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與歡突然反應過來,“我想到了,當日皇后娘娘曾給我引見過一位緩兒姑娘,長得與我倒有幾分相像,娘娘還問我,這姑娘與她家阿楚相不相配,我便隨口誇了句‘天造地設’,莫非就是這位?”
韓寶庭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指着林與歡吼道:“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回害了寶穎,你開心了?!”
“看來王爺還是對林姑娘沒有忘情。”江尚又喝了一杯,捋捋短鬚感慨道。
“江先生此言差矣,八成人家天生就喜歡長我這一款的,五姑娘有幸正對了他胃口,別說,到底還是親孃貼心,還就真給她找到一個。”林與歡說着,倒自己先樂起來。
對於林與歡的這番鬼話,江尚只能哭笑不得地嘆口氣。
林與歡瞪了眼在一旁作不以爲然狀的韓寶庭,“我警告你,再不許說我是禍根,又不是我求着他去你家退親的。”
李仲楊這事鬧得還挺大,韓寶庭同江尚來明月樓的第三日,京城裡便已街知巷聞,晉王爲求一好女,不惜與韓將軍府翻臉,以至被聖上當殿斥責,罰了二十大板也無所謂,有玄乎的,更說晉王自求削爵,只爲了能與錦國公府五姑娘元緩結爲秦晉,雙宿雙飛。
然後林與歡便跟着遭了殃,萬佛寺那位娘娘直接派人到了林家別院,二話不說便將人提了過去
一見面,皇后激動地忘了自己是半個出家人,也不管僧袍在身,指着林與歡便破口大罵,“你個禍頭子,若不是因爲你,阿楚能鬧得這樣難看?如今人人拿當他笑話,皇帝已起了奪他兵權之意,你是要害死阿楚才甘心?”
林與歡自覺比竇娥還冤,毫不含糊地頂撞道:“娘娘這話說得稀奇,您家阿楚要娶的是錦國公府五姑娘,和小女有甚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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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跟我裝糊塗,他這般肆意妄爲,置禮義天倫於不顧,還不是要做給你看!”
“娘娘真要拿我撒氣,小女也無話可說,”林與歡嘆了口氣,“只怕娘娘太高估小女了,還有我害死你家阿楚又能得什麼好處?”
“你……”皇后差點要蹦起來。
“娘娘,小女早已承諾過,我與晉王再無任何瓜葛,總不能他一鬧點什麼動靜,您就來找我算賬吧?”林與歡耐下心同皇后掰扯,“若娘娘實在覺得小女不順眼,我回去同我娘說說,儘快離開京城,躲遠遠還不行嗎?”
悶不吱聲好久之後,皇后才一臉疲憊地道:“你隨我去勸勸他,或許阿楚肯聽你的。”
這一回林與歡絕不準備退讓,“娘娘,我不會去的,您有沒有想過,先不說王爺肯不肯聽我的,如今他已向韓家挑明瞭退婚,事情鬧得盡人皆知,他怎能再反悔,難道您就不怕,他被世人唾罵是反覆無常嗎?”
“你倒是歪理甚多,”皇后雖知她說得有道理,卻還是有些悻悻然。
“還有錦國公府,那也是高門世家,如今王爺鍾情於五姑娘已成佳話,若再要改弦易張,回頭另娶寶穎,您還真是想讓王爺再落個始亂終棄的名聲?”林與歡一邊說,一邊在心裡佩服自己這張嘴委實利索。
“那就任阿楚這般任性胡爲?”皇后似有所動,面色已有些悽惶,“這孩子怕要前途盡毀了!”
“娘娘,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爲兒孫做馬牛,”林與歡說到這兒,忽地想起當日李仲楊向她訴苦,道的便是曾在皇后娘娘那裡受的委屈,不由生出惻隱之心,想着不如藉此機會替李仲楊說兩句,“王爺已然是堂堂大將軍,自然知道自已想要什麼,您何不放下那些成見,讓他聽從自己內心的判斷?”
“講得輕巧,等你做了母親,就知道做孃的對孩子總有一萬個不放心,”皇后不服氣地道:“哀家如何能眼睜睜地瞧着阿楚走歪路?”
“娘娘,您爲何一定以爲,王爺若不肯聽您的,便會行差踏錯?”
