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會,看着他低着頭慢慢朝着陽光走去,連忙抱起林小煙跟在他的身後。流血的傷口是用包裡的毛巾包着的,這個時候連急救包也沒有。牆後面是一個很大的操場,原來是一個學校,操場是塑膠的,不遠處塑料制的綠草上,站着兩個喪屍,似乎聞到了人味兒,正往這裡走來。
他慢悠悠從腰後抽出那把武士刀,握在手裡,光溜溜的腳丫在草地上走着。擦,我都替他覺得咯得慌。
跟着他走了大約十來米,那幾個喪屍也到了跟前,那個怪人跟沒看見似的只顧走,眼看着喪屍馬上就要抓到他了,我實在忍不住:“喂,小……”
刀光一閃,我甚至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出刀的,下意識地接:“心……”
只見喪屍停滯在原地,慢慢從中間開始斷成兩截,黑血噴了一地,卻沒沾上他分毫。他左手插在褲兜裡,就那麼隨意地秒殺另一個喪屍,力道驚人。我在心裡不斷驚訝,開掛了……這傢伙絕對開掛了……
隨後,他便維持着不緊不慢的速度,一手插兜一手握刀,偶爾有零散的喪屍騷擾過來,便被他一刀子解決乾淨。這人以前是做什麼的……
很快,我們便走到學校門口,外面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幾個喪屍,大門已經斷成好幾節,應該有學生作了防禦工事,只不過被攻破了。
他領着我走到大街上,依舊是荒涼的街道,喪屍們大概是被吸引到了安全所那邊。遠處忽然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悶悶地爆炸聲,我神經過敏地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滾滾的濃煙從一棟高樓頂端的住戶中冒了出來。
看來有些人在家裡等了一個星期,終於堅持不住了呢。
我們就這樣詭異地在街道上前進,夕陽慢慢地沉到路的那一邊,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一天又這樣過去,又死了那麼多人,我們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他帶着我走到一棟建築的陰影下,樓有五層高,從三樓上垂下一根繩子,他走到牆根扯住那根繩子拉了幾下,隨後拉着繩子蹭一下就上去了,上面似乎有人在拽,他兩腳踩在牆壁上,整個人與牆壁垂直,輕輕鬆鬆地向上‘走’去。
我看着他很快走到三樓,一下子消失在窗口,徹底傻眼了。
幾秒後,一根繩子被扔了出來,垂在我面前,我挑眉,這是什麼意思?低頭看了一眼面無血色的林小煙,忽然有種提刀砍人的衝動。
窗口沒有任何人探出頭,那個怪人應該沒有要過來幫忙的意思,我嘆了口氣,一手從林小煙的腋下穿過摟緊,另一隻手緊緊在繩子上繞了好幾圈,心裡祈禱這根繩子能結實一點。
弄好後,繩子的另一端就被提上去了,那端的力氣挺大的,可我並不感覺好受,左手收緊生怕一個不留神把林小煙丟下去,右手繞在繩子裡面,在我們被提起來的瞬間,扯得巨疼。
過了好久,其實也沒多長時間,我們兩個終於被拉了上去,先是林小煙被接上去,隨後我顫着手扶住窗戶,及其狼狽地蹦到地上,一下子扭住了右腳。
進來後我打量着周圍,拉繩子的是兩個壯漢,見到我後伸出手:“歡迎來到洛河安全所。”
“哈?”我默默思索着路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應該是安全所的背面吧,直接是大樓。
“對了!”我忽然想起來最重要的事,如同遇見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大漢的胳膊:“你們這有醫生麼?!醫生!”
“跟我來。”大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向門口走去。我連忙抱着林小煙跟上去,順便看了一眼帶我們過來的那個人,正蹲在一旁默不作聲。覺得他應該不會跟着我們過去,乾脆也不叫他了。
兩個大漢走得很快,我一瘸一拐地跟上去,他們一路下了兩層,到了一樓大廳,現在看來倒像一個集體宿舍,很多牀,地上鋪滿了涼蓆褥子,人也很多,有幾個人穿來穿去在忙着什麼,外面則鬧哄哄的。
“醫生!哪裡有醫生!”我扯着嗓子喊,睜大眼搜索着穿白大褂的就衝上去:“來救人啊救人!”
“誒?卓求?我的朋友!”忽然有一隻手從後面摟住我的脖子,隨後我感覺後面有什麼撞上我的身體,驚得我差點沒把林小煙摔地上去。
“你還活着!真好真好!”
“胡濤?”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他是誰,轉身急道:“陸琪琪在哪?!陸琪琪!”
“哎,我的朋友你別急!陸琪琪在那邊,林老師怎麼了?!”
“陸琪琪!!!”!!!
“誰叫我……”從人羣中伸出一隻手,陸琪琪憔悴地探出頭,眼睛下面是清晰的黑圓圈,很是疲憊的樣子。看到我立馬眼睛閃亮:“誒?你……”
“救人!”
