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悄無聲息地在宮裡蔓延着,當事人卻並不知情。
這一日太陽正好, 蓁蓁指揮着幾個丫頭們把書房裡的書都拿出去曬曬, 秋華看她把屋子裡又弄得一團亂正嫌棄她呢, 屋外的霽雲忽然說:“哎呀, 主子,秀姑姑來了。”
蓁蓁正愁怎麼應付秋華嫌棄的眼神呢,音秀這一來剛好是替她解了圍。她掀了簾子出屋去迎,音秀挎着一個食盒穿過院子, 一進明間見着蓁蓁劈頭蓋臉就問:“又躲屋裡做什麼呢。”
蓁蓁走上去滿臉掛笑挽着她的胳膊說:“在屋裡收拾東西呢, 走咱們到西屋去說話。”
“收拾東西?”音秀細眉一挑, 一臉的不信。“你哪會收拾東西, 你不亂折騰就行了。”
秋華跟了出來,聽見雖然什麼都沒說卻在一旁默默地直點頭。
蓁蓁臉蛋微微發燙, 忙推着音秀往西屋去。
“哎呀, 快走吧, 我的秀姑姑。”
待進了西次間蓁蓁問:“你怎麼有空過來?是大姑姑讓你來的嗎?”
音秀道:“這陣子總不見你來我只有自個兒跑來了。”
蓁蓁一聽笑着說:“哎呀真是我的罪過, 竟要你這個大忙人來瞧我。”
音秀斜睨了她一眼:“知道就好。”她說着打開食盒端出一棗泥糕來,“喏,這是你愛吃的棗泥糕。今兒大姑姑給太皇太后做時做多了,如今天冷下來了外出走動少了,大姑姑怕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積食只讓她吃兩塊,餘下這些讓我拿來給你。看看大姑姑和我這起早貪黑勞心勞力的, 結果最後都便宜你了。”
蓁蓁平素就愛吃這個, 尤其是大姑姑和音秀親手做的, 酸甜適中,咬下去又軟糯,讓她一個人一下午吃這一盤都沒問題。她當下捏了一塊棗泥糕就放嘴裡咬了一口,果然如她想的一般美味,一點沒差。“大姑姑一貫疼我,你不是也最疼我麼。”
音秀捏了把她的臉笑說:“嗯,果然是皮厚。”
她說話間隱隱聞着一股極淡卻極綿厚的香味,四下找了找發現香味是從蓁蓁左手腕上帶着手串上飄出來的。她提起蓁蓁的手腕發現那是一串沉香木的佛珠,她仔細看了看驚道:“這是你在江寧買的?這沉香木甚爲難得啊,這手串的原料怕得是一塊上百年的沉香木老料呢。”
太皇太后和大姑姑蘇嘛都虔誠禮佛,宮裡用香料最多的就是慈寧宮了,音秀這些年跟在蘇麻喇姑身邊耳濡目染的也算得上是宮裡用香上一等一的行家了,她一眼就能瞧出蓁蓁這手串子的珍貴來。
蓁蓁把手縮了回來轉了轉手腕上的佛珠串,神情略有些不自在,“這……是一位故人送的。”
故人?音秀一時沒想明白,她去一次江南還能遇見故人?是進宮前認識的舊友嗎?可是她同蓁蓁從小就一起在京里長大莫說江南了,連京城都沒出過沒聽說她能有什麼在江南的故人啊。
霽雲此時剛好進屋來上茶,蓁蓁忙扯開話題對霽雲說:“去我屋裡把櫃子裡那個漆盒拿來。”
霽雲福了福轉身去了,回來的時候手裡捧了了個黑漆圓盒。
蓁蓁打開蓋子,盒子裡鋪着一層紅絨布,上頭躺着一支髮簪和一柄月牙梳。這兩樣東西不知是什麼做的,乍一看像玉卻質地緊密通體發白,躺在紅絨布上瞧着漂亮極了。
蓁蓁對音秀道:“你若今兒不來我過幾天也要去找你,既然來了剛好,這個是我留給你的。”
音秀拿起來握手裡左看右看簡直是愛不釋手,“這是何物?”
