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他來了!”韓雪開心地大叫:“薇薇我們有救了!他真的看到了!”
“走,我們下山,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嗯。”
一直看着那些警察越過搜捕我們的人,徑直朝着山的方向過來,再看着山下可疑的人被警察看住,我們這才小心翼翼地下山。
彼時距離我失蹤已經過去整整一週,我跌跌撞撞地和韓雪彼此攙扶,順着上山的路重新回去,我的手裡緊緊地攥着那面圓鏡,心裡已經亂成一團。
等到看到那個熟悉的面孔大步流星地奔向我的時候,我甚至忘記了思考,只是下意識地甩開韓雪的手,一把扎進了他的懷裡。
熟悉而乾淨的味道充斥我的鼻尖,盈盈淚光順着臉頰落滿他的胸膛。
這一瞬,恍如隔世。
我真的以爲,我再也無法回到他的身邊了。
“阿堯……”
他的聲音自我頭頂傳來:“薇薇,我在這兒。對不起……害你擔驚受怕這麼多天。我來晚了,對不起。”
我輕輕搖搖頭,只想把擁抱抱得更緊。
因爲失去所以才更懂得珍惜,因爲經歷所以才更明白擁有的不易。
謝謝你,謝謝你衛堯,謝謝你把我找回來。
回家的車子就在前方,他一直牽着我的手,他說,以後的路他再也不會放開。
我回身望去,韓雪沉默着被警方帶走,她因涉嫌綁架可能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光,都有可能在獄中度過。可即便這樣,臨上車前,她忽然開口,問帶着她的警察,在來的路上可曾找見吳用。
警察沒有回答,只是嚴肅地帶着她坐上了警車。
我靠在衛堯的懷中,忍不住問:
“阿堯,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衛堯吻一吻我的額頭,輕聲說:“你一定累壞了吧,要不先好好休息一下?”
我仰頭看着他,十指緊扣,我輕聲道:
“吳用他……”
衛堯握着我的手緊了一下,良久他才說:
“我們在離這不遠的荒地裡找到了……他的屍體。”
我的身體一顫,他擁緊我,失聲道:“薇薇,我差點以爲,你也……幸好,幸好……”
我閉上了眼,卻忍不住落淚,蠕動着雙脣,我只來得及說:
“是他……是他救了我們。阿堯,他……他還是那個吳用……”
下一瞬,緊張恐懼之後的鬆懈讓我經不住落入了黑暗當中。
夢境裡,我徘徊在一大片奼紫嫣紅的鬱金香裡,吳用還是我們初見時的樣子,他淺淺笑着,對我揮了揮手。
“采薇,我要走了。”
“吳用……”
“謝謝你,讓我明白了,唯有愛才可以化解仇恨。”他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帶着歉意的目光在我的身上久久停留:
“對不起,還有……祝你幸福。”
他瀟灑地轉身,踏着一大片一大片明媚嫣紅的花朵,漸行漸遠。
鬱金香的花語,是永恆的祝福。我心裡酸澀,他說得對,唯有愛,纔可以化解仇恨。
希望這樣的仇恨終究都會被愛化解吧。
一個月後,明媚的三月,又是一年好時光。
我錯過了自己的婚禮,不,準確的說,我和衛堯的婚禮要延後了。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在嫁給衛堯之前完成。
三月的某天,我打開了吳用生前留給
我的那個迷你芯片,在衛堯的幫助下,我將所有的資料整理成冊,以匿名的方式送到了司法機關。沒過多久,聽說莫家的大公子就以涉嫌綁架勒索、從事商業間諜等罪行被警方拘捕。案子一天一天在審,而我們也在一天一天走出那片陰影。
那之後不久,我在汐灩姑姑的陪同下,再一次去看望深居淺出的莫青萍,也就是莫柔的媽媽。我將收集到的一些當年的案情交到了莫柔媽媽的手上,告訴她,殺害她女兒的兇手馬上就可以認罪伏法。我獨自一個人陪着她,她只是靜靜地聽我訴說,時而眼角落下的淚彷彿在懺悔,又彷彿隱忍後的不甘。
我走的時候,背對着她輕聲地說:“阿姨,上次我來看你,你跟我說有件事你永遠也不會原諒羅書懷,其實……你錯怪他了。”
莫青萍的身體微微發顫,我閉上眼,狠下決心告訴她:“其實當年,莫柔肚子裡的孩子……是莫贇的。羅書懷……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這場罪惡的孽緣,莫柔的忍氣吞聲,莫贇的步步相逼,羅書懷的疏忽大意,種種因素,最終讓這個意志力薄弱的女子徹底崩潰。在訂婚的前夜,她選擇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這場自殺卻如同蝴蝶效應一般,恩怨癡纏,綿延數年。直到吳用手中他父親的那一張病歷諮詢報告的曝光,一切才慢慢水落石出。
我不知道莫青萍當初知不知道更多的內幕,也不知道她當初在莫柔自殺這件事上究竟扮演什麼角色,然而,逝者已矣,爲此而付出生命的人,太多太多了。
莫贇被鋪以後,警方順藤摸瓜,在701精神病院救出了一直被困的謝阿姨和婭婭。醫生說,婭婭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再接受更大的刺激了,她只能活在一方一隅,過與世隔絕的生活。至於謝阿姨,聽說在得知吳用的死訊以後,差點沒有緩過來,對於他精心佈置的這一場復仇計劃,她多少知道一些,而如今以兒子的死、女兒的瘋才完成的心願,不知道她的內心是否可有意思悔恨。
四月,愛傾心有限珠寶公司正式註冊成立,總經理羅書懷的勝任儀式上,他以這樣的話語作爲開場:
“很久以前,當我還是珠寶設計師L的時候,我以爲愛就是兩個人相親相愛,矢志不渝;當初,我和我最愛的人一起設計‘無心’戒指,她曾經對我說,愛一個人又不讓自己受傷的辦法,就是無心。
可是,這終究是一個矛盾的話題,若愛就必會有傷,雖然她現在已經不在這個時間,可是我依然感激她給我的愛和這無盡的失去的傷痛。正因心中有愛,所以纔會有着五彩斑斕的世界;正因心中還有情,纔會有更多的靈感去用心詮釋作品。
愛和傷害,都是她給與我的饋贈,從前,傾心,是我和她愛情的見證,以後,希望它可以成爲千千萬萬個你們的見證!”
