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傳盯着手機上的微信消息, 咬了兩下牙,最後深呼吸了口氣,才忍下想要把焦嘆揪出來暴打一頓的衝動。
調出撥號界面打過去, 不出意料聽到了“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這樣的回覆。
“……”
單腳踩在地上, 袁傳把額前的劉海向後捋了一把, 翻過手機再次把焦嘆發過來的好幾條微信消息逐字逐句地看了幾遍。
第一條:先回答我, 咱是不是好兄弟好哥們好基友?
第二條:行了, 你不用回了,我知道答案肯定是了!
第三條:所以我做錯什麼你一定得原諒我對不對?
第四條:那什麼,喝多了, 嘴瓢了
第五條:你爸你媽,我叔我嬸……
第六條:知道了你喜歡上了一個貌美如花的男孩紙。
“……”
手機屏幕暗下, 袁傳垂下頭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 跟父母坦白是遲早的事, 可他這還沒準備完全呢,就被焦嘆給出櫃了。簡直是不知道該說焦嘆那貨什麼好。
重生之前那次, 不還一直給他守口如瓶的?怎麼這次就這麼隨隨便便給吐露了?!
擡起頭看向盯着電腦屏幕敲鍵盤,認認真真碼論文的卓君言,袁傳捏緊手機,下牀走向了陽臺,伸手將門給掩上。
按下熟悉的座機號碼, 袁傳聽着“嘟——嘟——”的響聲, 心裡漸漸變得平靜。
那頭有人接起了電話, 男聲笑着說到:“這麼晚打電話, 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跟老爸說?”
“爸。”擡頭望向能看見幾顆星星的天, 袁傳勾了下脣,“嗯, 很重要的話。”
刪刪減減打完了兩大段分析文字,卓君言長出了口氣,轉動着脖子活絡頸椎,腳上不方便,也就順便坐着左左右右地伸展筋骨。向右扭轉着身體,他這才發現一直坐在牀上的袁傳不見了。
把文檔保存並小心地備了份,卓君言關了電腦站起來,單腳爲重心地挪到牀邊,聽到窗外邊傳來挺低的說話聲,轉頭髮現袁傳原來在陽臺打電話。
結束通話,袁傳再次仰頭望着夜空上掛着的、無半點雲層遮掩的彎月,從心裡邊笑了出來。還有什麼,比父母的理解和體諒更讓人欣慰歡喜的?也許就只有卓君言在某一天的某一個時刻,接受他的愛,並愛上他吧。袁傳這樣想着,向後弓了下背,身心放鬆地轉身推開陽臺門走進屋裡。
卓君言坐在牀上,手裡拿着他自己的枕頭,見袁傳走進來,眨巴下眼,商量着說到:“這兩天我睡外面,你睡裡面成嗎?”
袁傳視線移向他的右腳,把手機放到牀上,將自己的枕頭拿起來放進裡側,接着抽出卓君言拿在手裡的枕頭在外側放好。直起身,他看着低着頭的卓君言,說到:“晚上要是想上衛生間,叫醒我。”
雖然卓君言沒有夜裡起來上衛生間的習慣,通常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但袁傳不放心,就怕有意外。
卓君言側了下頭,伸手扯過自己的被子,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袁傳也沒望着他叫自己,只能夜裡多留些心,反正他睡眠淺,身旁睡着的卓君言有什麼動靜,他肯定能知道。
等卓君言躺好,袁傳關了燈藉着路燈照進來的光從牀尾爬上去。
卓君言睡得很快,沒幾分鐘就呼吸沉沉。袁傳面對他側躺着,手臂撐起身體查看了下他的腳,才重新躺下閉上了雙眼。
夜裡,袁傳不記得自己醒了幾次,只記得最後一次,卓君言差點滾下牀的時候,自己伸出手臂把人撈進了懷裡,避着受傷的腳,怕對方熱只虛虛地摟着。直到天亮纔將人鬆開。
王樑敲着門,聲音不大地叫着:“袁哥?”只一聲袁傳就從臥室裡邊將門開開,對他點了下頭。王樑看着將門輕輕關上的袁哥,嘿嘿笑了兩聲:“言哥還在睡呢?”
袁傳嗯了聲,問他:“你們屋今天有沒有人留下?”
