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一陣輕笑,伸手颳了刮我的鼻子沉聲道,“即便我是鬼,也有生育的能力。鬼胎,你沒有聽過?”
我要是聽過,我現在能受到這麼大的驚嚇嗎!
他似乎從我的反應上看出了點什麼,臉上突現驚喜,這比讓我知道自己懷孕受到的驚嚇更強大!
“小沫,你懷孕了?”
我琢磨着怎麼回答,是回有了?還是沒有?這樣琢磨着,腦袋裡就是一團漿糊。
我仔細的盯着他的表情,想從他的表情出觀察出一點什麼不一樣的東西。可是除了驚喜,我卻沒有發現別的讓人懷疑的情緒。
他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拉着我的手又問了一遍,“小沫,是不是有了?”
他一邊問一邊將手放到了我的腹部,我不自在的躲了過去,小聲的說,“驗孕棒是說懷孕了,我還沒有給醫生查過。”
“是懷了,沒錯。”陸離一直盯着我,那張冰山臉似乎也在溶解,“是不是吃不下去東西?”
“吃什麼吐什麼。”
“你等一會兒,我去找點東西。”說着就跟一陣風似的憑空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呆愣的看着,半天也沒有反應過來。
沒多久陸離就提着一堆東西過來了,把我支開,他在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
我坐在客廳偷偷的看了幾眼陸離,總覺得他的神情開始柔和了,完全不像是之前的陸離。
等了半個小時,陸離終於端了一碗看不出原材料的東西,看賣相就挺噁心的,完全不是陸離一貫的做菜水準。
“這是什麼?”
“你能吃得下去的東西。”
我扯了扯嘴角,嫌棄的看了一眼碗裡完全沒有食慾的東西,趕緊搖了搖頭,“我不想吃。”
“你肚子裡的孩子想吃。”
就在陸離指着我肚子的時候,胃似乎是在叫囂似的開始疼。
“別撐着了,吃一點吧。”
陸離坐到我身邊,用勺子挖着送到了我嘴邊。只覺得這個看不出來原料又泛着慘白的東西帶着淡淡的腥味,可看着陸離的視線我又不得不吃下去。
張嘴小小的吃了一口,只覺得入口滑膩,沒有什麼味道。
陸離哄騙着我吃完了一碗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食物,我以爲自己會吐,但一直到躺在牀上都沒有噁心的感覺。
“陸離,晚上你給我吃的是什麼?”我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星空問。
“一點你吃了不會吐的東西,以後你中午吃的那些都不會再吐,但是晚上和早上都要吃我準備的。”末了,陸離又加上一句,“爲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好,你要多吃點。”
陸離的話讓我不得不覺得他在意這個孩子,多過在意我。
不知道是不是多了一個小崽子的緣故,這一晚上我睡得特別沉,沒有再進入到章琦的記憶裡。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陸離已經起牀了。早上依舊是吃那種看不出原材料的糜爛狀的東西,看得我一陣噁心,卻沒有想吐的感覺。
忍着吃完了,就趕緊去上班。一到辦公室,章琦就問,“小沫,你昨天怎麼了,去醫院檢查醫生有沒有說怎麼回事啊?”
“沒事,就是吃壞了肚子。”
手上的事情做完以後,跟着章琦的那隻女鬼依舊沒有出現,我琢磨着應該還跟着邱澤呢。
“章琦——”
聽到我叫她,立即轉頭看我,“怎麼了?”
“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你現在手上的工作怎麼樣了?”
“現在說吧,反正今天也搞不定。”章琦一邊應着我的問題,一邊就走到我旁邊的位置坐下來了。
我清了清嗓子問,“關於你孿生妹妹的事情,你問過你的父母親嗎?”
章琦的眼神躲閃了一下,隨即道,“問過,他們說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孿生妹妹,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我覺着父母親是不想讓我懷着愧疚的心情生活,所以對我隱瞞了。”
“章琦,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並沒有騙你,你真的沒有孿生妹妹。”
“如果沒有,我夢中的章玟怎麼解釋?”
我嘆了一口氣,想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章琦,你還記得你父母沒有離婚的時候,你在奶奶家生活的記憶嗎?”
“零零碎碎吧,我也不知道記不記得。很久遠的事情,我很長時間沒有回想起了。”
章琦並沒有刻意迴避我的視線,也沒有刻意強調她說的話。我相信她是真的很少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畢竟那是很不愉快的過去。
“章琦,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有孿生妹妹嗎?你回到年幼的時候,你的父母還沒有離婚,你還住在你奶奶家的那段記憶。你……真的有妹妹嗎?”
章琦的眼神愣了一下,似乎想朝着我發火,最後又吞了回去。
“你想說什麼?”
“章玟是你臆想出來的,她並不是真的存在。你看到的那些扭曲的畫,是你創造出來的章玟給你的提示。”
“什麼意思?”
“你創造了她,卻又遺忘了她。十三歲那年你的生活恢復了平靜,因爲你的母親給了你安定的生活環境,你開始慢慢遺忘你創造出來的章玟。章玟不滿被你遺忘,就用畫畫的方式來提醒你想起來她。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你一直將她臆想成你的孿生妹妹,還弄出了是你害死她的謠言。”
“小顧,你是不是鬼故事看多了?”章琦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我,似乎從我嘴裡說出來的話都不可相信。
“我是陰陽師,你去我家的時候,難道沒有發現我家裡有很多黃符嗎?”
