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楊趕緊跪到炕前,刻意避開林母和趙二孃的白眼,拉住林與歡的手道:“阿歡,我一直都在這兒,你病了我怎麼敢跑,大夫說不是大毛病,你一會兒就能瞅見了,千萬彆着急。”
“你這人一天到晚只會說好聽話,把我哄高興了,心甘情願地替你做家務帶孩子,你就撒手不管,當你的大老爺們。”訓完李處,林與歡又笑着同自己母親抱怨,“娘,我這回要是徹底瞎了眼,肯定是因爲嫁給李處這沒用的男人。”
林母沒接茬,只道:“阿歡,待會咱們一塊回靖遠,正好我這趟隨行跟了位大夫,讓他給你先瞧瞧,阿寶還那麼小,你總得把身子骨調養好,是不是!”
這時領頭那軍醫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上來對李仲楊道了聲恭喜,“王爺,還有個重要的下官忘了說,方纔我們幾個問診之時,查出夫人有了滑脈,想來您府上又要添丁了。”
“什麼?”李仲楊頓時愣住,“又有了?”
阿寶好奇地問:“娘,什麼是添丁?”
趙二孃忍不住被逗笑,上前將阿寶抱了過去,“添丁就是你娘給你生弟弟妹妹。”
“原來我要當哥哥了!”阿寶頓覺有了底氣,“外婆,那我爹孃就不會分開了吧,要不我弟弟妹妹該多可憐啊!”
林與歡大樂,“你這熊孩子,誰說爹孃要分開了,還有我說阿寶他爹,這回你再攔着,我也要生,我孃家有的是錢,我可再不怕生下來養不起了。”
這一下李仲楊徹底不放心了,也不再怵怕到林府會遭人白眼,死活非要親自送林與歡和阿寶回靖遠,折騰了半天,等一大幫人到了地方,已近未時。
李仲楊小心翼翼地將林與歡從車上抱下來,到了林府門口硬是愣了好半天,直到林與歡捶了他兩拳,他這才一咬牙踏了進去。
一時間林府上下便熱鬧開來,林長榮被林老爺支使着給各處分鋪寫信,要他們在全國尋找名醫,林母和趙二孃陪着大夫給林與歡診脈,連櫻兒都從塔子街趕來,和雲娘一起到廚下熬藥、做飯,唯有李仲楊完全成了多餘的,只能抱着兒子坐在林與歡屋裡發呆。
好在林與歡睡了一會後,眼睛又能看見了,林老爺兩口子算是鬆了口氣。
母女終於重逢,林母自要同林與歡敘敘離別之情,不過她也不敢太過煽情,生怕惹得女兒一哭,會傷了神或是動了胎氣,後來瞧見女兒說着說着,眼神老往一旁的李仲楊身上飄,林母心下不由嘆氣,只好抱過阿寶,示意趙二孃一塊出去,只留下他夫妻二人獨處。
林老爺房裡,林母一邊哄着懷裡半睡半醒的阿寶,一邊同林老爺聊着女兒和那個糟心女婿的事,“大概這就叫孽緣,我珍珠一般養大的姑娘,最後還是落到那壞小子手裡。”
“你的意思,讓他們繼續在一塊?”林老爺一向都聽林母的,只是還是不那麼放心,“這小子也不知對我女兒打的什麼鬼主意。”
“在靖遠的時候,我因着生氣,故意嚇唬說,叫他二人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沒想到堂堂一個王爺居然跪到我面前,眼睛都紅了,”林母輕拍了拍阿寶的背,“想是他心裡真舍不下,不過那架式,倒把我們阿寶嚇得不輕。”
“我擔心阿歡醒過來後,再想起以前的事會後悔。”
林母嘆道:“後悔又能怎樣,阿寶都那麼大了,眼見着小的那個也要出來,就是看在孩子們份上,阿歡也未必狠得下這心。”
“老婆子,你說那小子對咱阿歡是不是真心的?”林老爺湊近了些問。
“看他們小兩口說話的模樣,倒是挺親密,想來這四年多相依爲命,多少還是有感情的,”林母又看看阿寶,“至少晉王挺愛孩子,你沒瞧見,阿寶早上餓着肚子,還不忘將手裡的饅頭遞給他爹,想來平日裡這爺倆好得很。”
“話雖這麼說,可將軍府裡還住着個元緩,那丫頭雖只是咱義女,可對我們老兩口真心孝順,如今倒是林家對不住這姑娘。”林老爺依舊有所顧慮。
“全是晉王造孽,吃虧的卻是丫頭們!回頭緩兒過來,我來同她解釋一番,至於阿歡那頭,”林母無可奈何地道,“我好好的女兒,原本是要做趙王妃的,如今只能糟蹋了。”
李仲楊軍務繁忙,便是再捨不得那孃兒倆,還是得走了。
臨別之際,林與歡靠坐到牀頭,瞧着正在整裝淨面的李仲楊,突然問了句,“聽說你有個晉王妃?”
