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剛到上海的那段日子,或許是小若生命中最低沉灰暗的一段時光,帶着思念和絕望,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剛出火車站,同學的舅舅就來接他們了,在同學舅舅的幫忙下找了間房子租下來,安頓好住處後,同學鍾曉曼就說:“我們應該先玩一玩,然後再找工作,不然一來就工作太沒有意思了。”小若說:“去哪裡玩呀,我們對這兒又不熟悉。”曉曼說:“哎呀,看你一路上就無精打采的,現在來到這麼大個繁華的城市,也該換換心情了。”小若撅了下嘴沒有說話。曉曼繼續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離上海很近的,要不我們先去杭州玩玩吧,那裡景色那麼好,特別是西湖很有名的,去那兒看看,應該可以讓你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情的。”小若看她那麼真誠的樣子,也不忍心辜負她的好意,就說:“那就去看看吧。”到了西湖之後,和想象中的還是有一些差別的,來遊玩的人很多,只是少了一份古樸清淨的感覺。因爲她對西湖的印象還停留在曾經看《新白娘子傳奇》的時候,或許變化也沒有多少,只是意境不一樣了。好在景色還是很美的,一眼望去湖面很廣闊,還可以看到遊人在上面划船,很愜意的樣子,湖面四周也都是綠樹環繞,這樣輕鬆閒適的場景,對於小若來說還是很美好的,可以抒解下心中的愁思,讓她試着接受即將面對的新生活。

之後,她就全力以赴的找工作,除了要養活她自己,也爲了不讓自己繼續消沉下去。如此不捨的來到上海,總應該有點收穫,纔對得起自己的這份割捨,而且她的潛意識裡總覺得有一天還是會回去的。爲了讓自己變得更好的那一天,要付出很多的努力,她想着那樣或許還可以重新從容的,自信的再回到楊翊的身邊。

或許是無知者無畏,也或許是自己心裡的堅持,再多的辛苦她都願意承受,只是一次次的拒絕,讓她的堅持一點一點的崩潰,她內心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她可以頂着烈日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去找面試的地址,卻無法承受投出去的簡歷石沉大海,和一次又一次面試後的杳無音訊。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安穩的工作,沒有人可以依靠,也沒有回頭路可走。小若內心的安全感脆弱的好像只剩下一根弦,隨時都可能會斷掉。

有一天,小若在輾轉了好幾個不同的地方參加完幾個面試後,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去,想到還有一些生活用品需要買,就進了一家小超市,選好了去結賬,卻發現身上的錢帶得不夠,實際上她總共所剩的錢也不多了,就跟老闆說可不可以便宜一點。老闆說:“不行啊,雖然只是幾塊錢的事,但我這兒都是小本生意,不賺錢的。”小若說:“老闆幫幫忙吧,這次錢沒有帶夠,下次一定還會再來照顧你的生意的。”她懇切的看着老闆,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楊翊的臉,突然眼睛就溼潤了。老闆看着她,以爲她第一次出門想家了,就生出了一絲憐憫之心說:“好了,看你一個小姑娘也不容易,就便宜給你了,下次記得再來啊”。小若哽咽的說“謝謝老闆。”然後就走出了小店。她突然明白,不管再怎麼累,不管有多少委屈,甚至他們之間己經不再有聯繫,可是那個人卻一直都在她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消失過,哪怕只是片刻。她甚至沒有想過要去忘記他,因爲不捨得,她固執的認爲這個世上,不會再有比他更好的,更值得她去愛的人了,那些曾經的點點滴滴,似乎是支撐着她走下去的惟一的精神支柱。

