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傳是被門外傳進來的雜亂聲響給吵醒的。他摸過放在地板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離六點還有一刻鐘。
挺身盤腿坐起來，袁傳揉了兩下睡得昏昏沉沉的腦袋，轉頭去看牀上的人。室內很暗，他也只是摸黑看見了個大概的輪廓。
不滿足地撐腿站起來，袁傳朝牀邊走去。近距離可以看得真切。
不管外面的吵鬧聲，卓君言睡得很熟，一點都沒有受到干擾。原本好好蓋在身上的被子這會已經失去了它本來的用途，被他團成一長條，兩隻手穿過去緊緊摟在胸口處，一條腿還不踏實地跨過去騎在背面上。腦袋也不枕着枕頭了，直接埋在被子上面。
睡覺時穿得整整齊齊的睡衣因爲他的動作，上衣被往上捲了卷，下身的褲子則往下扯了些。精瘦的腰身和內褲的邊沿都露在了外邊。還有那深陷的腰窩，簡直引人犯罪。
當初第一次看見卓君言這麼個“放蕩不羈愛自由”的睡相，袁傳還沒有像現在這麼周身熱氣往下涌。他就等卓君言醒了後，站在旁邊挑眉笑得戲謔地說：“看不出長得那麼乖巧的臉，睡相會差成這樣。”
那時卓君言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邊疊被子邊解釋說：“小時候自己睡沒安全感，做惡夢了就喜歡抱着點東西睡覺。沒想到養成習慣了，改了幾次也沒改過來。”
熱血翻騰，呼出來的氣息都變得有些滾燙了。袁傳眼睛灼灼地盯着牀上的卓君言，彎身朝前伸出手去。
睡夢中的卓君言感覺自己的腳好像被燙了一下，忍不住往回猛縮，臉也往被子裡又埋深了些。
四月份，晝夜溫差很大，睡下時可能還會覺得有些熱，後半夜越睡就會越涼。摟着被子把身體露在外邊太久了，卓君言的兩隻腳早就變得冰涼。
袁傳把手收回來，轉頭回去拿起自己的被子過來攤開蓋到了卓君言的身上。沒人來叫門前，讓他能多睡一會是一會。
至於他自己……
把手伸進變緊的底褲裡鬆了鬆邊緣，袁傳轉身往浴室走。
——
於可可站在門口敲門時，卓君言已經起了，坐在牀上看着蓋在身上的被子和旁邊另外一條被自己團成一堆的被子發呆。
他正想下牀，浴室的門開了，穿戴整齊渾身清爽的袁傳走出來，朝他看了眼，腳步沒停地過去開門。
臉皮薄的卓君言看人都收拾妥當了自己才起，揮散剛纔亂七八糟的心思趕緊下牀疊被子。
於可可拎着劇組準備的早餐走進屋裡，見到地上鋪着的褥子，又見卓君言從牀上下來。她冷眼看了卓君言一眼，什麼話沒說，可是不滿和怨怪的意思很明顯。
疊好被子轉過身的卓君言沒發現她的眼神，套上拖鞋就往浴室走。袁傳在旁邊看到了於可可的神情變換過程，臉上神色有些凜冽，他朝着於可可手裡的袋子伸手：“給我吧。”
於可可臉上換了副微微帶笑的表情，擡手遞給他：“昨晚我給柔姐打了電話，跟她說你這裡一切都好。她讓我告訴你，公司那邊事情完了有時間就過來探班……還有，她讓你不要緊張，好好演。她很看好你，你一定會紅的。”
以袁傳對江柔那麼多年的瞭解，探班之後的話肯定是於可可自己給加的。江柔絕不會對一個新人說出“你一定會紅”這種不負責任的空話。
袁傳：“時間不多，你也下去吃點吧。我這裡沒什麼事，我等卓君言吃完再一起下去。”
卓君言從浴室出來，於可可擡頭看了他眼才說：“那我先下去了。”
袁傳看着重新關上的房間門，大概知道了爲什麼江柔會特意中途過來把於可可給換走了。
卓君言換好衣服洗漱完出來，看於可可已經走了，心裡鬆了口氣。
袁傳蹲在地上翻行李箱，指了下房裡的書桌說：“我的吃完了，剩下的那些都是你的。”
卓君言走過去拿起來大口吃着，眼睛掃見被袁傳捲起來收到牆角邊的褥子，咀嚼的動作一頓。
把嘴裡的東西嚥下去，他低着頭看地板說：“以後睡牀吧。小是小了點，擠擠還是可以的。”
往外掏出一瓶防曬霜的袁傳聽見了，知道是於可可那話讓他覺得自己有錯了。他拿着瓶子站起來，走到了卓君言面前，沒有猶豫地回答他：“行。”
卓君言舔了舔沾了包子餡的油的嘴脣，低着的頭始終沒有擡起來：“我睡相不太好……可能會不小心把你踢下牀。”出去玩的時候，寢室兩個哥們都有過那遭遇，對他抱怨頗多。
袁傳嘴角上扯：“不會的。”
卓君言擡眼瞄了他一下：“我說的是真的，沒開玩笑。”
袁傳還是那話：“不會。”
雙人牀，肯定不會。
看他迷之自信的卓君言不說了，低頭專心啃包子。
——
