於教坊也是十分重視的緣故。

這天的訓練,依舊是十分的艱苦,舞蹈對於身體的柔韌度的要求是很高的,更要求動作的準確和柔美,所以難度比起武術來說只高不低。教坊內訓練的人都是少女少年,無一不是美貌非常,出身有的高貴,有的低下,但都是極具有舞蹈天賦的人,這些人都是從魔界百裡挑一出來的。

現在,衆人正在練習的是胡旋舞。胡旋舞源自中亞康居國,唐朝時期傳入中原後風靡一時。胡旋舞節拍鮮明奔騰歡快,多旋轉蹬踏,故名胡旋,胡旋舞是因爲在跳舞時須快速不停地旋轉而得名的,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萬週轉個不停。所以也有詩人喻其爲“逐飛星”,“火輪炫”,可以說絲毫不爲其過。

只是胡旋舞講究的是迅速旋轉,這樣子舞姿纔會優美,衣袂裙襬纔可以隨着動作而飄揚起來,才能好看。只是這幾位人顯然不適應如此迅速的旋轉,都是有些磕磕絆絆的。

迦樓蘭在一邊看着,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後,他終於忍不住了:“都停下,不過區區的胡旋舞,你們就跳成了這個樣子?!”他語氣有些嚴厲起來,“剛纔你們不還是鄙夷人類的舞蹈麼?怎麼,人類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你們倒是做不到了?”

衆人都低下了頭,不敢作聲。

有一個貴族出身的少年有些不滿,他問站在一邊看着的迦樓蘭:“師傅,爲什麼我們要學習這些人類的舞蹈呢?魔界不是也有很不錯的舞蹈嗎?!”

“人界的舞蹈歷史淵源比我們要長得多,再說了,不要小看人界。”迦樓蘭道,“天界的舞蹈也就是源於人界的。”

“天界的舞蹈?哼,當初他們還不是輸給了師傅!”另一名美貌的少女輕哼,“天界也不過如此!”

迦樓蘭搖搖頭:“天界的實力遠遠沒有你們所看到的那麼簡單,天界舞蹈厲害的人大有人在,只是你們沒有見過罷了……”

“這怎麼可能?!”有個少年不相信,“那天界爲什麼不派出來呢?師傅您就別嚇唬我們了,您可是三界第一的舞者呢,誰可以抵得過您呢!”

“不,你錯了。”迦樓蘭搖搖頭,“我輸過,而且輸得很慘……”他的語氣中帶着隱隱的懷念。

衆人大吃一驚,看向迦樓蘭:“不會吧?師傅居然輸過?這怎麼可能?!”

“是什麼人,居然可以在舞蹈上勝得過師傅?!”

“師傅您是在開玩笑吧?”

衆人議論紛紛,迦樓蘭則是坐在一邊不說話,只是看着這些孩子們。

“不如……師傅您和我們講講吧?”開口的是迦樓蘭的得意弟子卡拉,他是貧民出身,但是這些弟子當中最優秀的,迦樓蘭也尤其喜歡他,

卡拉這麼一說,其他弟子也紛紛興奮起來,要求迦樓蘭一定要講一講。迦樓蘭拗不過衆人的要求,便緩緩地講了起來。

那一年,爲了追求難度更大,更優美的舞蹈,我只身一人去了人界。因爲人界舞蹈的種類之多,動作之繁雜,那是魔界遠遠及不上的。

那個時候,應該是人類的南宋末年,那是一個朝代即將沒落的年代,所以十分的**。官員們都是花天酒地的,這也更加便於我去那些場所見識更多的舞蹈。

人界舞蹈最鼎盛的時期應該是唐朝,那個時候有很多異族的舞蹈傳入。不過宋朝也不差,經過一個朝代的薰陶,那些外族的舞蹈已經逐漸融入中原,和漢族的文化融爲一體了。

那個時候,我化身爲一名樂師,我在那個時候京師最大的妓院,幫着他們彈奏樂曲,這樣子我就可以近距離地觀察那些舞蹈。

我記得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是個雪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雪,已經是傍晚了,夜色很是迷濛。我當時坐在後院,看着那羣青樓女子在院中翩翩起舞。雪天很冷,雖然我沒有感覺,但是那些凡人女子只能穿着薄紗在雪地中舞蹈,每一個都是懂得瑟瑟發抖的。但是她們爲了要活下去,就不得不這麼做,因爲有一位京師中位高權重的官員前來,他顯然是故意刁難,說要看看這世間最好的舞蹈,所以他強迫這些女子在嚴寒中舞蹈。

這個時候,有一名女子不慎摔倒了,摔倒在這雪地當中。那官員頓時勃然大怒,說要殺了整個青樓的人,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少年忽然從內室走了出來,他說,他會跳舞,而且跳得很好,他一定可以令對方滿意的。

