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麒這一聲驚歎就像是在一片沉寂的湖面上丟了一顆石子般,霎時間,或讚歎或驚豔的吸氣聲不絕於耳。
原以爲夜闌國遠道而來的南宮公主便已是這世上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可這時衆人再回頭看了眼南宮雪,頓時覺得黯淡無光了。
南宮雪美則美矣,與纖塵不染,一身清高的玉如煙想比,卻不免落了俗氣,一個不是人間煙火的仙子,一個只是塵世間的庸脂俗粉,如此比喻,再恰當不過。
見衆人臉上的神情,南宮雪美眸含恨地瞪着玉如煙,同時,心底也忍不住生出一股自卑,自己最引以爲傲的相貌,如今在這個女人面前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與旁人驚豔的神情不同,此刻,席間玉將軍看着自己的大女兒,這個自小便不得他寵愛,被他拋在腦後的女兒,如今竟是出落成了這番模樣,這就像是當着所有人的面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曾經他最厭惡地女兒,如今正光芒萬丈地站在最矚目的地方,而他用心偏愛的小女兒,卻是一副小肚雞腸難當大用的嘴臉,玉將軍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後悔過,他承認,對於玉如煙這個女兒,他看走了眼。
而玉如潔母女此刻也是驚得愣在了原地。
趙氏看着那場中央傲然而立的少女,心頭沒來由地忽然升起一股寒意,太像了,此刻的玉如煙太像那個女人了!
玉如潔則是連憤恨的勇氣都再也提不起,只是怔怔地看着玉如煙,這一刻,她竟然打從心底裡開始自慚形穢起來,這還是那個曾經被她踩在腳下飽受欺凌的玉如煙嗎……
玉如煙隨着墨無痕走進大殿,立即恭敬地向天燼帝后以及太后行禮道:“兒臣拜見父皇、母后,父皇、母后萬福金安!”
“平身!”天燼帝和藹地道,顯然對這個兒媳也是滿意的,皇后也配合地向玉如煙笑着點了點頭。
玉如煙看到上面的兩位都沒有怪罪的意思,鬆了一口氣。
對於一旁衆人的反應,玉如煙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心中卻不免有些抱怨,這古代的衣裳實在是太繁瑣了,本來這夏日的天氣就又熱又悶,穿起來麻煩,脫起來更麻煩。
玉如煙不知道的是,墨無痕叫她去找那位王嬤嬤拿衣裳,待得玉如煙穿好衣裳走後,王嬤嬤整個人都老淚縱橫了,這麼些年了,主子總算找到這身兒衣裳的主人了。
墨無痕與玉如煙攜手歸來的時候,正巧趕上諸位大臣府上的小姐們獻藝。
兩人落座後,玉如煙便好整以暇地擡起眸子看着場中央那埋首撫琴的少女,模樣兒溫婉可人,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一曲高山流水撫得悠遠綿長,自有一股子意境。
一曲終了,撫琴女子朝着天燼皇盈盈一拜,方纔退下。
後頭緊接着跟上一位模樣兒嬌俏年歲不大的少女,補空位似的徑直走到場中央。
“小女孫玉顏,恭祝陛下,娘娘,萬福金安。”
這自稱孫玉顏的女子先是恭敬地向天燼帝和皇后問了聲安,而後挺直了身子站在場中央,偏過頭去點了點頭,接着便見一個頭上盤着兩個圓髻的小丫頭雙手呈上一隻紫檀木長盒。
打開
盒子,孫玉顏從裡頭取出一隻碧玉簫,通體翠綠剔透,一見便知價值不菲。
宛轉悠揚的簫聲緩緩響起,衆人臉上皆是露出驚歎的神色。
玉如煙發現每一個上場的姑娘都會不經意地將目光投向南宮麒,瞬間就明白了她們的目的,夜闌國太子的身份,確實很能讓姑娘們芳心暗動。
想到這裡,玉如煙不禁看向了南宮麒,南宮麒跟墨無痕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如果說墨無痕是冰的話,那麼南宮麒便是玉,溫潤如玉這個詞簡直就是爲南宮麒量身打造的。
但玉如煙很清楚,在皇家長大,還能穩坐東宮之位的人,又豈會真的溫潤如玉。
她只是看着天燼這一個個的妙齡少女,飛蛾撲火的似的想要鑽進那牢籠,覺得有些爲她們可悲。
場上的人流水似的變換,南宮麒臉上的笑意卻是始終如一,只看着這些心氣兒高的小姑娘各自爭鬥。
對於場中這些千金小姐們那伸長了脖子朝着南宮麒張望的模樣,玉如煙看在眼裡不由得直撇嘴。
這些女人,她該說她們天真還是愚蠢,倘若她們心裡想的是藉着宮宴的機會結識朝中當紅的青年才俊倒也不難,說不得日後還真的能成了自個兒的終身大事,可這一個個兒地眼熱夜闌太子妃的位置,不是自不量力又是什麼?