王樑點頭:“有,就昨天送言哥回來的李小軍。”
袁傳對這李小軍有點印象,是個挺精明能幹的人:“你替我跟他說一下,今天飯點,麻煩他將吃的送到樓上。君言腳沒好,上下樓不方便。”
王樑應着:“好嘞,我這就去跟他說一聲。小軍人可好了,他肯定樂意幫忙。”說着,就先快步往樓下走。
袁傳踏出大門下臺階,跟兩位導演和總務打了招呼,朝公司給的車子走去。劇組的保姆車就停在旁邊,門開着,裡邊坐着許倩和常肖。
車鑰匙在王樑身上,袁傳擰了下鎖着便背身靠在了車門上。擡頭,目光冷冷地掃向旁邊車裡邊的許倩。
許倩正拿着眉筆在畫眉毛,被袁傳那麼冷颼颼地一瞥,手不由一抖,頓時畫歪了,一撇撇出去一公分多,壞了就快畫好的眉。
袁傳就算憤怒這個女人敢動卓君言,也不會多給她眼神,只涼涼的一眼便轉開了眼。
王樑交代好李小軍跑出來邊掏鑰匙開了鎖,車門感應響了聲,袁傳拉開坐了進去。隔絕了旁邊車子裡兩人的目光。
許倩牙齒咬着嘴脣,抽了張溼巾擦眉毛,心裡邊有萬種不甘。常肖剛纔雖然沒有被袁傳冷冽的眼神掃到,但也感受到了那種威懾力。他把車門給拉上,忍不住對許倩說:“姐,我覺得這件事還是跟楊哥說一聲。”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許倩給瞪了:“這件事你要是敢跟範楊說一個字,別怪我跟你翻臉。”
常肖縮了下脖子:“放心,你不讓我說,我保證一個字也不會往外蹦。”
他可沒那麼傻,爲了那個掛羊頭賣狗肉的經紀人得罪許倩,那得失去多少掙錢的機會。就這次,能來拍《罪愛》,也是許倩幫了他一把,不然範楊還得讓他去陪那些滿臉流油、挺着個啤酒肚的暴發戶老闆們。
——
今天拍攝的第一個場景,是王祁事先答應陪富家千金去逛街結果在街上遇見餘年和一個女生也在逛街,心裡邊吃味的戲。卓君言的腳受傷,只能先拍攝袁傳這部分,之後再拍餘年那些鏡頭。
早上九點,學生街上行人不多,開門的店鋪不少,滿足了拍攝的需要。劇組的工作人員擺弄機器忙活着,引得逛街的人停下腳步好奇地看着。還有人上前問拉着線測距離的趙錢:“你們這拍的是啥電影?”
趙錢向人報了測出來的數,回頭抹了把臉,對問話的大媽說:“青春偶像、浪漫愛情教育劇。”
那大媽聽得一愣一愣,轉臉就跟旁人說了,笑哈哈的:“拍的愛情劇,我這就愛看愛情劇。”說着又轉回來接着問趙錢,“叫啥名啊,等拍完我也看看。”
砸吧了下嘴,趙錢笑着擺擺手,轉身朝機器走。
“袁哥。”王樑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扭身看着閉着眼睛讓化妝師化妝的袁傳,手裡邊拿着手機晃了晃,“焦哥的電話,已經打了好幾個了。我跟他說你要拍戲,他說什麼也要讓你先給他回過去。”
焦嘆這貨,做了錯事就裝死,八成昨晚都沒有睡好。袁傳睜開眼睛,伸手接過王樑手裡的手機,開鎖回撥過去。沒嘟兩聲,那邊就接了。
“你總算是肯回我了!”焦嘆這夜貓子,一夜沒睡還是精神抖擻,“都怪酒亂人性啊,以後我說什麼也不喝了!”
袁傳:“……”
“唉,好吧,這事確實是我的錯。”焦嘆嘖了兩聲,“叔和嬸要是要打你,放心,我肯定跟你一起受着,誰讓我們是兄弟呢,這份擔當我還是有的!”
“……”
不管對面焦嘆還在嘀咕着兄弟情義,袁傳按下掛斷鍵,把手機遞給了王樑。正好化妝師上好妝,袁傳拉開車門下車。剛剛好,手機又響了,來電顯示“焦炭”。王樑無奈又好笑地接起來:“焦哥……”
演員到位,導演們上去說戲,總務讓工作人員去退散圍觀的路人,又招呼着剛纔選中的臨時演員們準備好,馬上就要開拍了。
“Action!”
臨時演員從身旁走過,越想表現的自然結果就會越顯得假,畢竟在鏡頭面前,有經驗的都會難免緊張,更別提沒經驗的了。
陳導坐在陰影處看着電腦,鏡頭裡羣演們走過去,臉上表情僵硬,陳導不滿意地皺了下眉。好在演員們感情表現地不錯,她也就沒有喊咔。
指定的餘年站着的位置。袁傳微微側了下臉,接着轉過身,望向了那處空無一人的位置,臉部表情和眼神開始轉變,自然的、不造作不忸怩。
許倩笑盈盈地看着櫥窗裡邊擺放着的包包,轉身看向袁傳,面露疑惑,眼睛裡卻閃着狡猾的光。她往袁傳身旁走近一步,伸出雙手圈住了他的右手臂:“王祁,你看什麼呢?”
盯着顯示屏的陳導看着許倩自行增加的肢體動作,手裡的對講機拿起來又放下。
袁傳忍着要將手臂抽回來推開人的衝動,側頭藉着鏡頭拍不到面部表情的一瞬,冷眼掃了許倩一眼。許倩圈着他手臂的雙手有一瞬的僵硬,不過她立馬又對着袁傳露出了燦爛的笑。
論心計,她有的是。可袁傳,也不是好惹的。更何況,許倩還不知死活地動了卓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