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聞出來了嗎？
外頭又起了一陣風。
花廳後窗外就是幾株楓樹，已然是半紅了。
風拂過，沙沙作響。
說是秋日夜寒，也就是跟前一陣相比，真沒到天寒地凍的時候。
這幾位又都是火氣旺的年紀，有鍋子有熱酒，斷不可能凍着，因而前後窗都開着，只拿屏風架了風口，不至於正對着吹。
可霍以驍搓了搓手。
朱茂看在眼中，沒有給管事示意，而是自己手快地拿起了霍以驍跟前的碗，從鍋子裡盛了一碗骨頭湯：“是有些冷了，先不說了，以驍喝兩口熱乎的。”
霍以驍雙手捧着接過來，禮數端正，還不忘道一聲“謝”。
不疾不徐，只喝兩口，他又放下了碗。
溫宴也說，廚藝再是相同，用着一樣的菜譜，講究同樣的火候，出來的味兒還是無法一模一樣。
這和朱茂的原意相違背，他怎麼可能會有胃口？
火爐支起來，架上鍋子，羊湯羊肉添進去，小火燉上。
霍以驍繼續道：“湖面上着實好風光，白日遠山青黛，夜裡絲竹陣陣，吃得還格外順心。
霍以驍提着滿滿當當的兩食盒，回了霍家。
朱鈺更別說了，他跟來看熱鬧的。
朱茂：“……”
霍以驍原就是話少，很多事情繃着，朱桓也不是個話多的，邊上人有意無意地多說幾句，就能有一番效果。
霍以驍說得對，品味佳餚，得有個氣氛。
一面應，朱茂一面想，他們以前怎麼會覺得霍以驍不會說話呢。
不是想讓朱桓聽着糟心嗎？
後又在雪地裡跪了一陣，太妃娘娘那兒，自也是輕重緩急分開，只說“重點”。
偏又慣常做個“老好人”，邊上朱鈺沉着臉，朱桓只管吃，朱茂就不得不給霍以驍一些迴應。
“臨安秋冬的風也很大，”霍以驍道，“江南的風吹在身上，還直往皮肉裡鑽，尤其是去西子湖上，水面上風大，又要觀景，花船都是敞着窗戶，或是隻垂着薄薄的幔帳，點上多少炭盆都攏不住熱氣。”
朱茂倒吸了一口氣，讓管事熱酒去。
熱鬧沒瞧見，羊骨頭也沒啃幾口，卻膩味得很。
那霍以驍就放開了說。
不是想聽他說嗎？
霍以驍的江南行，還真就沒有出過什麼遊記、體會。
以前，被憋得只能喝悶酒的是他，今兒個反過來了，看朱茂和朱鈺喝悶酒，這滋味！
霍以驍根本就不吃了，嘴皮子上下一碰，一連串地往外蹦。
“張成吉寫過‘斷橋荒蘚澀，空院落花深。’”
這話題一出，皇上哪裡還管他在江南走了什麼名勝、看了什麼古蹟，全繞着溫宴說去了。
……
四季景不同，春日細柳秋日月，待湖面上飄起了雪花……
可這酒吧，在霍以驍跟前，壓根不是用來佐肉的，而是潤嗓子。
朱桓吃飽了肉，開始下菜了，豆腐細膩、蘿蔔爽口，配一盞小酒，真不錯。
臨安做醋魚，用的是西子湖裡的魚；做龍井蝦仁，宮裡雖有御貢的龍井，卻沒有虎跑泉水。
他笑着對朱茂道：“大嫂燉的羊肉鍋子，真的很好吃，大哥福氣真好。”
“聽着很有意思。”
朱茂做東，他不可能打斷霍以驍，只能笑着繼續聽。
朱茂：“……”
說的是想去，意思卻是不信。
“若有機會，一定去西子湖泛舟。”
他說得不一定多，但定然是句句直中紅心。
朱茂看向管事，見對方頷首，他便客客氣氣道：“廚房裡還有，我讓人給你裝一些。”
原本都是老臨安人了，遷都北上，御廚也都是從臨安跟着來的，可太妃娘娘總說，御膳房的臨安菜，總差了那麼一點兒意思。
舊都的口味、吃食，和京城裡差得挺多。
霍以驍抿完了酒，道：“我光顧着說話了，都沒怎麼吃。”
我當時回京前，溫宴給了我一疊菜譜，說是將就將就，想嘗最地道的味兒，還是得到臨安城裡。”
霍以驍這一番話，吃了什麼、遊了什麼、溫宴又說了什麼，聽起來是再尋常不過的遊記了，但愣是比朱鈺那種陰陽怪氣還戳人心肺。
溫宴提過‘斷橋殘雪’，看着橋，抿一口熱酒，就像京城裡吃鍋子似的，就得是冷天，圍坐一桌。”
他這一碗羊骨頭湯，也沒見堵住了霍以驍的嘴。
依舊是香氣濃郁。
說到這兒，霍以驍伸手碰了碰酒盞，道：“說着說着，酒就涼了。”
朱茂這一個月是再也不想吃羊肉鍋子了，恨不能把廚房裡備着的都送出去，以免聞着羊肉味兒就膩。
因爲，朱桓無動於衷，大快朵頤。
能在御書房裡把父皇氣得腦殼疼的，怎麼可能嘴皮子不利索？
朱鈺聽得牙發疼，連羊骨頭都啃不下嘴了：“真有這麼大的區別？說的我都想去臨安走一趟了。”
霍以諳補充道：“再拿些面來，煮羊湯麪。”
霍以驍就像壓根沒有聽出朱鈺的陰陽怪氣一般，順着就往下說：“有機會，殿下還真應當去一趟。品味佳餚，除了選材與手藝，還講究個氛圍。
酒足肉飽，朱桓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筷子。
去年從江南迴京，霍以驍跟皇上憋氣，所謂的心得、感悟，御書房裡沒說過，直接就奔着“看上了個姑娘”去了。
那些江南名菜，就該泛舟西子湖上，一面看景一面品嚐。
去年到了一回臨安，親自嘗過了，才明白太妃娘娘說的話。
霍以驍也不推辭，道：“那就謝過大殿下了。”
霍以呈讓人去廚房裡尋配菜，一會兒好往鍋裡下。
現在看來，真就是他們看走了眼、失策了。
今兒算是頭一回。
羊肉鍋子噴香好吃，且這個氣氛，很合他心意。
我以前也不懂，自幼長在京裡，吃的也是京城裡的舊都菜。
兄弟四個，圍着爐子，看湯麪一點點冒熱氣，再到冒泡兒，最後滾滾開了。
霍以暄吸了吸，滿面陶醉。
霍以驍問他：“聞出來了嗎？哪家的？”
霍以暄胸有成竹：“南城豐華街口、誠家莊。”
霍以驍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