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放假,羅恩說什麼也不肯跟我回國,我又不可能留在那裡陪他,所以他靜養那段時間一直都是一個人,我還有些過意不去呢。
不過等我開學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而來,又變回了嬉笑樂觀的羅恩。
鍾叔意味不明地看着我,道:“我發現林小姐一直叫書懷爲‘羅恩’,這其中是有什麼典故嗎?”
我一愣,想了想解釋道:
“呃……也沒有,他……在國外的時候,自稱自己叫羅恩,中文名是後來我跟他熟悉了他才告訴我的。我只是叫習慣了,呵呵。”
鍾叔點點頭,其實羅恩更深一層的寓意我沒敢說出口,他自己曾經說:
“羅書懷只是一個曾經,代表着我的單純和疏狂;我給自己改名字,以爲就可以逃避曾經的那個自己,但最終還是要做回羅書懷。不過……這又有什麼要緊,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不管是羅書懷,還是羅恩,我不會再逃避曾經,也學會勇敢地去面對。”
但是這樣的話鍾叔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羅書懷”這個名字一定寄託了他的長輩們對他的期望和鼓勵,可在國外的那四年,羅恩卻捨棄了一切,連名字都改了,可見他當年所受的打擊有難以想象的沉重。
雖然現在他現在可以面不改色地回來,面對這一切,但是我想,他依然還是會痛的吧。
否則,又怎麼會如此在乎“傾心”呢?
說實在的,我已經越來越好奇那個從未謀面,英年早逝的女子,莫柔。
我自己思緒萬千,所以一時也米有聽清鍾叔問我什麼,尷尬道:“呃……什麼?”
鍾叔又道:
“其實也沒什麼,不知道林小姐你……是否聽書懷提到過一個人。”
我心裡一緊,隱隱猜出了什麼,問道:
“誰啊?”
“書懷的未婚妻,莫柔。”
果然!又是她!
我點點頭,十分坦然說道:“知道,他跟我說起過。”
鍾叔的臉上很快地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收斂回去,他道:
“你知道?”
“嗯。”莫柔是未婚妻這件事羅恩和汐灩都跟我交代過了呀,而且我還知道我們兩個長得有點像。幸虧這些他們當時提前告知我了,如果在這種情形下我才知道,難免會對羅恩有幾分誤會。可是,今天連着兩個人都提到了莫柔,該不會真的這麼巧吧!
“你不介意嗎?”
我默,在他的眼裡我的沉默更篤定了他以爲事情真的跟他料想的一樣,緊接着,鍾叔對着我下了一劑猛藥,他說道:
“林小姐,其實與其一直做別人的影子,還不如爲自己爭取。書懷的情感偏執得讓我這個做長輩的感到害怕,幾年前他爲了莫柔幾乎連命都不顧了。莫柔自殺後的那段日子,他幾乎神智崩潰,整日癲狂,要不是他父親一直壓着,再加上書懷的母親爲此離世,恐怕他就真的要毀了。”
這個消息太過震驚,莫柔……竟然是自殺的!
之前羅恩不是說她意外身故的麼,怎麼就自殺了呢……我只感覺
一股涼意從後背襲來,這種離真相越近內心越沉痛的感覺,真的很讓人覺得不安。
鍾叔繼續道:“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快五年了,書懷還是沒有放下。這次他給董事會施壓,要求通過他一力草擬的合併方案,這種瘋狂的舉動,已經惹得很多董事不滿了。”
我暗歎,說來說去,果然又繞了回來。我就不明白了,怎麼蕭雲迪和鍾叔都認爲我就可以勸他罷手呢?
就因爲我和莫柔長得像,就因爲他們篤定羅恩待我的情義僅僅是因爲把我當成了莫柔的影子?
鍾叔看我不言語,繼續道:“莫家默認失去‘傾心’,是因爲對莫柔的虧欠,所以對他所做的事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他怎麼可以把莫奈也牽扯進來,莫家家主莫紹華已經得知莫奈剽竊一事,大發雷霆之際也惱怒他做事不留餘地,這次董事會的不妥協焉知不是莫家從中作梗。如果他繼續一意孤行,毀掉的可就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他媽媽一手創辦的EMT了。”
今天得知的內幕實在是太多了!
怎麼莫奈剽竊的事情好像人盡皆知了一般。
當初我和吳經理還收到過上級命令,讓我們妥善處理,決不能泄露一絲一毫。所以現在我以爲公司上下,也就只有當初在Q市的那一支團隊知道,爲此大家還簽了保密協議。
雖然有些生氣公司這樣的決策,但畢竟是爲了大局考慮,犧牲小我這是早已經可以預料到的。畢竟剽竊對於任何一家設計公司來說,那都是致命的打擊,有什麼矛盾內部解決,宣揚出去那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場。
我不相信羅恩會這麼沒腦子,把這麼嚴重的事情宣揚出去,這對他能有什麼好處呢?