“嗯。”李仲楊稍頓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用熱巾擦了擦臉。
“不想說?”
“沒甚麼可說的。”李仲楊淡淡地道。
“當初爲何娶她,是喜歡的吧?”
李仲楊坐到林與歡牀邊,“阿歡,我從頭到現在,心裡就只有你一個,不過有一段日子,咱倆鬧得很僵,我一氣之下,便犯諢娶了元緩,其實是因爲她長得同你很像,還有你故意氣我,說我與她天造地設。”
“又怪我咯?”林與歡笑笑。
“我向你發誓,自從咱們成親後,我就沒碰過她了,”李仲楊嘆道:“雖然我知道自己對不住人家,可除了名分,別的,我真都給不了。”
林與歡貌似認真地道:“李處,我不想做你的妾。”
李仲楊似有糾結,“元緩實在無辜,她如今只剩下這點尊榮,我不能不講道理地連這個都不給她,可是阿歡,我也不能對不住你,回頭我會請母后想想辦法,”李仲楊將頭埋進林與歡的肩窩,“在我心裡,你是我李處的妻子,唯一的。”
“傻瓜,”林與歡摸了摸李仲楊的頭,“我同你開玩笑的,名分這東西有什麼用,我又不稀罕埋你家祖墳,只要你對我和孩子們好就夠了!”
“阿歡,活着咱倆在一處,死了咱倆得埋一塊,”李仲楊吻了吻林與歡的臉頰,“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
見李仲楊站起身,林與歡又笑問:“這是要回你的將軍府?”
“不是,我回家去,北陽關那頭好多事要處理,這兩日正忙着撤防。”李仲楊擡腳準備出門。
“哎,李處,”林與歡坐起身子道:“真不成就聽你的,咱們搬正陽關住下,好讓你兩房都照應得到。”
“胡說些什麼!”李仲楊斜了她一眼,“你就在這兒安心住下,林府可比咱老餅巷闊氣,這麼有錢的孃家,不沾點光天理不容。”
見李仲楊表情輕鬆許多,林與歡總算鬆了口氣,說來這人毛病雖不少,不過卻是真心愛他們這個家,若真因爲過去所謂的恩恩怨怨放棄這麼好的男人,她還真心捨不得。
經過幾天的醫治,林與歡自覺好了許多,只是她爹孃仍舊不放心,一天到晚湯湯水水地往她嘴裡灌,一旁阿寶瞧着林與歡喝苦藥時表情痛苦,一時孝心大發,趁着沒人時悄悄地同林與歡商量,“娘,您不喜歡喝的話,我幫您。”
“傻孩子,你想怎麼幫我?”
“我幫娘喝這些臭臭的東西。”
林與歡一時笑得止不住, “我兒實在孝感動天,回頭讓你爹賞你個小王爺噹噹!”
母子倆正鬧着,這時門簾一挑,趙二孃領了個女子進了屋,後面還跟着櫻兒。
一跨進門檻,趙二孃便大喝一聲,“阿寶下來,不許趴你娘肚子上!”
阿寶一凜,果然“噌”地蹦了下來,喏喏地道:“姨婆,我再不敢了!”
趙二孃把他抱起來,訓道:“說了多少遍,你娘肚子裡是你兄弟,若不小心弄疼了他,弟弟生氣可就不到你家來了,明白了嗎?”
“明白了。”阿寶點點頭,表示認錯。
轉頭趙二孃又對林與歡道:“阿歡,元緩過來看你了,她是你爹孃的義女,便是你妹子,你們兩個好好說會兒話吧!”
原來她就是李處的原配!林與歡心中思忖了片刻,以儘量自然的笑容望着元緩。
“阿歡,好久不見了。”元緩一開口盡是熟稔,倒讓林與歡有些吃驚。
櫻兒走上前來笑道:“緩兒姐姐不要介意,大家都知道,我家小姐腦子不好,忘了好多事兒。”
“王妃娘娘,莫非咱們以前認得?”林與歡決定還是問上一問。
“是呀,”元緩點點頭,“咱們一直就是好姐妹,當初我還是跟着你來的靖遠呢!”
見林與歡表情尷尬,元緩倒笑了,坐到牀邊直言不諱地道:“阿歡必是覺着對不住我,是嗎?”
“呵呵!”林與歡心中暗罵李仲楊盡幹缺德,倒害得她十分難堪。
“其實我心裡倒是喜歡得緊呢!”元緩握住林與歡的手,“你既已嫁給王爺,咱們便是一家人,如今我也算林家女兒,便稱你一聲姐姐可好,這般想來,等咱們府裡有了孩子打打鬧鬧,還不知得多喜興!”
“這……”林與歡突然想起,方纔李仲楊說過,他們二人早無夫妻之實,元緩雖說得開心,內裡未必沒有苦澀,尤其她說到孩子時,神情中充滿了嚮往,想來確實被冷落了太久。
“王妃,對不住,因爲我們……”林與歡心中還是生了愧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