開機儀式過後，三輛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取景的學校。
校方負責的領導收到消息趕了過來，熱情得很，和陳導握手交談，直接聊起了學校多年的建校歷史。演員們在換裝，工作人員在佈置機器。陳導邊聊着還邊要指揮工作，兩頭兼顧也是挺忙的。還好有個今天才姍姍來遲的張副導在旁邊幫忙督促。
《罪愛》劇組都沒有事先讓他們這些演員試裝，但量了尺寸，給每個人準備的衣服穿到身上都剛剛好。意外的，還都挺合適。
袁傳的角色王祈是一個熱情開朗，愛好運動的陽光大男孩。而卓君言的餘年則跟他相反，是個喜好安靜不願跟人過多相處的人。
常肖演的是劇中餘年和王祈的輔導員，畢業留校的大學生。許倩的是激情奔放，追求王祈無果最後黑化悲劇的富家女。
換好衣服化了點淡妝的袁傳起身，他看着坐在階梯教室最後排桌子上拿着劇本記臺詞的卓君言，擡腳走過去。
常肖拿着鏡子在旁邊給化妝師說：“你這眉毛畫的不好，重新再給我弄一次。”許倩坐在他旁邊，眼睛視線跟着袁傳。
第一次拍戲的卓君言很緊張，把待會要拍的第一場第一鏡的幾十句臺詞背的滾瓜爛熟，完了還要琢磨着面部表情的變化。他投入的很，連袁傳站在他身後好一會都沒有發現。
“上臺做主持或唱歌的時候緊張嗎？”
袁傳突然出聲，卓君言嚇了一跳，轉過身眼睛微微睜大地看着他。袁傳單手插在西褲裡，看着他安撫說：“不用緊張，待會跟着我，我帶你入戲。”
卓君言還在想他剛纔問的話，慢半拍地說：“第一次做主持的時候我也緊張。”
袁傳眼睛盯着他，笑了。卓君言不自在地撓了下臉，從桌子上下來。
工作人員帶着從學生中挑出來的四十幾個穿着樸素的羣衆演員開門走了進來。能參與拍攝，這些大學生都掩不住的興奮激動。看見了演員後，更是忍不住小聲地驚呼。
袁傳和卓君言逆着人流往下走。女生們看着他們一起從身旁經過，興奮地兩三個湊到一起低頭交耳地聊起來。
也有看常肖和許倩的，就是目光沒多大停留就轉到了袁傳和卓君言那邊。許倩心裡不爽面上還算平靜，常肖就沒忍住，說了句：“這還沒拍呢，就先賣起腐了。”
給他重新畫眉毛的化妝師手一頓，接着草草地又畫了幾筆收了手。
張副導在講臺上拍手維護秩序，讓每個人找貼了紅標籤的位子坐好。四十個人又稀稀疏疏動起來。
於可可趁着還沒有開拍，拿了瓶礦泉水走過來。袁傳伸手接過，平淡地說了聲謝後轉而就給了卓君言。於可可愣了下，眼神不太愉快地看着袁傳，好一會才退到了教室外邊。
剛纔背臺詞有些口渴，卓君言沒有拒絕袁傳的好意，接過後說到：“謝謝。”
看着他仰頭灌水，袁傳嘴角揚起：“我也有點渴。”
含了口水的卓君言都忘記吞了，手裡拿着礦泉水瓶，眼睛閃來閃去，最後吞下水的同時把手伸出去。
袁傳接過，兩次仰頭，剩下大半瓶的水直接沒了。他擰上瓶蓋，掃到那邊落座的好幾個女學生眼睛放光地朝他們這邊看，輕笑了聲。
導演讓演員就位，袁傳和卓君言一起走到指定的相鄰的座位坐下，袁傳身旁的那個女學生直接掩嘴一個倒吸氣。
全體安靜，板子打響後，再次熱鬧開來。張副導控制攝像機的鏡頭從整體再到單獨鏡頭指向袁傳和卓君言。
這一幕是開學初班級會議，餘年和王祈第一次碰面。
情愫未起，好感暗生。
餘年撐着腦袋翻着書，聽着四周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微微皺起眉，他擡起頭看向沒有人經過的門口，不太高興地嘆了口氣。
帥氣好交友的王祈和前邊的兩個男生聊得起勁，耳朵捕捉到那輕輕的嘆氣聲，轉頭看着身旁清秀乾淨的男生，微愣。
餘年感覺到目光，也轉過頭，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王祈笑得如同明媚的陽光，伸出手來：“你好，我叫王祈。”
餘年愣住了。
卓君言是真的愣住了。他看着面前笑容燦爛的袁傳，想到袁傳說：“我帶你入戲。”
“……我叫餘年。”
——
站在角落裡的陳導看了袁傳和卓君言兩人互動時的表演，心裡高興極了。她原本還有點顧忌兩都是新人，入戲會有點困難。現在那丁點的擔憂早就不見蹤影了。
總務跟在陳導身旁，看了也不由驚歎，這袁傳可真是不簡單。
陳導笑：“我聽有人說袁傳昨晚還睡的地板？你幸苦下，今天把牀給他們換成雙人的。”
總務沒有半點不樂意地回：“我現在就去給房東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