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兩頭牛

北方秋季的夜晚,涼意侵體的感覺已經十分明顯。

篝火中的柴禾,時不時發出“噼啪”的幾聲嘣響。偶爾有小隊將士,從不遠處列隊走過。夜色漸深,周圍不算嘈雜,卻也不像鄉村夜晚那麼安靜,大片的火光讓這平原上有繁華的錯覺。

燕王伸手拉了一下斗篷,慢慢地走在前面,他沒有說話。稍稍靠後跟着的朱高煦,也是沉默不語。父子二人非常有默契、安安靜靜地走着。

沒有任何激烈的表情,燕王的情緒很平穩,但是應該有很多複雜的東西交織在一塊兒。這麼久沒說話,他必定是在思考着什麼、想着什麼。

朱高煦揣測着父王的心思,有些能猜到,有些猜不到。

諸如燕王對戰事前途的憂心,這是一定有的,起兵以來,劣勢從來沒改變過。以朱高煦親歷這段時間的見聞、和對燕王朱棣的瞭解,他甚至相信:如果建文帝不逼那麼急,燕王可能不敢反。

朱高煦也想到了一些事,諸如世子告他下毒。

他覺得,這事兒只要沒有真的毒死世子,燕王是不會追究的,尤其在這種時候更不會計較。

以燕王的老練心智,甚至會認定朱高煦連毒死世子的想法也沒有,否則給世子解毒就是多此一舉;更不會在路上危急關頭、世子自己要放棄的情況下,卻讓兩個兄弟先走。

燕王肯定是明白這些的,否則他就不是燕王!

朱高煦心道:最能造成實質後果的地方,是燕王對自己的看法。燕王肯定不會有“次子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爲人非常厚道無心機”這樣的判斷。

然而又有什麼辦法?朱高煦本來就不是那種忠厚老實人,能演成那種人?

一個人活在世上,能連續演一天兩天,可是要演一月兩月當真很難,一年兩年、十年更是幾乎不可能!何況朱高煦如果要打定主意演戲,還不能只在燕王面前演,要隨時隨地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演!否則這麼親近的關係、那麼多人看着,總會把紕漏傳到燕王耳朵裡。

與其畫虎不成反類犬,讓燕王更加猜忌朱高煦演戲的目的和用心,還不如不演!

就在這時,燕王忽然站定,仰頭望着天空的星星。朱高煦也站在那裡,跟着擡頭看一眼,琢磨看星星能有啥感悟?

燕王轉過頭來,說道:“世子身體不太好、多病,高煦勉力啊。”

朱高煦聽到這裡,心裡頓時一緊張。

燕王看了他一眼,又沉聲道:“高煦跟着俺征戰,重圍之下死戰不降,你是最忠心的。”

朱高煦心道:這不是明擺着的處境麼,我要是能投降,爲啥非要去死?

不過他很快就明白燕王的意思:你和世子相比,俺更信你……現在父子二人是綁在一條船上的,朱高煦殺了那麼多官軍將士,客觀上他更忠心燕王,至少在靖難期間是這樣的。

正因爲是事實,才更加可信!如果說話的人不是燕王,朱高煦差不多就真信了,還會對光明前途充滿幻想吧?

……但是,靖難之役後呢?可能燕王的想法是現在勝敗未卜、風險還很大,想那麼遠的事、沒譜的事無意義。只不過朱高煦不那麼認爲罷了……他對靖難之役的認識、和此時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兒臣忠於父王,此乃天經地義。”朱高煦忙着先答一句,省得思考太久了、會讓燕王覺得他又在玩心計。

“嗯……”燕王隨口哼出一聲,尾音拖得比較長,似乎是贊同之意,又似乎有什麼深意?

剛纔父子倆一起走動,沉默了很久,不知燕王在想些啥;反正朱高煦也想了很多很多,現在父子倆開口說話了,他也思量妥當了很多事兒。

朱高煦便道:“兒臣乃郡王、養尊處優錦衣玉食,皆受父王及皇祖恩惠,豈能不忠?何況兒臣身體膚髮,受之父母,更受父王養育之恩,孝發自於心。”

他見沒有外人,便又一臉誠懇道,“有父王在,方有兒臣。父王文治武功,必能靖難功成,彼時君臨天下,以嫡長子爲皇儲,更能穩固大明江山社稷。社稷穩當,兒臣之富貴,才能穩當;不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兒臣乃太祖之孫、燕王之子,只想擁有咱們該得的榮華富貴,不想有非分之想。爲了保住父王和兒臣擁有的一切,兒臣也會竭盡全力,輔佐父王!”

朱高煦拒絕燕王的暗示“承諾”,並非一時頭熱,他左右權衡了很久的……什麼承諾,鬼才相信!打江山的時候,很多君王動不動還要和人“平分天下”呢!中國歷史那麼長,見過皇帝主動送一半江山的嗎?

