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有沒有難爲你?”三娘心直口快地問道。
林與歡趕忙搖頭,“哪有啊!人家對我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要不是想爹孃,在那過一輩子都成。”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林母這一回被這父女二人嚇得不輕,人沒幾日便瘦了七、八斤,好在林與歡平安歸來,這纔算緩了些,“佛祖保佑,這以後就否極泰來了。”
林老爺經此一劫,可謂受了大刺激,不免生起隱退之念,同林母商量之後,二老便定下兩項大政方針——一是逐步將生意全部交到林與歡手上;二則是儘快爲女兒物色佳婿,只要人品好,會心疼人,不管出身、年齡、相貌如何,均可考慮。
明月樓賬房裡,雲陽公主一早便與韓寶穎跑過來,也不管林與歡正忙得不亦樂乎,兩人夥着懵懵懂懂的馬蕪,興高采烈地討論起林與歡的婚事。
“林姐姐,馮廣他那表哥舉止斯斯文文的,長相也不差,你怎麼就看不上呢?”雲陽公主好奇地打聽。
林與歡在心裡嘆了口氣,她現在簡直後悔莫及,實不該在自己和人相親時候,隨口答應這幾個小丫頭在一旁觀戰,弄得她一點隱私都沒有了。
“林姐姐快說來聽聽!”韓寶穎跟在後頭起鬨。
“人家品貌的確不錯,不過卻是被逼着來相親的,馮廣的表哥進京赴考前,老家早有了喜歡的姑娘,迫於他姑媽雌威才勉強走這一遭,人早與我說了實話。”別說,林與歡還真有那麼一丁點遺憾。
“真可惜,我覺得相到最後,也就這個能看得上眼。”韓寶穎在一旁嘀咕道。
雲陽公主卻脫口說出了心裡話,“過了林老爺大壽,林姐姐就要出門辦事,這一晃又得兩三個月,咱們可不就瞧不着相親大戲了?”
一隻狼毫從林與歡的方向飛出,正中雲陽公主腦門,“合着你們在看猴戲呢,得了,有多遠滾多遠,別在我這兒添堵!”
“林姐姐,這話是雲陽說的,我和阿蕪可什麼都沒講,”韓寶穎趕緊洗白自己,又捅捅旁邊的馬蕪,“你說是吧?”
“嗯。”馬蕪很實誠地點了點頭。
“韓寶穎你個小細作,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雲陽公主甚是不滿,“不是說好要幫我的嗎?”
“雲陽,你又在搗什麼鬼?”林與歡聞到一絲陰謀的味道,挑眉望向雲陽公主。
“呵呵,沒什麼啦!”雲陽公主慌得作勢捂住口鼻。
看來不嚇唬她們一下不行,林與歡故意拉長了聲調,“這樣啊,有件事我忘記同你們說了。”
“什麼事啊?”韓寶穎馬上湊到前來。
“昨兒個馮廣他娘到我家來,提到馮家表哥那事沒成,我舅母十分過意不去,說啊,乾脆……”林與歡特意瞥了眼雲陽公主。
雲陽公主頓時有種不祥之感,上前扯扯林與歡的衣袖,“林姐姐,馮夫人到底說什麼啦?”
“我舅母的意思,反正我和馮廣一個嫁不出,一個娶不到,就湊合一下,正好圓了兩家老人的心願,”林與歡大笑,“這般天作之合,你們一定覺得,我必須得答應吧!”
果然,這一回丫頭們都沒話講了。
“你能不答應嗎?”好半天后,雲陽公主怯怯地開了口。
“要我不答應也成,”林與歡冷冷一笑,厲聲喝道:“趕緊說,到底在算計我什麼!”
韓寶穎雖是小同夥,不過畢竟事不關已,索性袖子一攏,閉嘴旁觀雲陽公主招供。
雲陽公主實在是個沒骨氣的,立時和盤托出道:“是亭陽讓我一定要攪和林姐姐的親事,她說皇兄這輩子賊心都不會死了,咱們一母同胞,自是要盡力幫他,總不許你嫁給別人。”
“我說你……”林玉歡氣壞了,“你皇兄老早跑靖遠去了,說不定這會子早有了牛英、朱英什麼的,你們不管人家風流快活,反過來卻想害我孤獨終老!”
“亭陽的意思,母后背地裡曾找高僧給你們兩個算過命,說你們有前世姻緣,打都打不散,而且還會兒女雙全,所以她讓我好好看着林姐姐,別讓你走岔了。”雲陽公主自覺十分委屈。
合着封建迷信那一套都用上了,林與歡氣得想罵人,只是終歸算計她的不是這幾個丫頭,還真不好太牽怒,於是林與歡來了個小懲大誡,“這回我去海邊,原想着拾些貝殼、海星,再帶點珊瑚、珍珠什麼回來送禮,現在看來着實沒必要了。”
沒等韓寶穎張口叫屈,馬蕪先不樂意了,“姐姐,我好,我好!”