蓁蓁道:“這是我在江寧的時候買的。這是用大象牙齒做的象牙梳和象牙簪,是打南洋那傳過來的。這東西在江寧也是稀罕物,聽說再往南去,廣州那官商家裡的女眷們都愛戴這個。”
蓁蓁把簪子插她髮髻裡,讓霽雲抱鏡子來給她照。
“太皇太后和大姑姑樸素慣了,我知道你因顧慮着在太皇太后身邊伺候所以平時都不怎麼穿金戴銀的,就是玉簪你也嫌少戴。這象牙是最普通的骨頭做的總不打眼了吧。”
音秀眼裡滿是欣喜,瞧得出她是喜歡的,可她對着銅鏡左右瞧了一會兒後卻又依依不捨地把簪子取下,她回頭剜了蓁蓁一眼說:“還不打眼啊,這東西白亮得直髮光,比銀簪還亮,戴着它走哪都扎眼。”
蓁蓁咯咯笑了起來:“你若不要那就還我,這東西可是花了我好一筆銀子,你若不要我送別人去。”
音秀把髮簪放回漆盒裡,合上蓋子說:“誰說不要了,平日吃我那麼多點心這就當茶點錢了,我纔不會同你客氣。再說如今雖然不方便戴,但總有能戴它的一天。”
蓁蓁心裡一蕩,她伸手輕輕握住音秀的手,心中瀰漫着不知是羨慕還是高興的情緒。“是啊秀秀,你是能出去的,等你出去了愛做什麼就能做什麼,想戴什麼就戴什麼,海闊天空任鳥飛,再沒什麼能約束你了。”
音秀笑了笑,轉而問:“對了,打剛纔就沒瞧見六阿哥,是真去書房唸書了?”從前這個點來總能在炕上看見六阿哥,他不是在讀畫本子就是抓着筆在畫畫,今兒卻不見那孩子。
蓁蓁一聽這話就嘆氣,“唉,我一點都沒料着皇上會突然說要讓他去書房唸書,偏那孩子自己還想,真是勸都勸不住。”
音秀笑說:“六阿哥有上進心你還不高興啊,這不是給你長臉的事麼。”
兩人坐到炕上,蓁蓁嘆着氣道:“我纔不要他給我長臉,我寧願他每天能晚點起來多睡上幾個時辰,無憂無慮快快樂樂地再過幾年悠閒日子。”
音秀安慰說:“你不要的別人可是想死了,我聽人說翊坤宮的這幾天都快急得上房了。五阿哥比六阿哥大,六阿哥都進學了五阿哥卻還沒,這不就是說六阿哥聰明五阿哥愚笨麼,她臉上哪還有面子啊。她這幾日老往寧壽宮太后那兒跑,磨完了太后還磨皇上,我看年前五阿哥怎麼也會進學了。”
音秀說的這事蓁蓁想都能想像出來,宜妃的性子就是如此的,別人有的她也得有,即便不能獨佔鰲頭也絕不能比別人落下了。
蓁蓁一臉無所謂。“隨她去折騰吧,換我是捨不得的。”
音秀一聽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聽你這樣說那真不是你去求了皇上讓六阿哥早進學的?”
蓁蓁失笑,“你是打哪聽來的閒言碎語說是我去求皇上的。我纔不要他們哥倆這樣辛苦呢,我呀最好他們將來能像恭王一樣做個富貴閒人,由太子養着纔好。”
音秀兩道細細的眉毛頓時就皺到了一起,她附在蓁蓁耳邊竊竊私語了一番,蓁蓁當下就變了臉色,她看着蓁蓁問:“這事你不知道嗎?”
蓁蓁點點頭又搖搖頭,胤祚這樁事一直都是她心裡一處隱憂,只是沒想如今又有人翻出來說了。
“你還聽說什麼嗎?”
音秀道:“你也知道太皇太后最不喜歡碎嘴的,大姑姑一向管的緊,這是還是花房來送花的小太監同我說的。再有什麼我也就不知道了。”
蓁蓁輕輕握住她的手。“秀秀,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音秀道:“同我說這些做什麼,我也沒能幫上你什麼忙,不過就是把聽來的幾句閒言碎語同你說罷了。對了,你有什麼打算麼?”
打算?