此刻的南宮麒半舉着酒杯,眸光似是不經意般朝玉如煙所在的方向飄了過來,瞧見玉如煙眸底的譏諷之意,不由得彎起了脣角。
玉將軍府的大小姐?厲王爺的新王妃?還真是,有點兒意思。
半晌不見動作的墨無痕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般,猛地擡頭,一雙墨色眼眸如利箭一般朝南宮麒的方向射去。
南宮麒,墨無痕,這兩個男子無論容貌亦或是手段皆屬世間少有,一個是天燼國如日中天的厲王爺,另一個是年紀輕輕就尊爲儲君的夜闌國太子。
這一刻,他們二人的目光猛地相撞,只一瞬,墨無痕與南宮麒二人便是讀懂了對方眸子裡的含義。
察覺到墨無痕周身的氣壓忽然冷了下來,玉如煙敏銳地蹙眉,墨無痕又抽什麼瘋,她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該死的墨無痕怎麼最近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爲了防止墨無痕又耍什麼花招,玉如煙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卸去了方纔一身慵懶的媚態,整個人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瞧着氣勢突變的玉如煙,南宮麒眸子裡的玩味之色更濃。
這樣的女子,困在區區一座王府之中,倒是可惜了。
“皇兄?”察覺到南宮麒的心不在焉,南宮雪心頭疑惑,自己這個一貫成熟穩重的皇兄,今日在這般重要的場合怎麼會被旁的事情分了神。
“沒事。”聽聞南宮雪疑惑地聲音,南宮麒淡然一笑,便不再說話,只是那一雙狹長的眸子若有若無地瞥向玉如煙。
眼看着各府上的小姐們都表演過了才藝,這時的玉如潔再也坐不住,伸手悄悄扯了扯趙氏的衣角,遞出一個詢問的神色。
趙氏見狀,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玉如潔俏臉兒一喜,提起裙襬便走到場中央的空地上跪了下去,先是朝着天燼帝帝和皇
後行了個周全的大禮,而後柔聲開口道:“臣女玉如潔拜見皇上,皇后娘娘。”
“玉如潔?”皇后笑着開了口:“想必你便是玉將軍的小女兒,厲王妃的親妹妹了吧?”
玉如潔聞言縮在袖窿中的拳頭倏地一緊,低下頭遮住眸子裡的恨意,低聲道:“皇后娘娘聖明,臣女便是厲王妃的妹妹。”
“哦?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一聽是厲王妃的妹妹,不止是皇后,在場的衆人皆是被勾起了心思,方纔瞧着厲王妃那出塵絕世的相貌,着實把他們震撼得不輕。震撼之後便是濃濃地嘆息,這厲王妃再美,終究是嫁給厲王爺爲妃了,即便在場的不少公子哥兒有些小心思,難道還敢跟厲王爺搶女人不成?
就是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是不敢的。
這種情形下,突然出來這麼一個厲王妃的親妹妹,衆人的興致頓時便被勾了起來,既然是親姐妹,即便相貌有所差距,想必也不會差得太多吧!
不少人方纔熄下去的小心思霎時間又重新活絡了起來,連帶着衆人此刻再看向場中的玉如潔時,眼神都有些炙熱。
這讓玉如潔心底是說不出的得意,卻還是故作矜持的羞羞答答地慢慢擡起了頭。
“也是怪了,本宮怎麼瞧着你與厲王妃沒有半分相似。”
半晌,皇后略帶疑惑的聲音響徹全場,緊接着玉如潔便感到方纔還聚焦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炙熱的眼神,霎那間如潮水般退去。
現下,她若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才真是愚蠢至極。
玉如潔此刻心中已經是恨毒了玉如煙。
可眼下這情形很明顯,皇上和皇后對玉如煙還算中意,至少當着厲王爺的面兒表現出來的是這樣,她若在這個時候明着與玉如煙過不去,自己一定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想到這裡,玉如潔忽然笑了起來,朝着端坐於上首的皇上與皇后柔柔地福了福身子,緩聲道:“臣女不才,願獻舞一支爲遠方來客助興,也祝皇上與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聞言,天燼帝朗聲笑道:“好,難爲你有這份心思。”
聽見皇帝誇讚,玉如潔連忙謙虛謝恩。
玉如煙看見玉如潔時不時落在南宮麒身上的嬌羞目光,自然明白玉如潔是奔着什麼去的。
太子妃?也不知這夜闌國的太子打的什麼主意,兩國聯姻而已,犧牲了一個公主倒也罷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犯不着連自己也搭上,也不知他這葫蘆裡頭賣的什麼藥。
失去一個公主沒什麼打緊,自古以來,公主作爲兩國聯姻的政治犧牲品還少麼?
可太子妃之位卻不一樣,迎娶異國女子爲太子妃,他日勢必要立爲皇后,母儀天下,這可就不是可有可無的口頭承諾那麼簡單了,倘若有朝一日這位異國的皇后生下皇子,立爲太子,以天燼爲依靠,那夜闌國是姓南宮,還是姓墨?
南宮麒貴爲一國太子,地位無可撼動,若論心智必不是簡單人物,他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那麼,在這個時候,南宮麒刻意透露出來的信息可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這位夜闌國的麒太子,究竟想要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