林與歡上前摸摸她的頭,話外有音地道:“你現在還好,不過可不許跟那兩個學壞,否則一起教訓!”
不幾日便是林老爺整五十,原本這一年糟心事太多,不少銀子給扔了水裡,林老爺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哪提得起做壽的興致,可有人上趕着催着他辦一場,林老爺沒奈何,回府同林母一商量,只能廣灑英雄貼,整了場林府壽宴。
林府辦大事,趙二孃是當然的總指揮,林與歡只管支銀子,張機是四司六局,老三則帶着人負責安保。
壽宴當晚,林府張燈結綵,賓客盈門,倒是一派熱鬧景象。
林老爺穿了一身林母特意給新做的長衫站在正廳裡,雖對着來往客人微笑致意,一轉臉卻神情緊繃,甚而頭上還直冒汗,一個勁地催着僕人,去瞧瞧二門上有沒有來人。
過了一會兒,管事急匆匆跑過來,悄悄在林老爺耳邊嘀咕了一句,林老爺嘆了口氣,對旁邊的林母道:“那位過來了,我現在去招呼,此處就交給你。”
林母點頭,便見林老爺疾步走了出去。
林與歡也是一身簇新,跟在林母后頭招待客人,和認識的聊上兩句,聽不認識的胡誇一通。
管事來請的時候,林與歡正被一個婦人拉着手問長問短,林母則在一旁可着勁地誇自己女兒如何聰明、懂事、乖巧,那婦人上上下下打量林與歡,顯然是頗爲滿意。
“姑娘,老爺那頭來了貴客,請您過去一趟。”管事難得地不識相,直接上來打斷了女人們閒談。
“這可真失禮了,”林母有點尷尬地解釋道:“這丫頭就是給我家老爺當兒子使了,自從阿歡接手林家生意,什麼事都指着她。”
“那是姑娘能幹啊,”婦人表示一點都不介意,“就讓孩子忙去,咱姐倆說會兒話。”
“回頭讓阿歡給您這當伯母的敬上兩杯!”林母口中說着客套話,暗裡卻示意林與歡可以轍了。
隨着管事往外走的時候,林與歡順耳聽到那婦人道:“我家那兒子啊,天生老實……”
話雖沒聽全,林與歡卻已明瞭,這是人家有點瞧上自己的意思,現在大概正跟林母在做進一步的切磋。
林老爺書房外,一個面白無鬚的老者笑吟吟地瞧着林與歡走到近前。
“劉大監!”林與歡一眼認出是老相識,忍不住高興地叫了出來。
“林姑娘,咱們可有不少年頭沒見了。”劉大監樂呵呵地招呼道。
“小女是沒本事進宮去見您,可您老也不想着得空來明月樓坐坐,小女可是讓王爺請了好幾回,您老偏不肯給面子。”林與歡搶白道。
“你這丫頭,我一個宦官,整日侍候聖上,哪裡得上空!”劉大監嘆道。
“老劉啊,你這意思,是朕攔着不讓你出門。”書房裡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了出來。
“奴才不敢!”劉大監大約沒想到聖上會聽壁角,趕緊應了一聲,對着林與歡使了個眼色,然後一撩簾子請她進去。
原來竟是周文帝駕到了。
林與歡說不慌是不可能的,想來她可是頭一回見國家領導人,禁不住小心臟怦怦直跳,一進門也不敢擡頭,直接跪到書案前,大呼一聲,“民女參見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阿歡,起來,跪錯地方了。”林老爺在書案後緊着提醒。
林與歡擡頭一瞧,前面是自己親爹,明白自己出了醜,四處張望一下,才發現門邊一把圈椅上,一位微須的中年人正翹着二郎腿坐在那,手裡端着一杯茶,神態極是悠閒,好吧,像極了中年版的趙王。
轉過身來,林與歡正待再跪,周文帝已揮了揮手,“免了!”
老大雖說“免了”,林與歡卻不敢就這麼傻乎乎地聽話,於是仍舊福了福身。
“阿歡是吧?”周文帝放下茶盞,“這幾年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果然成大姑娘了。”
“這日子過得快啊,想當年阿歡可是抱在小民懷裡進宮見的駕,如今,這孩子都成老姑娘了!”林老爺三句話不忘女兒的婚事。
林與歡憤憤地白了林老爺一眼。
“朕的阿留沒事就在朕跟前講,阿歡長,阿歡短,朕耳朵都聽出老繭來,聞名不如見面,這丫頭的確越發長得好了,”周文帝笑了笑,轉頭又問林與歡,“阿歡,聽說你同阿留還一塊坐過牢?”
“誤會啦!”林與歡決定美人不提當年勇,笑話!整他們的可是周文帝的手下,敢拿這個吹牛,她還要小命不!
“聽說阿歡此次孤身救父,倒是一位難得的孝女。”周文帝又誇了一句。
“多謝聖上誇獎,小女只是盡爲人子女的本分。”
“不錯,端莊持重,恭順敦厚。”周文帝又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