這名少年我從來沒有見過,顯然其他人也是,那名少年自己說他是在後院廚房裡燒火的。他的身份那麼卑賤,那名官員自然是哈哈大笑起來,譏諷他不自量力。

但是那少年卻很是自信,他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這麼望向對方,就好像白水銀中盛着黑水銀,那麼的漂亮,那麼的迷人,那官員動搖了,隨即就答應了。

那個時候,我在一邊看着,很是奇怪。因爲那少年生得很是普通,臉上被炭火薰得滿是黑一塊灰一塊的,一看就知道他並不美麗。但是那雙眼睛卻有着格外吸引人的魅力,不要說是那官員,就連我見了,也覺得很是迷人。

那少年走到雪地當中,他只是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衣衫,殘破的袍角在寒風中飛舞起來,卻有着一種格外吸引人的優美之感。他走到雪地當中的時候,雪漸漸的小了下來,雪花從如同鵝毛一般的大片,變成了細碎的絨花般大小。

那少年脫了鞋,光着腳,站在雪地當中,可是很奇怪,那雙赤足卻是十分的雪白美麗,肌膚晶瑩,如上好的白玉一般。其他人沒有注意,但是我卻注意到了,他脫下來的那雙鞋,十分的精美,那是一雙上好的白色錦緞所致的鞋子,上面用極細的銀絲繡了些花紋,在雪光中反射出銀色的光芒,但是遠遠的,我也看不清那是什麼花紋。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少年的來歷一定很不尋常。

那少年沒有要其他人奏樂,而是自己取了一隻小小的鈴鼓,隨着他的一擊,鈴鼓發出優美的節奏,那少年就急速地舞了起來——他跳的,正是胡旋舞。隨着他雪白的纖足擡起落下,旋轉之間,那些紛紛揚揚的雪花幾乎都無法落在地上,就被他帶起的氣流給重新飛舞了起來。隨着他快速的旋轉,雪花也隨着他的動作,在他的四周旋轉飛舞起來。而隨着他的沒一下點地,那鈴鼓就會準確無誤的響起來,聲音和舞步配合得十分的完美。那節奏開始很緩慢,但是隨着他的舞步逐漸加快,那節奏聲也逐漸加快了。

那少年破爛的衣衫在風中飛舞,他的舞蹈也越來越快,彷彿不知疲倦一般地旋轉着,那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都及不上他的速度。像是楊花灑落,像是蓬草在迎風飛舞。動作又是那麼的輕盈,那麼的美麗。

破爛的灰衣在一片雪白中舞出一份奇異的美麗。破爛的下襬迴旋出一個又一個的漩渦,將地上的雪花帶起,雪花們也隨着他旋轉。那少年的幾縷黑髮在風中飛揚起來,黑白灰三種顏色融合的十分的完美。

隨着鈴鼓的聲音漸漸越來越快,我知道,胡旋舞即將要進入高9潮了。我注意到,那少年在雪地當中跳了那麼久的舞蹈,他那雙赤足依舊雪白晶瑩,沒有絲毫被凍傷的感覺,我越發覺得,着少年的來歷是如此的高深莫測。

就在那鈴鼓的聲音快到不能再快的時候,一聲小小的細碎的破空之聲傳入了我的耳內,很輕,除了我,或許就只有那名射出那枚銀針的少年才知道了。不,還有那位坐在上首的官員。

鈴鼓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名官員直愣愣地坐着,那枚銀針射入了他的喉嚨。他的喉嚨中發出了“咯咯”幾聲,隨即,從那枚銀針的刺入的地方開始,一股小小的鮮血流淌了出來,接着,那官員的口中噴出了一大口鮮血,他整個人就栽倒在了桌上。

鮮血粘稠,死亡的氣息一下子襲來,衆人紛紛尖叫着逃走,很快的,那院子當中,就只剩下我和那名少年了。

那少年穿好了鞋子,他走到那名官員的身邊,拔出了那枚銀針,那官員的口中爬出一隻長長的黑色的蜈蚣,剛一出來,那少年手中青光一閃,那蜈蚣就死了。

對此我一點兒也不驚訝,這名官員早就死了,他現在,不過是被這蜈蚣妖所控制的軀體罷了。我更關心的是這名少年的身份,他來到這裡的目的,很顯然就是爲了除妖。

“你是個魔族。”那少年看向我,那一瞬間,他臉上的污穢全部消失了,露出一張清秀的臉,破爛的衣衫也成了一襲白衣,他的話語滿是確定,“很少見到這麼安分的魔族。”

他的身影剛一顯現,我立刻也察覺到了他身上的仙氣——他是個神仙!下一秒,我就立刻朝着他衝了上去,先下手爲強!當時,我使出的是十六天魔舞,這是我最得意的攻擊。但是那少年的身子只是微微旋轉,就避開了我的攻擊。下一刻,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他的身子又是一個旋轉,臉已經靠近了我。

我大驚,沒想到我連他一招都避不開!而且剛纔他的身份,很明顯,是根據胡旋舞改編出來的,沒有想到,這麼簡單的胡旋舞,居然也有這麼大的威力!