“……”皇后表情輕蔑,顯然覺得林與歡這問題太可笑。
“娘娘,您知道我最尊敬誰?”林與歡笑道:“我娘,她是世上唯一明白我,相信我,無條件支持我的人,您瞧,雖然我受了那麼大冤屈,可活得依然自信滿滿,因爲我知道,便是整個世界拋棄了我,還有個人會在身後,爲我遮風擋雨。”
“哀家乃堂堂皇后,不可能如你母親般,只考慮柴米油鹽。”皇后表示不屑。
“這世上,有乞丐,有奴僕,有商賈,有高官顯貴,也有皇帝,可誰活得最開心,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您想讓兒女做開心的乞丐,還是痛苦的皇帝?”林與歡打着比方問。
“好了,滿口胡說八道!”皇后有些不耐煩了,“你走吧,聽你說話,哀家真要頭疼死了。”
見皇后在趕自己,林與歡差點沒樂開,趕緊福身道:“謝娘娘,小女告退。”
“阿歡,寶穎現在如何?”皇后在林與歡身後補了一句。
“娘娘放心吧,我去瞧過幾次,寶穎現在好多了,可不像開始時尋死覓活。”
“若再見着她,替哀家道聲對不住,就說我以後會給她一個交代。”
“是。”林與歡退出屋裡,跟有老虎在後頭追似地,飛也般地跑了出去。
坐到馬車裡,林與歡長噓了口氣,誰會想到,表面上她不卑不亢,可身背後已是大汗淋漓,這每一回見皇后,都能讓人死掉成千上萬個腦細胞,照這樣來算,韓寶穎嫁不成李仲楊,說不得還能長命百歲。
好在此事很快風平浪靜,不久晉王府大辦喜事,李仲楊果然娶了元緩爲正妃,周文帝再生氣,還是爲這嫡長子主了婚。
這段日子韓寶庭往明月樓跑得勤快,看在剛剛失婚的韓寶穎面上,林與歡倒也好吃好喝地招待,無可避免地從他嘴裡得來好些小道消息。
“那錦國公府祖居江城,本就是個破落戶,靠着老輩兒餘蔭過日子,養下一大堆不肖兒女,官做不成,一個個又懶得營生,整日逗雞遛狗,就指着變賣家中舊物過日子,”韓寶庭這閒話說得興會淋漓,“說來還是晉王妃有福氣,本爲投奔京城一個有錢的姑奶奶,想讓她幫襯着尋個好婆家,沒想到和李仲楊王八綠豆看對眼,如今倒鹹魚翻身了。”
林與歡突然想起興勝行瞧見的那婦人,想必就是錦國公府的人,如今她家姑娘嫁入高門,不知這披風可贖了回去?
“一個五姑娘倒是救了整個國公府,”韓寶庭繼續絮叨,“李仲楊這回賠盡了老婆本,還厚顏無恥地從皇后娘娘那挖了不少好東西,據說分不少,全貼補了王妃孃家那些大小舅子們,這兩口子如今怕只能在家喝粥了,活該!”
“這話聽着有點意思,”林與歡嘲弄道:“莫不是有人沒當上大舅子,心裡醋得慌吧!”
“稀罕!回頭我就給寶穎找一門好親,氣死他李仲楊。”韓寶庭恨恨地道。
林與歡一笑,勸他,“你們也別拘着寶穎,老將她關屋裡頭,人還不得悶壞了,若信得過我,便讓我陪她兩天。”
“想陪就陪吧,不過你可看緊了,別讓她傻乎乎跑晉王府跟人老婆理論。”韓寶庭不放心地道。
“行了,”林與歡不由想起當初和韓寶穎的約定,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晉王妃換了人做,馬蕪不知道何時才能出那牢籠。
這一想到馬蕪,林與歡便有些心慌意亂,一路坐車回別院,老覺着馬蕪在對着自己喊“救命!”
如今韓寶庭怕是失了李仲楊的寵,能順順當當進晉王府的也只有江尚了,林與歡想着,少不得還要託江尚多去瞧瞧馬蕪,真不行背地裡同晉王妃拉拉關係,她想必缺銀子,大不了伸頭讓人宰一下,能將馬蕪贖出來就行。
還在忖度之時,馬車已停了,林與歡剛下車,便瞅見別院外也剛停下一輛大車,她隨便瞥了兩眼,猜測來了何方貴客。
這時那邊簾子一挑,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從車裡跳下來,小跑地走到林與歡近前,笑呵呵地招呼道,“林姑娘,可巧您回來了!”
林與歡看清是晉王府的管事,忙上前福了福,“大叔真是稀客,快請進屋坐坐吧!”
“林姑娘客氣,小的還有別的事,不多打擾了。”管事說完,便回身往自己那大車走。
既然見着了那頭的人,林與歡當然想打聽一下馬蕪,於是快步跟過去,問道:“大叔,請問我家阿蕪在您那兒可好?”
管事並沒立刻回她,反是朝自己那車裡喊了一聲,“馬姑娘,你阿歡姐姐來接了。”
聽到這話,林與歡一時欣喜若狂,趕緊也朝車裡喊,“阿蕪,是不是你回來了?”
不一會,一個女孩幾乎是爬下的車,甫一見到林與歡,“哇”地就大哭起來。
林與歡也是喜極而泣,任由馬蕪將自己抱住,摸摸她的頭髮道:“乖阿蕪,姐姐對不住你,這麼久沒去看你。”
馬蕪趴在林與歡懷裡,只顧着大哭,哪回得了一個字。
“林姑娘,我們王……王妃說,以後阿蕪便交給您,請您好好照應她。”
林與歡萬分感激地道:“王妃娘娘真是菩薩心腸,日後小女定當登……不,定當重禮厚謝。”
管事只笑笑,又命人取下馬蕪隨身包袱,這才朝着始終未能鬆開馬蕪抱縛的林與歡揮揮手,然後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