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裡又出現了不速之客。
鳥飛盡,蟲熄聲,而母子殭屍卻停止了跳動,對看一眼,齊齊地往森林外邊跳去。
小黑小聲地說:“誰來了?”
雨還在不停不停地下,下得讓上官沂以爲真的是老天傷心個沒完一個盡地在流淚了,他覺得自己有了錯覺,口裡還是回答了小黑:“不知道。”
他頓了頓:“但我們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他跟在了殭屍母子的後面,女殭屍還特意回頭對他笑了一笑,那笑容扭曲奇醜陰森,但看在上官沂眼裡,只從黑白分明的眼裡看得到四個字:心無城府。
那是個像水晶一樣美麗透明的女子。
小黑也看得愣然了起來,在上官沂耳邊悄聲嘆息:“真是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這樣“美麗”的女人,這樣可愛的小孩,卻成了喜怒悲哀不能用語言盡善表達,行動力也受阻的殭屍。
誰又能說不可惜呢?
上官沂悶不吭聲地跟在他們身後,足跡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讓人覺察不到他的存在。
而那個穿着肚兜在小雨中蹦蹦跳跳的小孩,身影顯得有些雀躍,看起來竟有絲活潑生氣起來。
小黑看着他們,上古的神獸也預知了等會會出現的事情,竟又嘆了口氣,消瑟地站在肩頭,綠色眼睛裡有着一絲同情。
上官沂早已面無表情,無聲無息地潛在他們身邊,美麗的女殭屍再回頭看他們,他們已不見,她偏着頭困惑地想了想,再看了一會,不遠處又發來一聲細細的響聲,她聽見了眼睛的亮光更勝前刻,顧不得細想,又蹦蹦跳跳引着兒子往前面去了。
細小的聲響平常人是聽不到的,但上官沂能,小黑也能。
他們能聽到,也並不代表他們會出現。
所以,此時他們躲在暗處,看着一個俊雅斯文的男子向殭屍母子靠近,眼裡是說不出的喜悅與擔心,那黑色如同漩窩的眼底,還藏着一絲憂愁。
“去哪了?”斯文的男人愛憐的看着女殭屍,把她臉上細微的雨水擦掉。
“嘎嘎……嘎……嘎……”女殭屍在說話,那個男人像是能聽懂她說的話似的,先是高興,後是皺眉,女殭屍一看見他皺眉,停止了“嘎”的喉音,擔心地用僵硬的手去撫摸他的眉頭……男人笑了,撫上她的手,說不出的濃情蜜意。
底下的小小孩沒有受到關注,不依地跳上跳下,扯着男人的褲腳,打斷了他們的交流。
男人笑了,連眼底的憂悉也消去了幾分,對女子說:“小寶要我抱……”
女殭屍咧嘴一笑,點着頭。
男人頓了一下,說:“你真美。”
女殭屍像是有點羞給了臉,白白的臉蛋竟在視覺裡帶着一些紅意了。
男人輕笑了一下,抱起了小小孩,點了點他小小的鼻子,說:“有沒有聽媽媽的話?”
小殭屍忙不迭地點了下小小的頭,還在男人的臉上親了一口,“嘎嘎……”了幾聲。
一聽着他嘎完,男人臉上笑開了,就像三月裡盛開的迎春花那樣明朗開放:“爸爸也想你……”
女殭屍的眼裡像在帶着笑,看着男人,溫柔似水。
男人像是被水包圍,柔聲地說:“我也想你……”
女殭屍這次真正的臉紅了起來,竟真的能看得見……她眼裡分明的喜悅。
小殭屍在旁邊又“嘎嘎……”了起來,男人像好笑般地說:“小寶要親你……”
明明不可能再近了,聽言女殭屍又跳了半步,跳到了被抱到男人手中的小殭屍面前……小殭屍很快地在她臉上親了幾口,像是不過隱,又在她親……親着親着就想撒嘴了……
原本微笑着的男人看着他們難分難捨的樣子,笑容漸漸的逝去,眼裡的陰霾越來越濃,整個人頓時變得陰沉了起來……
女殭屍像是覺察到了什麼,“嘎……”的長長一聲,小殭屍收回嘴,回過頭,看着男人。
而女殭屍,眼裡有着擔心,看着男人……
男人又笑了,笑得像在掩飾什麼,爾後他摸着女殭屍那慘白的其實沒有丁點血絲的臉,淡淡地說:“桃花,再等一段時間,你就可以好好的抱着我們的寶寶了,你們想親多久就可以親多久……”
女殭屍習慣性的偏着頭,消化着男人口裡的話,最後遲頓地終於領悟,她伸出手,又撫上了比她高一個頭的男人的頭,她僵硬的拍着男人的頭,如果她有雙柔軟的手,那姿態……就像慈愛的母親在安撫着她最親愛的兒子……也像最心愛丈夫的妻子在安慰她最愛的丈夫……男人任她這樣僵硬的撫拍着,抱着小殭屍,一動不動的看着面前那眼睛裡其實還閃耀着光芒的女子,像看天下最美麗的女人一樣看傻了眼,像瞅見了靈魂深處的悸動那樣的深沉。
女殭屍還在拍着她僵硬的手,很勉強,動作一下比一下遲緩,男人在這個時候撫住了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吻了好幾下,才低沉地說:“不用等太了……桃花,我們很快就團圓了……”
小殭屍像不太懂他們的交流,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再看了自己父親,又長長的嘎了好幾聲,男人聽了臉變了好幾下,從青到白,再從白到紫,再從紫到黑,然後只他擔憂地連聲急道:“你們剛纔碰見一個很高的男人了?他還帶着一隻蝙蝠?”