“十六天魔舞?啊,真的是很不賴啊……”那少年對我微笑,“可以將舞蹈化爲攻擊,你的確很不錯。”他的身子忽的離開了我,接着,又是一個旋轉,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將他帶離了這間青樓。

下一瞬間,我們兩人就出現在了一間屋子的屋頂上,不過很明顯,我和他已經遠離了那間青樓了。

“你來人界,是爲了學習更多的舞蹈?”那少年問道,他鬆開手,打量着我。

“你是什麼人?”我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着他。

“我是什麼人你用不着管,就像我也不會關心你的身份一樣。”那少年笑道,“看樣子,你很是不賴,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我不解。

“你的攻擊破綻太多。”那少年道,“舞蹈是發自於內心的,過多的花式反倒顯得累贅,要乾淨利落纔是,你這樣子,太拘泥於花哨的外表了,反倒沒有領會到舞蹈的精髓。”

“你……”我雖然生氣,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對,我那華麗的十六天魔舞,在他這麼簡單地胡旋舞當中,根本連一招也能走不了,這話的確不錯。

那少年接着輕輕笑了笑:“看樣子你是明白了些什麼,行了,你就好自爲之吧……”說着,就轉身離開了。

“你不殺我?”我疑惑着,“我是魔族,你可是神仙。”

那少年頭也不回:“要殺你我自然會殺你,現在,你還不用我來殺你!”說着,就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只留下我一個人,站在這空蕩蕩的屋頂上。

“就是這個少年的話開導了,讓我明白了這個道理——舞蹈是發自於內心的,過多的花式反倒顯得累贅。”迦樓蘭說完了那段經歷,最後補充道,“所以我才能夠有今天的成就,現在,我把這個道理也告訴你們。”

“那個人……真的是天界的人麼?”卡拉疑惑着,“他爲什麼還會放過師傅您呢?”

迦樓蘭輕輕一笑:“很多事情,我們不能那麼絕對,天界的人也不是完全憎恨我們的。當然了,他是個例外,這個人……向來是視規矩於無物的。”

“師傅你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剛纔的那股貴族少年急忙追問道,“是誰是誰?!”

迦樓蘭卻沒有回答,他起身道:“故事說完了,你們也該繼續去聯繫了……”說完,不顧這些孩子的哀號,他欣欣然走出了教坊的大門。

“只可惜……魔界沒有雪啊……”迦樓蘭走到教坊的庭院當中,看着那黑灰色的天空,嘆了口氣,“要是有機會,我可是真的想和你再較量一番呢……”劉沉香,不,聖德聖帝,不知道你現在的修爲如何了呢?

“師傅!”就在迦樓蘭沉思的時候,卡拉隨後跟了出來,他上前摟住了迦樓蘭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

“都這麼大了,你還喜歡撒嬌……”迦樓蘭很是無奈,卡拉是他從下帶到大的,這孩子就是喜歡黏人。

“師傅……”卡拉不依不饒,“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歡那個少年啊?!”一定是的,不然師傅爲什麼一直這麼記掛着他呢?!“師傅是我的,不許你喜歡別人!”

“還真是小孩子……”迦樓蘭嘆了口氣,無奈地低聲道,“你怎麼會這麼想的呢?”

“我纔不是小孩子呢!”卡拉嘀咕着,“快說啊!”

迦樓蘭笑了起來:“放心吧,他可是有喜歡的人的,再說了,你師傅我一心一意鑽研舞蹈,是不會去想感情的事情的。”

“那就好……”卡拉低聲道,接着,他鬆開手,跑到迦樓蘭的面前問,“那,那那個人究竟是誰呢?”不得不說,他其實也是很好奇的啊,天界,還有舞蹈可以敵得過師傅的人?!真是太令人驚訝了。

“他是個喜歡蓮花的人。”迦樓蘭笑道,“尤其是青色的蓮花。”

“青色的蓮花?”卡拉一愣,隨即睜大了眼睛,“難道是……”

“噓……”迦樓蘭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不要說出來了,這可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嗯?”

卡拉重重地點點頭,也急忙做了個捂住嘴的動作,道:“我知道,師傅!”他調皮的一笑。

“行了,該回去聯繫了!”迦樓蘭板起臉道,“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傅了?”這小子,一天到晚就會衝着自己撒嬌,都是自己給慣的!

“是!”卡拉笑着,做個了鬼臉,就跑回到教坊裡去繼續練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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