與其爲了一個畫餅,表現出一副野心勃勃的樣子,還不如以退爲進,先不做那出頭鳥。

這時候燕王的“許諾”沒有任何意義,因爲江山還不是他的!如果這種許諾在朱棣真的當了皇帝之後,還可以稍微當真……

朱高煦忽然想起一個故事,說是記者問一個老農,如果有兩套房子願意捐獻一套麼,老農說願意;又問如果有兩頭牛、願意捐獻一頭麼,老農立刻拒絕了,因爲他真的有兩頭牛!

“嗯……”燕王又用同樣的口氣、同樣的節奏,稍稍拖長尾音哼出一聲。

朱高煦知道燕王不會馬上相信,但是朱高煦準備鍥而不捨,用誠意的態度多次地、反覆地念叨,次數多了應該會起到一定作用的……那傳銷洗腦之術、還有廣告策略,其中有一種就是反覆念、反覆念,他嗎的一段廣告能一次性反覆念五遍,唸到你潛意識深處去!

燕王轉過頭來,忽然露出一絲笑容,“高煦有勇有謀,真的無心權位?”

朱高煦抱拳道:“父王,兒臣只愛良駒、美人、富貴,權位那些東西實在無趣得很,又累又沒意思。兒臣愛騎馬、愛射箭,覺得體內力氣無處釋放,幹那些事舒服,還能得到父母、美人的誇獎,又能自強自保不爲歹人所乘,何樂不爲?”

“哈!”燕王擡起手,用手指了一下他。

朱高煦想起剛剛纔說過,就算不爲權力,也要努力輔佐。當下便道:“之前在大帳中議事,父王問攻取真定之策……”

“高煦有良策?”燕王立刻看着他的臉。

朱高煦沉吟道:“真定城有官軍不下十萬,還有盛庸、平安等諸將,白天的表現看來也非等閒之輩。咱們兵力不如官軍,想用武力攻城,幾乎不可能。”

“嗯……”燕王又哼了一聲,口氣有微妙的區別。

朱高煦繼續道:“想拿下真定,只能謀取。兒臣聽說武定侯郭英也在軍中,郭英與耿炳文的威望身份相差無幾,皆是跟着皇祖打江山的老將,僅存之人。

時主帥耿炳文亡於戰陣,能統率號令真定城諸軍之人,一定是郭英!”

燕王點頭道:“高煦說得沒錯。”

朱高煦道:“武定侯郭英說起來還是咱們家親戚。他的次子叫郭銘,妻子是徐家的人,便是咱們母妃孃家之人……上回兒臣看望母妃,隨意聊了些家常,母妃提起過,大概是怎麼親的……”

燕王接過話,說道:“俺知道的,那郭銘之妻,是你們母妃之堂姑。郭銘之岳父,便是魏國公徐達的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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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伸手撓了一下側臉,點頭道:“對,對,大抵就是這麼變成親戚的。父王何不派使者入城,佯作議和,私下勸勸郭英?當今朝廷奸臣刻薄宗室勳貴,可勸郭英棄暗投明,投親戚共襄大事!”

“不太好勸……”燕王沉吟片刻,又道,“不過可以試試,反正俺們只有一口話,既不出兵也不出糧。何況此時燕軍軍臨城下,俺得拿出法子來,總比在衆將士面前束手無策要好。”

朱高煦忙道:“父王英明。”

燕王仰頭看了一會兒,說道:“時辰不早了,回去歇了罷。”

朱高煦便抱拳道:“兒臣告退。父王也早些進帳歇息,秋夜風涼,父王乃全軍所望,定要將息。”

燕王點了點頭。

朱高煦回到自己這邊修建的營地,叫人在盆裡泡幾根柳枝,好作爲明天刷牙的工具,拍打一下、樹枝纖維就和毛刷一樣,就地取材十分便捷。接着他便鑽進帳篷睡了。

或是剛纔面見燕王時,不敢輕視,腦子想的很多,以至於腦部活動量減不下來……居然失眠,久久不能入睡。朱高煦輾轉反側,今天白天拼命打仗,本來已經很疲憊了,卻睡不着,滋味更加難受。

前世的歷史,就像一個夢魘,纏繞在朱高煦的心頭,讓他從來沒有真正放心過!

燕王這個次子,史上似乎是學習燕王、依樣畫瓢造侄子的反,然後被殺全家、全部部下、以及稍微有一點關係的文武官員。下場非常之慘。

朱高煦琢磨的是:如果這一世自己不造反,會被放過嗎?

這是個十分深奧的問題,他傾向於依舊會被幹死,但並不能完全確定……還沒發生的事,如何能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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