於是我試圖辯解道:
“叔叔,這麼大的事情,我想他不會這麼衝動的。”
“你不瞭解書懷,他這個人認死理。當初因爲莫柔,他舍了多少東西!?後來家裡面勉強同意了他們的婚事。但是後來事情的發生出乎大家的意料,莫柔死後,羅家和莫家幾乎成爲死敵,書懷的母親也因爲沉受不住這個打擊,驟然離世。
他對莫家的恨絕非一朝一夕,而是日積月累,他剛回來的時候我們都還以爲他終於是想開了,終於可以從以前的事情裡走出來。可是這幾個月他一門心思地拿回‘傾心’,我們就知道,他執着的事情從來沒有改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要爲了替莫柔做點什麼。
林小姐,也只有你能勸勸他了。我們這些舊人,這些瞭解他過往的人,只要稍稍提那麼一句,他立刻就像是一隻豎起刺防衛的刺蝟,什麼也聽不進去。”
“你既然知道勸不了我,又何必白費心機,把她也牽扯進來?”
我剛要說什麼,一道陰冷的話語自我們的頭頂響起,我一擡頭,是羅恩披着外套面無表情地站在我們的面前。
此時此刻,我卻有些後悔把羅恩給叫來了,這些話他一定不想讓我知道的,可是沒辦法……他們非要讓我知道,好像只要我知道了,我就一定會按着他們的意思,去說服羅恩。
鍾叔的眼神在我身上一掃,纔看着羅恩緩緩落
座:
“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我臉色一紅,我哪裡知道你會跟我說這些,我還以爲就是一起喝喝茶而已……
羅恩毫不客氣道:
“我以前說過,不要把無辜的人捲進來。鍾叔叔,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我爸的那一套了?”
鍾叔的臉色不太好看,我也從來沒有見過羅恩如此陰冷黑暗的一面,心裡有些害怕。
“書懷,她不是無辜的人,既然你選擇了她,就不要讓她白白浪費。你明白叔叔的意思,你還病着,有些事叔叔可以幫你做到。”
羅恩眼底閃過一絲驚異,我看的莫名其妙,卻聽他硬聲道:
“林采薇只是我的朋友,她跟這件事情無關。如果你們非要這麼做,那也別怪我翻臉。”
他的神情說變就變,雖然眉間還帶着病容,手背還扎着滯留針,可是那氣勢不是人輕易可以壓倒。
“書懷……我不是你父親派來的說客,如果是這樣,我又何必這麼……”
“鍾叔叔,”羅恩打斷他的解釋,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那麼不妨我現在就告訴你。如果你是想讓采薇來說服我罷手,那麼我告訴你,不可能。”
看吧,我就知道。
雖然羅恩說的毫不客氣,鍾叔也有點驚訝,可我很清楚他的心不會那麼容易改變的。
可惜,別人都不相信啊。
還以爲我這個“似曾相識”的影子有什麼大的作用呢。
白瞎了吧?……
不等鍾叔再說什麼,羅恩繼續道:“剛回家的那一晚我就說過,我回國,只爲了一件事,就是拿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合併‘傾心’只是第一步,這只是開端。”
“書懷,你瘋了嗎!”鍾叔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按捺不住,他拔高聲音道:
“你還想做什麼?扳倒莫家嗎!簡直是癡人說夢,不說那偌大的家業,只憑你一己之力,你真的以爲你有一腔熱血就可以爲所欲爲嗎?”
鍾叔忍不住怒斥:“你這是以卵擊石!”
羅恩絲毫沒有畏懼,他橫眉輕挑,道: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
“你!——”
我安靜地穩坐在鍾叔的對面,默默地當擺設。這鐘叔叔應該也是氣壞了,居然當着我的面都這樣了。
“莫家豈是你說動就動的。你也看見了,之前你給莫奈做的那些事爲你換了什麼好處?莫奈剽竊的事,是被莫老爺子知道了,但是處罰是什麼,不過是一頓呵斥,然後在公司銷聲匿跡幾個月罷了。等到風聲過去,她的父親依然是華創的董事,她依然可以回去做她的經理。
可是你呢?董事會那邊給你父親的電話都快要打爆了,你舅舅爲你收拾了多少爛攤子!你以爲沒有他們的支持,你這個總裁的位子可以坐穩嗎?書懷啊……聽叔叔一句勸,君子復仇十年未晚,你又何必急在一時。你父親知道你放不下‘傾心’,所以他也全力支持你爭取到了。現在不是和誰較勁的時候,退一步,只是讓‘傾心’蟄伏,等你腳跟站穩了,有的是時間開發它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