小殭屍連忙又“嘎”了幾下……女殭屍聽見兒子的叫聲,困惑地想了想,再對男人點了下頭……
“他們在哪裡?”
“嘎……”小殭屍點頭,往來時的路看去,看不到他熟悉的東西,小臉上大大的眼睛頓時露出了跟他母親一模一樣的困惑來。
只見男人臉色又變了變,眼裡藏着不知名的擔擾,他深吸了口氣,像是不忍讓女殭屍擔心儘量和顏悅色說:“桃花,他們在哪?你能告訴我嗎?”
女殭屍偏頭想了很久,“嘎嘎……”了幾聲,然後又擔心地伸出了手。
男人恰時的伸出手了摸住了她,把她的手小心的擔在自己的肩上,說:“我沒事。”
然後他說:“告訴我,在哪裡消失的?”同時,他警戒地看了看四周,身體在空間裡細不可見地動了好動,這是他第二次這樣動作,這個動作在他聽到小殭屍的“嘎……”之後作出的……
女殭屍過了半會又“嘎嘎……”了幾聲,男人臉色變了變,這時他抱着小殭屍,在周圍轉了幾轉,沒有發現異常情況,這纔對一直蹦在他身邊擔擾地看着他的女殭屍笑了笑,儘管露出了笑容,但絲毫沒有撫去他臉上的凝重跟陰暗,只聽他說:“桃花,誰都不能傷害你跟我們的孩子……”
女殭屍偏了頭半會,最後,困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而小殭屍也學着母,偏着頭,看着近在眼前的父親。
男人抱緊了小殭屍,臉沉了沉,說:“不管是誰……都不能傷害你們……”他的音調沉重有力,又帶着一種陰至骨子裡的決擇,像是誰也無法悍動他的想法,而他也會爲他的諾言付出一切。
此話一出,倆人又齊齊的偏頭看他,男人苦笑了起來,摸了摸小殭屍的頭,嘆息在森林裡的雨風中飄散,說不出的淒涼與苦痛:“人世險惡,如果不是這樣,我們怎會陰陽相隔?”
小殭屍像是察覺出他的傷心,伸出嘴脣,印上他的臉……
男人笑了,一點點滿足一點點傷心,一手抱着小殭屍一手抱着身邊的女殭屍,說:“無論如何,我們一家人都會在一起的……”
雨細細柔柔地飄着,沒有了前面時候的那般狂風聚雨,雷鳴閃電,老天哀哀悽悽地像個娘們一樣不幹不脆地哭着……可誰又能說,這不是傷心的一種?
男人抱着他們,過了一會說:“你們出來散步的,來,我跟你們一起去……”
女殭屍對着他咧嘴,男人也對着她笑着,他溫柔地說:“你在我身邊走,我抱着小寶好不好?”
女殭屍像,黑白分明的眼睛閃着沒有褪去光芒的神采,男人剎那好像又看傻了眼,像是時時刻刻陶醉在她的美中一樣:“你好美。”
女殭屍咧嘴一笑,像在嬌羞,竟先跳了一步,領在了前面……
男人也一笑,抱着小殭屍,輕聲地說:“你媽媽害羞了……真漂亮……”
小殭屍也咧嘴,毫無疑問地又在他臉上落下了幾個冰冷的親吻……
男人快一步跟上了女殭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眼中的兒子,眼裡嘴裡都笑了,只是,那無窮無盡的黑眸裡,藏着幾分陰厲跟毒辣,還有幾分……擔憂與淒涼。
看着他們遠去,上官沂從不明界的暗處走了出來,小黑看着前頭,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說:“沒想到是他。”
上官沂默而不語,像是早就已經盡知於胸。
“你早就知道了,阿沂?”小黑問他。
上官沂默默地點了下頭。
小黑又老長地嘆了口氣,“阿沂,你們人間不是有句話嗎?叫做得饒人處且饒人?”
上官沂冷酷的臉看不出表情,他只是回過身,往那一家人不同的反方向走去,一路,都沒有回答小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