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望打擊後,小若終於找到了一份行政助理的工作,是一家外資企業。她作爲一個新人試用期的待遇不是很好,只是勉強能養活自己,但是隻要她肯努力,前景還是不錯的。公司的制度比較嚴格,連接電話的語氣和禮貌接聽用語都要經過培訓。每個員工都要有一個英文名,小若也爲自己起了人生中第一個英文名叫Anny,但小若並不喜歡這種英文稱呼,總覺得在中國的土地上卻起一外國人的名字,感覺很彆扭。好幾次同事叫她的英文名,她都沒有反應,一個跟隨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名字突然被一個陌生的英文名所取代,總是有些不習慣的。她的主管是一個大齡女青年叫candy,做事效率極高,工作能力很強,簡直可以稱作是雷厲風行,算是一個職場女強人吧。忙的時候可以一邊接電話,一邊聽其他同事跟她說其他的事情,而且能兩邊都不耽誤,不出一點紕漏。小若很佩服她,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達到這個境界。只是或許是因爲她自己的能力很強,所以對下屬的要求也份外嚴格,即使不能百分百像她自己那般,也至少得有她一半的做事能力。所以她手下的員工就經常因爲事情沒有做好被責罵,尤其是對新人她沒有多少耐心。小若同部門的還有另外三個女孩,一個家裡條件很富有,英文名叫lisa,來這兒只是爲了體驗生活,學習一點工作經驗,她自己說是爲了將來的創業做準備,性格也挺大大咧咧的像男生,每天都是開着自己的車來上班的,同事們都很羨慕她,甚至有些討好她。所以即使她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好,也都不會怪她,candy也對她很客氣,很少說她,即便真的做錯了,語氣也是相當緩和,聽不出是在責怪的,最多隻是讓她下次多注意一些。還有兩個女孩,一個叫lucy,一個叫halen。Lucy來公司快兩年了,比起小若,是老員工了,算是有些資歷的,所以也很少出錯,而且平時待人接物也都很溫和,外表看起來很鄰家,給人感覺很親切。有一次,小若忘記把一個銷售顧問交侍的新客戶的資料錄入系統就下班了,怕第二天被主管責罵就給lucy發信息問怎麼辦,lucy回信說不要緊的,明天再補錄上去就可以了,還安慰她要她不要擔心,下班了就好好休息吧。讓小若安心了不少,心裡對她很是感激。Halen也是新來的員工,跟她一樣工作上有很多不熟悉的,而且腦子也有些迷糊,所以經常不是忘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是被主管罵得最多的。

有一次,總監在行政部放了一個大箱子,說要等下寄出去,快遞己經叫好了等下會來收。之後快遞員來收的時候問是到付還是現付,當時只有小若和lisa在,她們倆都不太確定,一時愣在那兒,快遞員等得不耐煩,就說那到付好了,說完就拖着箱子出去了,她倆覺得應該沒多大關係就沒再管了。後來總監因爲這個事情對candy發火了,說這是寄給客戶的東西,怎麼能到付呢。所以毫無懸念的,小若又被candy嚴詞訓斥了一頓,後來又被candy和總監助理叫到會議室就這件事情進行了一場檢討和警告意味的談話。小若心裡覺得特別不公平,明明當時她和lisa都在場,可這件事情最後的全部責任,最後接受批評和警告的卻只是她一個人,可是她卻是有苦也說不出,因爲畢竟她自己也是當事人,的確應該付這個責任,既然己經這樣了,又何必再把另外一個同事拖下水呢,只是心裡真的覺得很委屈。對於她而言,自己既沒有背景,也沒有資歷,所以這份入職之路走得很辛苦,夾雜着委屈和淚水,還要忍受不公正的待遇。下班的路上,小若看着街邊的人羣和川流不息的車輛,內心感覺無比淒涼,儘管身處在這個繁華的都市,可是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屬於自己的,而自己也不屬於這裡。

或許這些在外人看來只是細微的小事,一生之中總會遇到一些不開心或委屈的事情,可是隻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到其中的辛酸。她也只能安慰自己,人生就是這樣,要成長總是要先付出,先體會這酸甜苦辣,人情冷暖。

這段經歷雖然並不快樂,甚至是有些沉重,沉重的讓她忘了怎樣真心的去笑,怎樣去感受生活中還有美好,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全世界似乎就只剩下她孤單的一個人,就像是在品一杯苦澀的酒,可是她卻終身難忘。只是多年以後,再回憶這段時光,己經不再是委屈,不再有怨恨,不再覺得不公平。而是一段對她而言非常珍貴的經歷,或許是因爲它見證了自己曾經的努力,也讓自己如此真實的感受過痛。因爲這份痛,讓那段記憶變得更加深刻,讓那段時光變得更加真實,而不只是一份回憶。

青春的歲月,即便難熬,也總是會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在新公司的日子就過去了兩個月,小若也逐漸適應了自己的工作,逐漸的不再被主管罵,和同事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融洽。時間讓我們失去了一些東西,也讓我們收穫了自己應得的回報,所以它還是很公平的。青春雖然在流浙,可是她這幾個月的努力卻沒有白費,從大家對她的態度中她知道她己經被認可了,己經逐漸的融入到這個團隊中了。

很快就到中秋節了,公司放了一天假,還給每個員工發了一個月餅禮盒。她和曉曼都不想做飯,就去外面的餐廳點了一些菜,還蠻豐盛的,說是要犒勞自己這幾月來的辛苦。曉曼找在一家保險公司做銷售員,業績還不錯,中秋節還發了節日慰問金,所以心情很好。她們吃完飯又散了好一會步纔回去。回到家她們就靠在陽臺上賞月,小若望着天上美麗的月亮,又想起了楊翊,想起了他們曾經一起看過的那片美麗的夜空,覺得曾經的一切離她那麼近,又是那麼遠。或許是因爲他一直都在她的心裡,卻在離她那麼遙不可及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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