蓁蓁蹙緊眉頭陷入了沉思。
她能有什麼打算?此事她是做不了主的……
……
紅燭已經燃了一半,碧紗櫥嚴絲合縫地關着,屋子裡安安靜靜的,紗帳裡一片朦朧,皇帝的手指滑過蓁蓁的肩頭,在她的手臂上流連,他的指尖忽得觸到了一節硬物,低頭一瞧,蓁蓁白皙的手腕上帶了一串烏黑的手串,他從前倒不曾注意如今想來她似乎自打江南迴來後就一直帶手腕上,即便睡覺的時候也不會摘下來。
皇帝輕輕攏住蓁蓁不堪一握細腕,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剛就一直聞着你身上有股香味,原是這個手串。”皇帝把着她的手腕左右看了看,“這就是李煦敬獻的那串?”
“嗯……”
兩人才溫存完蓁蓁這會兒身上沒力氣,她不過輕輕嗯了一聲,窩在皇帝懷裡慵懶地點了個頭。
這沉香木手串通體烏黑,每一顆珠子都雕着觀音坐蓮,蓮花裡還鑲着髮絲般細的金線,看似古樸卻香味深厚。蓁蓁皮膚白皙,這樣烏黑的一串戴在她手腕上襯得她一身的冰肌玉膚還隱隱有一股幽香,真正是讓人想到那句“玉肌香膩透紅紗”來。
皇帝在她的脖子處流連,鼻尖還能聞着那股子香味,他輕咬了咬她的耳垂貼着她的耳際說:“倒真是個好物,你戴久了身上也有一股香味了……”
蓁蓁困極了半夢半醒間覺着皇帝的手又不老實了起來,她懶懶得不想動只能攤着手腳由他去了。皇帝原本只想吃個豆腐,卻不想被她身上這香味勾得是一發不可收拾,他看她一臉似睡非睡的樣子不過猶豫了一會兒就順着自己的心意又覆上了她的身體。
蓁蓁一個沒注意就又着了他的道了,她原本都快睡着了,被他這一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睛裡略帶了些驚詫。
“哎怎麼又……嗚……”
回答她的是皇帝沉默卻有力的一擊。
船既入港那就是木已成舟,蓁蓁只能被動地隨着皇帝的動作在另一處世界中沉沉浮浮。
昭仁殿又安靜了下來,一直到二更天屋裡才又點上了燈。皇帝披着中衣盤腿在牀上坐着,蓁蓁靠在他背後有一下沒一下地給他編髮辮。
皇帝隨手抓了本書來看,看了半天忽然說:“今兒你怎麼這麼乖巧。”
蓁蓁本來從來都是個不老實的,即便這麼多年了喊疼抱怨也是常有的事,皇帝又年富力強總有個鬧過了的時候,像今天這樣不打聲招呼就悄悄地把人給辦了,事後總要皇帝哄一會兒說會兒好話她才肯搭理人。
蓁蓁跪坐在皇帝身側,身子一歪頭靠上了皇帝的肩,一頭長髮如瀑布般垂到了皇帝肩上。
她抓着皇帝的髮尾隨手擺弄了幾下。“這不是有事兒求您嘛。”
皇帝看着書頭也沒擡隨口就問了一句:“什麼?”
蓁蓁趴在他肩上手指在他肩上劃拉了半天。皇帝哪受得了她這樣,沉着嗓子說:“別亂動,要求就用嘴求,不然等會兒朕怕你求不動。”
蓁蓁氣悶地跪在他身邊,斟酌了半天方纔小心翼翼地說:“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臣妾就是想求皇上給咱們的六阿哥改個名。”
皇帝“嘩啦”一下合上書歪過頭去看她,蓁蓁秀氣的眉毛糾成一團說:“不成麼?”
皇帝奇怪地問:“小六的名字怎麼了,好好的改什麼?”
