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整,林炳輝一行在龔志正的官邸門口下了車,此時龔府的門口已經是熱鬧異常,南京城裡的達官顯貴濟濟一堂,魚貫而入,門口聚集着十幾個報社記者,閃光燈在富商巨賈和名門閨媛身上追逐不停,明天的報紙肯定是免不了一番評論。
龔志正看到走近的林炳輝等人,熱情地迎了上來,“歡迎林局長光臨啊,哦,慶文來了,呵呵,請進,快請進,”他看到了二人身後光彩亮麗的孫瑰婷,不禁問道:“這位啊?”
林炳輝連忙介紹到:“這是我們局裡的秘書,孫瑰婷孫小姐。”
“好好,沒想到林局長身邊竟然是藏龍臥虎啊,”龔志正一把拉起孫瑰婷的手,“孫小姐能來,令寒舍蓬蓽生輝啊,”邊說着邊揉搓起孫瑰婷的手。
孫瑰婷只是淺淺一笑,“龔會長謬獎了,能來參加晚宴我們榮幸之至,素問龔會長身旁美女如雲,哪輪得上我這鄉野村姑啊,呵呵。”
這句話直接點到了龔志正的要害,他突然想到了身後的夫人,握着孫瑰婷的手也隨即放下,悻悻地把衆人讓進廳內。
二樓大廳的擺設、佈置,晚宴的規格、標準足以讓他人望塵莫及,孔慶文發現一旁的孫瑰婷一臉的不高興,“孫小姐,怎麼不高興啊,你不是很想來嗎?”
“哼,門口的記者都是勢利眼,沒有一個來拍我的,還有那個龔會長,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說完轉身獨自往大廳深處走去。
孔慶文苦澀地看着她的背影,隨即開始環顧四周,他從服務生的托盤上取了一杯酒,慢慢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下。因爲他來南京時間不長,認識的人也不多,他也倒落了個清靜。
不大會兒的功夫,晚宴正式開始了,孔慶文沒有想到汪精衛親自出席,汪精衛在臺上的長篇大論讓現場的氣氛冷淡了不少,倒是有一些沽名釣譽之人不住地鼓掌捧場。孔慶文自覺乏味,一個人漫步走到陽臺,看着龔府花園裡的景緻。突然,他摸了摸鼻子,一種獨特的香水味隱隱襲來。
“孔處長,怎麼沒去聽聽上峰的講話而是在這裡,我還以爲你應該也是那種官場裡的醜惡之徒呢,”走過來的正是龔亞楠,今晚的她一身西服洋裝,頭戴小鴨舌帽,素顏朝天,倒顯得幾分颯爽英姿。
“哦,是龔小姐啊,幸會幸會,”孔慶文禮貌地答話,全然不顧她剛纔的揶揄。
“孔處長,你一個人站到這裡,不怕再被人盯上嗎,你堂堂的孔大處長要是出點閃失,我們家可擔待不起啊,”龔亞楠的話題直指那日的遇刺。
“想我一心爲國盡忠,問心無愧,蒼茫亂世,難免會惹禍上身,這生死之間,還是聽天由命的好,”孔慶文轉過身看着她,“只是龔小姐,年紀輕輕,當以學業爲重,勿談國事,勿議國政,否則有個閃失,怕是連累家父呀。”
龔亞楠冷哼一聲,“凡是熱血青年,都應當治國安邦定天下,正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
孔慶文注意到身邊有一些人,於是擺了擺手,“龔小姐,我們不談國事,呵呵,你是學生,上好你的學,我是軍人,盡好我的責,你說呢?”孔慶文笑了笑,“哦,對了,前日我看了一個資料,說是一個好的狙擊手,最應該具備的素質就是冷靜,不聽、不聞、不視、不燥、不亂,用心去瞄準,”他向女士舉了舉杯子,一口喝乾杯中酒,輕輕地把酒杯放在了陽臺護欄上,隨即轉身離開。
龔亞楠怔怔地望着孔慶文遠去的背影,眉頭漸漸緊皺。從剛纔孔慶文的對話中,龔亞楠感覺到孔慶文已經意識到自己那天曾在筒子樓裡狙殺他,否則就不會說怎樣當一名好的狙擊槍手。至於龔亞楠爲什麼會去刺殺孔慶文,這是後話,我們暫且不提。
孔慶文剛從陽臺剛返回大廳,迎面碰上了孫瑰婷,“孔處長挺會抓緊時間啊,這麼個功夫還不忘多接近接近龔小姐啊,人家可是名門閨秀,你可要當心啊,”她一臉的不高興。
孔慶文剛想反駁她幾句,正好看到剛從陽臺返回的龔亞楠,心中暗念:這兩個女人都不簡單,單是那張嘴就讓人受不了,如果讓她倆鬥一鬥,應該很有意思。隨即他衝着龔亞楠說道:“龔小姐,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龔亞楠正好想把剛纔心中的怒氣出一出,聽到孔慶文的召喚自當上前應對,可她看到孔慶文身邊的孫瑰婷更是怒火上涌,上次在治安局就是這個女人讓自己難堪。
接下來要發生的都是順理成章了,短短的兩分鐘後,兩個女人的龍虎鬥已經鬧得不可開交,孔慶文在臨走前還不忘加了一把柴火,“二位難得相遇,多多聯絡感情,呵呵,我就不便叨擾了,失陪失陪。”
嘉賓的致辭一場又一場,觀衆的掌聲一陣又一陣,孔慶文獨自走到一個迴廊裡,迴廊的盡頭是幾間房間,那是給汪精衛準備的休息室。他的腳步被兩名便衣特務攔住,“先生,請留步,這裡是貴賓區。”
孔慶文點點頭,“我想去一趟衛生間。”
“對不起先生,在你的身後,走廊的盡頭還有一個衛生間,”特務的態度很和藹。
就在孔慶文轉身時,他突然發現在迴廊不遠處的一個拐角有一隻皮鞋,只有人在被拖拽的時候,皮鞋纔會遺留在地面,他意識到:裡面一定有狀況發生。
他趁着向警衛點頭的工夫,向警衛身後的迴廊掃視了一眼,就在迴廊的盡頭是一個樓梯,而樓梯間里正好有一個窗戶。他面帶着笑容疾步轉到樓外,草坪上擺放着長條餐桌,三三兩兩的來賓正在交談着。
孔慶文慢慢地走向樓梯間,他注意到草坪上的來賓中有幾個頭戴禮帽的年輕人,他們並不交談,分散地站在草坪中,在他們的身邊都有一個可以充當的掩體,或是桌椅、或是樹木、灌木叢、或是假山水池。孔慶文對這種攻擊型站位再熟悉不過了,他意識到:就在樓上的貴賓區,將要發生一場血戰。
他慢慢地走進了一樓的樓梯間,幾個彪型大漢攔住了他的去路,從他們粗魯的吆喝聲中,可以判斷出,這些保鏢和剛纔在二樓迴廊入口處遇到的警衛截然不同,可以肯定的是二樓原有的警衛已經遇襲,那隻鞋就足以說明。
孔慶文的腦子高速地運轉起來,難道是軍統要刺殺龔志正?不,不會,如果是那樣,軍統完全可以在龔府門口就動手。答案只有一個,他們要刺殺貴賓室裡的人,汪精衛!
就在此時,“砰砰”,樓上傳來了幾聲清脆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