“我以爲是你在廟裡求的。”
“是我畫的,我能看到那些被你遺忘的記憶,能看到你被虐待的童年,更知道你的母親也遭遇了家暴。”我頓了頓說,“在你的夢裡,你和章玟並不和諧。你的夢裡,章玟被你塑造成了一個智力低下的孩子。你將父母親離婚,你在學校被嘲笑的原因都推在了智力低下的章玟身上。你毆打她,謾罵她,在她身上重複着你年幼時候的遭遇。難道我都說錯了?”
章琦的神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她躲過我的視線,許久才聲如蚊吶般問,“你一直都知道?”
“對,在你的夢裡,我也是有意識的。我看着你和章玟之間的爭執,也企圖阻止過,想必你都記得。”
“那你是陰陽師……不是騙我的?”
“我沒有騙你,你可以打電話去我家問,我們家世代陰陽師,從未換過職業。而且自從你去我家住,你的夢裡是不是經常有我出現?”
章琦點了點頭,隨即說,“我沒有對你說實話,因爲夢裡的自己太可怕。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可怕扭曲的自己,我怕你討厭我……”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去我家住的第一天晚上我就撞鬼了,那是一個嬰兒,應該是纏着你的。隨即嬰兒再也沒有出現,而是出現了一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女鬼,一直趴在你的肩膀上。”
“那隻女鬼現在還在我肩膀上嗎?”章琦嚇得面目失色,驚慌失措的看着四周。
“不在,她已經趴到了邱澤的肩膀上,難道你就沒有覺着這兩天你再也沒有負重感了嗎?”
章琦點了點頭,“確實比之前的一段時間感覺輕鬆了很多。”
“而且這兩天頭髮也沒有油。”
“頭髮油跟那隻女鬼也有關係嗎?”
我揉了揉太陽穴,將女鬼伸舌頭滴涎水的事情說了一遍,順便告訴她久治不好的痘痘也是因爲女鬼涎水的原因。章琦眼中的恐懼慢慢的升起,不知道是相信我說的話,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末了,她問,“小顧,我該怎麼做?”
“弄清楚章玟是不是你創造出來的,你要從心底深處承認她是你創造出來的,好好的送走就可以了。而且現在她認爲你和邱澤的關係比較好,生了嫉妒的心。再纏邱澤一段時間以後,邱澤運氣低迷,不是好事。”
章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聽懂了,也沒有說沒聽懂。
下班的時候在公司門口看到了王新宇教授,他依舊笑眯眯的朝着我招手。我不情願的走上去,問了一聲好。
“顧小沫,你是不是答應了一隻替死鬼什麼事?”
一拍腦袋,突然想起來那隻中年發福的慫貨男鬼!我答應過他替他問問關於替身這件事情。
“已經能傍晚出來了,還好被我打發了,不然你身上又有了麻煩。”
王新宇教授雙手環胸,一雙隱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精光乍現,現在卻擺出了一副救世主的表情。
“那我謝謝你啊,教授!”我皮笑肉不笑的迴應。
“走吧,去吃飯。”
“吃不了!”我趕緊擺手,“我懷孕了,是陸離的。”
王新宇教授的表情頓住了,盯着我的臉盯了很久,隨即才把視線落到了我的小腹上。那樣子似乎在揣測我是不是在說謊騙他,還是真的懷孕了。
“真的,我可不會跟教授您撒謊。更何況,用我懷孕來騙教授,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處。”
“你打算要這個怪物?一個集合了人妖鬼的怪物?”
王新宇教授的表情很嚴肅,嚴肅到我以爲他會親自動手滅了我肚子裡的小崽子。
“你覺得呢?”
他沒有理會我,立即上車,開着他的車子揚長而去。
我看着王新宇教授的車子揚長而去,倒是鬆了一口氣,剛纔看他盯着我小腹那惡毒的眼神,還以爲他要對我不利呢。
晃盪着回到了住處,剛進門,陸離就端着那碗倒胃口的東西過來讓我吃。
爲了不孕吐,我也沒有辦法,只好把看不出原料的東西都吃掉了。
睡夢中突然進入到了一個詭異的世界,這個世界裡所有的東西都是灰色的,到處都是垃圾,就像是一個大型的垃圾站。
這個垃圾站裡有各種的玩具,還有各種的小劇場,就像是被人們遺忘的某個角落。
我看到章琦站在垃圾堆的最頂端,她茫然四顧,整個人都失魂落魄。她的髮絲在狂風中胡亂飛舞,整個人搖搖欲墜。
“小沫,別去!”
手突然被拉住,側頭一看,原來是陸離。
“陸離,你怎麼來了?”
風呼呼地颳着,面前的陸離都要看不清楚了,他一把拉住我,往他懷裡一帶,“別去,會傷到孩子。”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陌生人,愣了很久才說,“陸離,這個夢境是因爲我的做法起的結果。我自己種下的因,就得自己吞下這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