蓁蓁想了想小心地說:“若能類善物,以混厚民人者,必有章譽蕃育之祚。妾知道您起名的時候語出國語,可萬民的福氣太貴重了,臣妾怕他受不住。”
皇帝聽見是這理由失笑道:“祚字哪不好了,以前還有個大臣就叫王胤祚呢,大學士衛周祚不也是名字裡有這個字?沒見他受不住啊。再說了,又不止小六一個這樣,朕這些兒子們的名字哪個不是貴重又吉祥的,礽乃福,禛乃吉,都是極好的字。朕是天子代表的就是萬民,阿哥們的福氣本來就是萬民的福氣。”
皇帝說到這伸手颳了一下蓁蓁的鼻子,“你啊,就愛胡思亂想。行了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去把炕上的奏摺拿來。”
蓁蓁一早就知道沒那麼容易說動皇帝,如今一口被皇帝給擋了回來心裡暗歎了口氣。只是這事終究是她的一塊心病,一次不成只能改日再尋機會了。
蓁蓁這樣想着披上衣服下牀去給皇帝拿奏摺了。
……
這事果真還就如音秀說的,宜妃東奔西走地忙活了好一陣子,終於是在臘月初一這一天,五阿哥胤祺也進書房唸書了。
孩子一多是熱鬧了起來,但孩子一多漸漸也就有了比較,大阿哥功課上一般但騎射功夫在諸阿哥里是最好的,他性格豪爽,同幾個師傅們也最親近;三阿哥最用功刻苦,小小年紀字已經寫得十分漂亮了,連總師傅大學士王熙都誇過他的字好幾次;胤禛才練字沒多久,自然是比不上胤祉的但隱隱也有了自己的風格。
太子當然是一羣皇子中最文武全才的,讀書寫字做文章在衆兄弟裡是最好的,除此之外騎射功夫也相當不錯就大阿哥差點兒,師傅們各個是交口稱讚,但彼此又心照不宣地覺着論資質最聰明的是六阿哥,年齡最小但悟性最高,詩詞文章都是教一遍就能背,道理也是一點就通,真正是天資過人。有他做對比胤祺就顯得格外資質平平。
皇帝雖然重視皇子讀書不過從前也就關注太子的學業,近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胤祚胤祺都進了書房,倒是對其他皇子也關心了起來,下朝後時不時就愛來書房看看。
今日講的是論語《微子》篇,師傅在前頭讀一句下面皇子們就跟着念一句,胤祚個頭最小卻坐得是端端正正的,一本《論語》豎起來把他的頭頂都能淹沒,皇帝在屋外看着看着不自覺地就笑了,他指着胤祚問陪同在身邊的王熙:“六阿哥如何,可還跟得上?”
王熙說:“六阿哥天資聰穎,悟性極高,臣在六阿哥這歲數的時候尚不能背下一篇 《憲問》,前幾日臣考校阿哥們功課,六阿哥已經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了。”
皇帝笑說:“王師傅過謙了吧,朕記得曾聽人說過王師傅幼時可是京畿有名的神童。”
王熙捻了捻鬍子連聲說:“慚愧慚愧。”
此時剛好到了休息的點,皇帝和王熙進了書房,皇帝問胤祚:“六阿哥,師傅剛教的可都懂?”
胤祚一臉認真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有些懂,有些又不懂。”
他小小年紀卻一臉認真的表情看着可愛極了,皇帝也沒多想伸手把他抱膝蓋上問:“哪裡不懂?”
胤祚晃着腿想了想說:“爲什麼微子要走箕子要做奴隸比干要諫而死呢?”皇帝一聽就笑了,胤祚年歲畢竟小雖能強記卻還不能博聞,有些典故背景就不盡知了。皇帝看了一圈衆皇子最後對太子說:“太子,你來給他說說。”
“是。”太子道,“微子箕子和比干都是商紂王的臣子,紂王無道,倒行逆施,這三人都去勸誡紂王,微子見勸解無用失望地走了,箕子不願意離開故土又不忍親眼見成湯六百年江山要亡心痛不已,故才裝瘋爲奴,比干性格最是剛烈,屢屢強諫最後被紂王殺死了。”
皇帝摸着胤祚的頭問:“如今懂了吧。”
胤祚一臉恍然大悟抓着皇帝的衣袖說:“兒臣懂了,這都是因爲紂王的過錯,如果微子箕子和比干都是皇阿瑪的臣子那他們就不用走不用裝瘋也不用死了。”
皇帝聽聞哈哈大笑,書房裡幾位師傅們也是默默笑了。
皇帝把太子叫到身邊,“太子你剛解得甚好,你是太子也是兄長,往後書房裡弟弟們有哪裡不懂的你要多教教他們。”
“是,兒臣遵旨。”
皇帝把胤祚放下擡頭看了看太子,太子一時愣在了原地,他完全不知道皇帝這一眼是什麼意思。
胤祚左右看了看兩人,困惑地喊了一句:“太子哥哥?”太子這才明白過來皇帝是要他牽胤祚,他握住胤祚的小手和顏悅色說:“六弟,皇阿瑪說了往後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就來問孤,孤會教你的。”
說着太子從自己桌上拿了塊甜奶餑餑給胤祚,胤祚最是愛吃這個點心,甜甜一笑謝了太子:“謝謝太子哥哥。”
大阿哥冷眼旁觀心裡頭卻直髮笑,這大概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平日對誰都不怎麼搭理在書房裡一貫獨來獨往的太子竟然也有這麼兄弟情深的表情。
上午的課到這會兒就結束了,皇帝回乾清宮太子回毓慶宮其餘皇子則各自回自己額娘宮裡用早膳,下午的騎射課要等歇過午覺纔開始。
胤禛每日都要去承乾宮和永和宮分別向養母和生母請安,一般中午去承乾宮然後下午去永和宮,這樣蓁蓁就能順理成章地留他在永和宮用晚膳。在他請安的時候佟佳氏除了過問他起居也一直都關心他的功課,幾乎是每天都要過問,今兒她問的時候胤禛就把書房裡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說完他問佟佳氏,“佟額娘,我往後要有不懂的地方也能去問太子嗎?”
