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同一個人
能跟得上徐其潤、還跟得格外瀟灑漂亮的，只有黑檀兒。
黑貓身形矯健，躍上高牆，引着其餘人一起往發現小公子的院子去。
偌大的沈家宅子，早已沒有了人氣，在這個春夏，園子裡只有花草瘋漲，沒有了花匠修正，顯得凌亂極了。
黑檀兒跑得極快，先一步衝進了那院子，隔着窗戶往裡看。
和它先前發現時一樣，小公子躺在裡側架子牀上，沈家死士睡在榻子上。
一大一小，都沒有醒。
黑檀兒跑回徐其潤跟前，衝他齜了齜牙。
徐其潤撓了撓腦袋，猜到：“噓？”
黑檀兒滿意地點了點頭。
徐其潤挑眉，轉身向跟過來的人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只看五官，確實與永壽長公主有幾分相像，也難怪當初馮婕妤會誤會。
幼小的孩子蜷縮着身子，因爲不適，他半醒不醒的，眉頭皺得很緊，顯得苦大仇深。
卻也走了。
小公子昨夜起燒了。
他一整夜都在給小公子換額頭毛巾，直到天亮前，小公子穩定了些，他才鬆了一口氣躺下。
溫宴從來沒有關注過那天擦肩而過的小童與少年，直到今生此刻，看着徐其潤抱着朱琥走遠的背影，腦海中才有一個畫面重疊。
他頭也不回地帶着小公子離開是非地，卻在黑夜裡的京城慌了心神。
溫宴正要讓黃嬤嬤去問一問，真尋不到父母就交給衙門，卻見一少年人過來，直接抱起了那小童，又在邊上攤子買了糖葫蘆。
溫宴正欲移開視線，朱琥卻睜開了眼睛。
只要能在宅子裡藏十天半個月，城門上的戒備會慢慢送下來，到那時候，他再送小公子出城……
這孩子是衙門緝拿的人，但同時，是皇家血脈。
可能是蒙汗藥給了幼童太多的負擔，可能是昨兒光着身子受了涼，小公子燒得厲害。
能找到小公子，他懸着的心也就落下了。
而當日抄沒，下人房間裡的衣物都不會抄走，他換一身乾淨衣裳，就能在無人注意時出入宅子，採買食物。
畢之安擅長些，接了朱琥過去，柔聲細語的哄：“前頭街上有糖葫蘆，吃過糖葫蘆嗎？”
再看周圍，陌生的衚衕、陌生的人，一個熟悉的身影都沒有，朱琥不安又害怕，哇得哭了起來。
在事情變故之後被託以重任，唐公子把小公子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徐其潤跟在黑檀兒身後，輕手輕腳進了院子，捱到了窗下，確定裡頭狀況後，迅速指揮人手。
“是這個孩子？”徐其潤問。
這下子，手足無措的人成了徐其潤。
幾個守備面面相覷，怎麼都不明白，齜牙與安靜到底是怎麼聯繫在一塊的。
確實，不久之後，驍爺離京，溫宴診出了喜脈。
是她記錯了嗎？
黑檀兒喵嗚了一聲。
不用多久，官府就會搜查小公子，城門處會戒嚴，沒有路引，他怎麼帶小公子離開？
同時，卸了他的下顎，以免死士咬舌自盡。
唐公子只說要救小公子，但小公子是誰，什麼來歷，卻沒有提及一句。
他想得都很周全，可他實在太累了。
上輩子，她好像遇上過類似的畫面。
溫宴看着徐其潤的背影，隱隱覺得，有一個念頭在心裡翻滾。
那是在驍爺奉旨離京之前的幾天，從宮中回大豐街，路邊有個小童好像是走丟了，噙着淚珠東張西望。
朱琥一手糖葫蘆，一手紙風車，漸漸也就顧不得哭了。
他又是不解、又是着急。
他就是不懂，爲什麼官府的人直接找到這兒來了？
這裡，明明是最不會被發現的地方了！
候在宅子外頭的衆人正着急着，就見徐其潤抱着小公子出來了。
徐其潤道：“裡頭沒有埋伏，就一個人，應是昨天抱走孩子的那個，等下交給畢大人審問。這個孩子，我這就送進宮裡去。”
小童破涕而笑，少年抱着他走遠。
沈家已忘、長公主亦死，沈家一切計策全部化作灰燼，朱琥失去了所有庇護，他爲何出現在了京城？
溫宴上了轎子，閉目養神。
算算年紀，那一年，朱琥也是這麼大的少年人了。
他一面跑、一面想，想到了沈家大宅。
前世，那個給小童糖葫蘆的少年，與現在的朱琥，好像是同一個人。
“舅舅？”朱琥似乎以爲抱着自己的是唐雲翳，輕輕喚了一聲，轉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的臉，他的眼中透出了茫然。
被查封了的沈家大宅，官府決計不會來搜查。
那不是他們這些死士該知道的事，他們只要奉命做事就好。
溫宴的視線落在小公子身上。
兩個壯實的守備直接衝進去，在那死士被驚醒之前，直接將人按住。
徐其潤則翻窗進去，把牀上的小孩子抱了起來。
畢之安笑話了他兩句，看他帶着京衛指揮使司的人一塊往皇城方向去。
她想了好一會兒，直到幾乎看不到徐其潤身影時，才忽然靈光一閃，倏地睜大了眼睛。
畢之安應下。
見溫宴依舊看着，黃嬤嬤只當她關注小童，還寬慰她說“孩子是緣分、緣分到了就來了”。
昨夜，他跟着唐公子衝進那宅子救援。
可徐其潤哪裡會哄孩子，急得臉都紅了，只好求助幾位大人。
不管最後如何，總歸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不能直接敲暈了事。
久聞其名，這確實溫宴第一次見到朱琥。
緣分到了。
沒想到，這一睡，直到被人近身都沒有醒。
有機靈的，立刻撒腿，去買了糖葫蘆、紙風車回來。
突如其來的場面讓那個死士所料未及，此刻想掙扎都無法脫身。
徐其潤重新把朱琥抱在懷裡：“趕緊送進宮裡，再哭，我也哄不住。”
只是匆匆一眼而已，幼年與少年，相差十多年，模樣亦有變化，可心裡就有那麼一個聲音，在一遍遍告訴溫宴，那就是同一個人。
同時，亦讓她真切感受到，兩世截然不同了。
如今的朱琥，還只有這麼大。
不久之後，御書房裡，皇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朱琥，亦想在他的臉上，找到些許熟悉的棱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