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緗坐下就突然變得面沉似水,只剩眼神靈動地跳躍着:學姐,我們坐到那邊去聊吧。
翎綺疑惑地看了一眼暮吟,暮吟正對面幾排的歸次浩一挑眉,算是答禮。
次浩緊走幾步,堵住了屏緗的去路。
“都說你不用跟我回去了。”屏緗小聲嘟囔着,眼神惡狠狠的。
“伯父他一定要讓我陪你回去,纔會放心,你看,你又忘了帶避暈藥。”次浩拿起她的手,把藥放到她手裡。
“那個老頭子太不會體諒人了,居然敢來麻煩你,你明明有那麼多工作。”屏緗以退爲進,心裡想着讓次浩離開的理由,表面卻是在爲他着想。
“沒事的,反正我很久沒回去了。”
“那個……”屏緗一時語塞,面對榆木腦袋不開竅,她實在想不出良策,“那位是學姐,初中讀臺大附中的。”
“對了,得買套天文書去送我侄兒,暮吟,這個你內行。”說完,還沒等暮吟回過神來,屏緗便拉着暮吟跑向書店,把尷尬留給次浩和翎綺。
“去照大頭貼。”屏緗低聲道。
原來這就是大頭貼,用來製造破壞市容市貌的東西,暮吟很有種把機器大卸八塊的衝動,不是爲了泄憤,而是研究,他對於機械一向很敏感,直到現在,他都還沒看出什麼門路來,這讓他覺得很失敗,沒有什麼機器高過人的智商,他不顧她還在挑選什麼,率先鑽到裡面摸索玄機。
居然是這種破玩意兒,往往想得太複雜的時候就會忘了答案就在面前,他將該拆下的外殼又裝了回去,看着外面她的身影,想到了什麼。
“總算選好了。”她拿着充氣錘走了進來,“你在幹什麼。”
“製作效果。”
她蹲下去,但見他在手機上寫着什麼,手機另一端連着機器。
“怎麼會有這些效果。”店員阿伯抽了自己一耳光後,使勁地扶着鏡框。
“SECRET。”屏緗得意地將大頭貼盡收入包中,空餘下阿伯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會不會把他的機器搞壞掉。”屏緗翻看着五花八門的照片,或在太空,或在南極或化身美人魚,或變身奧特曼,或Police Lady,或country painter,當然少不了****照,還好爲數不多,估計是看在他將功贖罪的份上。
剛纔還似乎是她強烈要求把像素變大,但暮吟擔心阿伯的飯碗會燒掉,現在反變成她來充好人了,變化可真快。
“把手機拿出來。”
暮吟開始覺得她很有當強盜的天賦,演得惟妙惟肖,或者說是本色演出,估計她適合於各種角色。
屏緗在貼圖的背後寫上了一行字,然後貼在他的手機上:你可以祈禱我快點出名,那樣你就發財了。
暮吟接過來一看,那張大頭貼是以沙灘爲背景的,她站在沙雕邊搞怪,唯一的作用是用來保護手機表面不會有刮痕,或者——驅邪避鬼。
“大頭貼是時間的創可貼哦。”她回頭一笑,忽然捂着肚子道,“我餓了。”
大頭貼是用來貼住時間的傷口,將所有的痛和喜全部掩蓋。
傷口不是早就好了嗎?沒有必要再受傷一次。暮吟摩挲着大頭貼上的她,朝飲食區走去。
“你上輩子,生在窮家?”從出現到現在,暮吟沒見她的嘴巴停過,可以用來推翻“永動機的理論”。
“我現在也是在窮人家裡,我爸是小本生意的。”說話間,她已經將面吃了個精光。
“你上回說,是中等買賣。”
“是嗎?可能是最近公司經營不好,打回原形。”她的筷子迅速而準確地夾起餃子往嘴中送,這種絕活沒有用來參加夾彈珠比賽真是太可惜。
“這倒也是,有你在,公司資金……”暮吟的嘴被堵住,柔滑的餃子餡滾落到手中,他怎麼也沒想明白,快到她嘴裡的餃子怎麼變到了他嘴中。
“似乎有點撐,還是很想吃。”
“冷中禹。”
她一頓,差點噎住:他在哪?
“隨口說說。”
“你找死,沒事幹嘛說那個鎮邪驅鬼止小孩夜啼的名字。”她像想起了什麼,“我可跟他沒關係,我姓冷容,他姓冷。”
“你媽姓容。”
罕見的表情佔據了她整張臉,暮吟用手機上網,新聞頭條:冷中禹毀高爾夫球場建花園以祭容姓女子。
她表情裡的成分太多,隨着時間的過濾,只剩平靜:“我爸確實是冷中禹,我媽確實姓容,但似乎很多人對我媽的事諱莫如深。”她頓了頓,繼續道:那花園是薔薇花嗎,粉紅的?
暮吟點頭,其實他並不知道花的顏色。
“薔薇花代表着愛情和愛的思念,粉紅的花象徵着要過一輩子。”時間最眷念的是心碎的顏色,她回憶着往事特別安靜。
“這些,你千萬不可以說出去。”她的表情有些黯然。
“要敢說出去,割下你的舌頭。”終於再度爆發,恢復原樣。
冷中禹,旖月島的傳奇人物,十三年前來旖月島,卻成功地打下一片天下,甚至壓制了旖月島另一國際商業集團——微系。微系這幾年的不景氣或多或少有些拜冷中禹所賜,故兩大集團都想拉攏住政界高層人士,也纔會有屏緗和歸次浩的訂婚。雖然旖月島總體制度是民主的,但這套制度並不過多幹涉國際經濟。
“吃這麼多。”暮吟的表情無奈到了極點,扶着撐脹的她緩緩走出。
“多吃有利於減肥。”她見他沒反應,繼續道:多吃呢,腸胃持續處於運動狀態,腸胃一運動,就減肥了。
登機的通知播出。
候機區的人像災區的人等來糧食般蜂擁而出,偌大的大廳裡,只剩下他們慢吞吞地走。
和她在一起,居然把危險給忘了個一乾二淨,連具體的飛機乘客名單都沒去查,忽略竟至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