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噩夢。”黃權路衝口而出,“一個悲壯情節的開始,但願從此奏就一篇正劇的華章。”?
“難說,也許是一個噩夢之後的另一個美夢也說不定我。”盧征程淡淡地道,“盧市長昨天晚上政府擴大會議後,據說,散會後,就風塵僕僕地趕往省城去這哰是?”?
“爲這事,他能不趕快去纔怪。”?
“撤遷是一把魔刀,橫豎一掃,還真得弄把尚方寶劍防身。”?
“兩碗水得端平哰,不然尚方便成了下方哰。但願尚方的好。”黃權路道,“說哰半天,你還沒有說到那根筋嘞。”?
看着黃權路雲雨緋緋的臉,盧征程按下想逗樂一番的那點微薄希望:“你看是連着筋哰吧,居然還有點替古人擔憂的古典情懷來。”?
“的確有些古雅,但絕不是古典。我比剛纔以前現實得多哰。”?
“你的確得現實,現實的問題是,你不得不推遲幾年還完房貸。不過,推遲只是揣測,呵呵,揣測而已。官場的迷局,往往就在局中。即在局中,給別人臺階就是給自己臺階。”?
盧征程放慢了語速,抿了口小酒,揚頭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的確奇特,起碼在現在來說,在蘭眳這樣的城市是少見的。全杉木做成的,毛毛躁躁的,因爲未曾上什麼漆,所以越發透出了古樸的風情。古樸得看得見木頭的倒刺,在微弱的燈光下蠢蠢欲動。?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多麼古樸的想法。這種古樸的想法原本就是一種慾望。古樸的慾望往往就是最原始的慾望,如同官場的慾望,是原始得不能再原始的慾望,凡有凌駕於一切人身上的想法,這種慾望就無可厚非。?
盧征程覺得理應如此的事,黃權路這兒,有一大半是理所應當的。?
“現實,是的現實。一切的現實正在不斷誕生,一切古舊已然歸於塵土。房屋更是塵土。”?
“難得黃主任像呃看得開。”?
“看不開能成麼?”?
看得開即是看不開,把一切都看開了,原本就是一件件極端無奈的事情。生活浸透着無奈,勝過快樂。剛快樂了幾年的黃權路,看似有些快樂不起來了。他又得折騰幾宿,幾宿難眠了。撤遷一事,比升官找門路的門路,簡直就稱不上門路。連縫都沒有的鐵牆,哪裡有縫可鑽?縫一出,官難做了。?
陸市長可不是讓人有縫可鑽的人,更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尤其在撤遷一事上,他將做得滴水不漏。否則有的人可是有話要說了。這種情形下,他黃權路如何能生拉活拽出一條要命的縫來?除非他是一個不要前程的主。?
他的確不是這種人,他也深知,陸市長更加不是。所以徒勞的事,在胡思亂想之後,還得從離經叛道的窄巷中,走進一條霧霽路來。?
“有許多事得走彎路,而且想不走都不成。但是撤遷一事,似乎卻是例外,想彎得看別人咋個彎法。這路得陸市長去走,而且非他走不可,你不能替代。”?
“你個細兒,你咋個曉得他去走彎路去哰?”話一出口,方知多此一問。?
“官路官路,彎路彎路。這你比我懂。撤遷的事,陸市長想不彎都不成,就你我這種人不成。”?
彎路,權位越高的人,走得越多。盧征程未成就一官半職,自然纔在這條路上起了半個頭。不僅如此,而且氤氳其中滋味也不過才入門徑,未得嗅其味。?
黃權路又是呵呵了兩聲。四個眼角糾結着。有些事想不吐不慢,可是雙覺得眼前這個毛躁細兒,實在難以稱得上傾吐的對象。對象不對,傾吐着實在踟躕。更何況,盧征程這人濃眉大眼口若懸河,也難以與能夠傾吐的那類人對上號。?
眼大口大的細兒,總是口難遮風的。一個不小心把你的原話啜了出去,你還不好怪他;而他的無意,總是在一陣心滿意足地說道後,也不自知,也怪無怪處。只能怪自己不小心,的確只有這麼怪了。?
“既無彎路,只好走直路哰。”他嘆了口氣道。?
“其實有時走走直路也好,不然一繞而盤旋的,反倒把自己給繞了進去。繞進去事小,徒勞無功事體可就大了去哰。”?
“你這話咋個講?”?
“彎路得讓陸市長這樣的人去做,花小錢換大錢。大錢才能辦大事。牛毛出在牛身上,勝過出在你我這類無毛可拔的人身上。”?
“你繞哰呃打大圈,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
“我就是在點子外圍打轉,讓你乾着急幾下下。外圍沒有圈好,內線咋個展開?我得還原事情的本身,免得一鱗半爪哩,你心尖尖癢。”盧征程呷了口茶,看着茶杯口騰起的水氣,繚繚蒸騰着,慢騰騰地道,“不過,外圍已然結束,該是進入正題的時候哰。”?
“正題是啷子?”黃權路眉頭一展,隨即反應過來。盧征程可不是如此利落的人,尤其該賣關子的時候,總得扔下不少包袱,已成習慣。他怎麼會如此乾脆地,把一件三言兩語搞掂的事,讓人聽了索然寡味??
“現在是哪個主管或者暫時代管教育?”?
“這還用講?”?
“這個問題還真得講清楚,不然故事就缺少必然的聯繫。”?
黃權路對這個問題還能不知道?不過對代理主管人的背景可不是很清楚。三年來,累,已經讓他對政界的事有些麻木了。漸漸地,除了學校的事,他已經分身乏術。夏候副市長,這,他是知道的。?
“夏候副市長是啷子人?”?
“你是指……”?
“我從來很少對一個是啷子性格的人作出評述,現在也是像呃。”?
“那你是指……”?
“就事論事,啊,就事論事。論事嘛,只涉及與此事有關的人,除此之外,我們不談人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