那以後,這個爲愛而傷的男人一路披荊斬棘,帶着他和愛人年輕時的夢想,懼無所懼,傾心在他手中歷經幾年歲月的洗禮,力壓夏娜這個老字號珠寶,成爲時尚界的寵兒。
很久很久以後,我問他:
“羅恩,你還恨莫家嗎?”
那時他再不是衝冠一怒爲紅顏的那個熱血青年,而是旗下公司遍佈大江南北的“摳門”大叔。他臉上帶着自信的笑意,說:
“恨他們?那個落魄的莫家有什麼可恨的,天理昭昭,一切善惡自有回報。你說得對,不用我動手,自會有人收拾他們。”
我但笑不語,可我知道,在羅恩的
心裡,還是有一片柔軟的地方,留給了他的青春,以及那個美好善良的女人。
“你們傢什麼時候併入林家啊?你老爹真不打算子承父業了?”羅恩問我,我撇撇嘴:
“老爸說了,這親可以認,但是這家業太大,他自認沒那本事管好,反正還有二叔三叔,再不濟還有我那個林汐姑姑。”
“你被綁架那件事,……是不是你二叔授意莫贇做的?”羅恩忍不住問,我淡淡的說:“誰知道呢,反正……我現在不也好好的麼。”
那個話題或許除了羅恩,再也沒有人會問,或許爸爸退回股權,又堅決不插手林家的事,也是爲了報我們一家平安吧。
五月,收到了來自遠洋季婉的問候,她一席青色百褶長裙,於黃金海岸拍來的美照,她長髮飄飄,風姿綽綽,多了幾分柔美,少了幾絲凌厲。明信片上,她翩然寫着:
“是離別又是相聚,
是停留又是前進。
斷掉過去,卻斷不掉愛情的記憶;重新回憶,卻又想忘了曾經。
時間帶不走空間,
微笑在過往中沉澱。
最初的,以爲愛是永遠;到後來,學會愛是成全。
離得越遠,開始思念,過往種種,全是執念;而今從頭,海天之間,祝福前塵,寬恕,但不再留戀。”
那個渾身是刺的玫瑰,如今也懂得收起那些尖銳的厲刺,以寬容待人,我執這這封信箋,將它和蕭雲迪的婚禮請柬一起束之高閣。
過往如煙,他們都要開始各自新的生活,作爲旁觀者,我能做的只有祝福。
最後一次見莫奈,似乎是在宣、判莫贇的法庭上。
她瘦了很多,憔悴了許多。她看見我,就像是餓狼看見了事物一樣撲了過來。
“林采薇,你這個賤人,你竟敢誣賴我哥,害我全家,你不得好死!——”
衛堯一直擋在我的身前,他皺着眉平靜地說道:
“一切證據確鑿,莫贇私自豢養黑、幫勢力,盤踞西北;暗中安插吳用對跟自己有利益瓜葛的公司下黑手,這些他自己都供認不諱,莫小姐可不要顛倒是非黑白。”
“衛堯,衛堯!你被她騙了!我哥哥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司法機關人贓並獲,而我也是親自參與抓捕計劃。你覺得你來來回回地哭訴可憐博同情有意義嗎?是你們家犯的錯,你得認。”
“衛堯,你是在怪我,當初動手逼你離開公司嗎?可是我本意不是那個意思啊,我只是想讓你離開林采薇,我那麼愛你……衛堯,衛堯你爲什麼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莫小姐,你的愛,我高攀不起。如果你愛我,就是爲了逼我,把我綁在你的身邊,這樣的愛衛某人無福消受。何況,我心有所愛,你,不過是一個橫刀攔路的第三者罷了。”
莫奈臉色發白,再也沒有能說的話語,誰知衛堯還不忘補刀:
“不過,多虧了你逼我離開公司,我才能狠下心,拋下所有,重新開始。”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腹誹,不就是你和劉師兄策劃的那個網絡平臺公司準備得有點起色了麼……還瞎顯擺,臭美!
不過,在外人面前,男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這個我就不戳穿他了。
休養了那麼久,我也該重新開始準備我自己的婚禮了。
六月,初夏微醺,又到了我和衛堯定情的那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