佟佳氏笑笑說:“怎麼不能,太子是六阿哥的兄長也是你的兄長啊。”
胤禛眉毛一擰說:“可從前太子就沒怎麼同我們說過什麼話。”
佟佳氏嘴角一彎,笑得頗有深意。“你放心往後他都不會了。”
胤禛請過安就由謝氏領着回自己那睡午覺去了。
佟佳氏命人悄悄地把胤禛的伴讀太監李柱兒叫來問話。“四阿哥功課可好?”
李柱兒回話:“主子學得認真,每回交的功課都能得一等。”
佟佳氏端了茶盅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問:“其他阿哥呢?”
李柱兒想了想說:“太子爺功課最好,大爺文章稍遜但詩詞做得甚好,三爺的字寫得最好,五爺來幾天就要歇上一天,六爺最聰明。”
佟佳氏把杯蓋一合發出“喀拉”一聲脆響,“六爺最聰明嗎?”
李柱兒說:“是,書房裡伺候的幾個奴才們都這麼說,奴才還聽見幾個師傅們私下也是這麼說的。”
“哦……”
李柱兒是跪着回話的,皇貴妃說完這一句就沒說話了,李柱兒心裡犯疑略擡了擡眼皮偷瞟了一眼,皇貴妃端着茶盅不知在想什麼,半張臉埋在一片陰影裡。
他又跪了半天才聽皇貴妃說了一句:“你下去吧。”
李柱兒應了聲是,貓着腰退了出去。
“太子爺功課最好,六爺最聰明麼……”
在一腳踏出屋門時他似乎聽見屋裡有人這麼呢喃了一句,李柱兒以爲皇貴妃是在同他說話腳步一頓,他等了會兒偏又沒再聽見什麼他想着大約還是自己聽錯了吧。
……
大年三十是一年裡最後一天也是一年裡皇子們最後一天讀書,自正月初一開始至正月十六皇帝休朝皇子們也難得能放個長假。不過這休假歸休假的,打書房裡流出來的一些竊竊私語卻沒停過,這也難怪,師傅們不是當朝大學士就是翰林院的侍讀學士,各個都是皇帝身邊的近臣,他們既是皇子們的師傅也是在朝的大臣,對於皇子們的一些評價難免也就流傳開來,其中被傳得最多的就是一句“太子爺最賢,六爺最聰明。”
蓁蓁手裡好好一方錦帕幾乎快被她揪成了一團,她一聲不吭臉色卻白的嚇人。
惠妃嘆着氣說:“莫怪你嚇了一跳,我又何嘗不是,我本以爲這些渾話不過是宮裡私下在傳着,沒想宮外竟也傳開了。”
蓁蓁繃着臉問:“姐姐又是如何知道的?”
惠妃說:“容若有幾個同僚知道他同皇上阿哥們都親近南巡的時候更是跟着一塊去了便去問他六爺是誰。除非是皇上身邊親近的人,一般京官哪裡會知道阿哥們的事,容若覺得奇怪,一問才知道他們是聽了這句話找他佐證來了。”
蓁蓁不信這事這麼簡單,她問過趙福胤祚的功課在阿哥里根本算不上是最好的,他雖說強記極好但其他阿哥也有自己擅長的事,爲何這句話偏偏只提到了太子和胤祚?這分明是故意要把太子和胤祚放一起比較麼。
“額娘!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