“……”
一分鐘後。
林小煙趴在牀上,上衣被剪開,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淋上消毒水後,她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好點了嗎?”我問道。
她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麼,又閉上了眼。
“卓求……”陸琪琪握着手術刀猶豫再猶豫。
“怎麼了?怎麼還不手術?”
陸琪琪猶豫好久,才說道:“你,做好心理準備。”
“你什麼意思?”
“她流的血太多了,一會很可能……”
“不可能!我告訴你,你必須救活她!”我騰一下站起身,不顧疼痛的右腳,眼前被一陣霧氣籠罩着,顫聲道:“我來告訴你,胖子死了,離叔生死未知,你必須救活她,必須!”
陸琪琪看着我,眼光閃動。好久,遞給我一張毛巾,說道:“我明白了……你……先擦擦臉吧。”
我低頭看着林小煙沾了血的臉,慢慢將她額前垂下的髮絲挽起,輕聲道:“我的血型是O型的,據我所知,O型血是萬能的。”
陸琪琪擡頭驚訝地看向丁卓求,隨後又抿住嘴角,挑眉道:“鼓動未成年人獻血,我可是會被吊銷憑證的哦。”
我躺在了牀上,看着紅色的液體隨着細管流向林小煙的身體,心中的大石頭終於慢慢地放下了。
耳邊傳來一陣騷動,我扭過頭,看見一羣穿着軍裝的人走來,聽那兩個大漢說了什麼,衝這邊看了一眼,隨後擡腳走向旁邊躺在我右邊牀上的人。
那個人像是很激動的樣子,手和腳都被拷在牀上,見狀淚流滿面,扭過頭看着我,不斷地哀求:“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我疑惑地轉頭看了一眼專心做手術的陸琪琪,她似乎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貌似已經對這些習以爲常。
“不要啊!不要!”那個人哭的臉上全是眼淚鼻涕的混合物,他絕望的聲音徹響大廳的每一個角落,卻沒有人肯往這個方向多看一眼。那個人看沒有人幫他,於是破口大罵起來。
很快,那幾個軍人走了過來,出手打開那個人的手銬,後者被解開後更加劇烈地掙扎起來,肩膀上一大片繃帶被掙開,血一下子冒了出來,露出了恐怖的咬痕,他瘋了般的掙扎,卻被兩個軍人將手反扣在背後。押了出去。經過門口的時候,那個人緊緊兩腳向後蹭着,扭過頭衝着大廳裡不甘心的喊。
“畜生!你們都該死!該死!!”白色燈光下,他蒼白鐵青的臉顯得十分恐怖。
他的聲音迴盪在大廳內,沒有人回話,沒有人動容,所有人都是麻木到面無表情。我感覺到臉上一陣火燒,有什麼順着血管向上涌來,就像看到老太太被撞倒後擔心被訛上而不敢去扶,又慌又難受地勉強轉過頭看着天花板,耳邊傳來什麼人抱怨的聲音,還有小孩的哭鬧聲,可我腦子裡滿是那個人被拉出去時絕望到扭曲的臉。
外面傳來槍響,像是爲誰而鳴的喪鐘。
我做了一個夢,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出現一個巨大的黑色屏幕。
我注視着漩渦般的黑,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恐慌,想要逃開腳步卻像被定住一般一點也動不了。
屏幕上,是離瀟瀟放大的臉,她正在爲我的手包紮傷口,打出一個蝴蝶結……畫面一閃,離瀟瀟淚流滿面地站在窗口,對我說道:“鐲子哥,救我啊!救救我啊!”
小杰睜着迷離的眼:“哥哥,疼……”
黃森一臉堅定地拍着胸口:“沒事!你交給我就行了!”隨後變作僵硬的行屍,伸着手說道:“殺了我,殺了我啊!丁卓求。”
離叔騎着山地車轉過頭一臉沉痛地看向我:“卓求,你一定要活着啊!”
胖子的嘴角流出血絲,瞪大眼看着我伸着手,卻慢慢消失在屏幕中。
“啊!!!”我猛地睜大眼坐起身,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過了好長時間才適應眼前的景物,林小煙一臉蒼白地平躺在牀上打吊針,她已經脫離危險了。旁邊陸琪琪趴在那睡着了,我和胡濤並肩躺在地鋪上,這小子打着呼嚕。
我忽然感覺口袋裡有什麼咯得慌,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之前在百貨樓裡看到的那一條項鍊,於是又收回了口袋裡。這才發覺臉上溼乎乎的全是淚,於是抓着被角擦了個乾淨,做噩夢這麼丟人的事,還是不要被別人看見了好。
反正也睡不着,我乾脆慢慢站起身,錘了錘痠痛的胳膊,拿了瓶水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大廳。外面的天上稀稀拉拉地冒着幾顆星星,我坐在大樓門口的臺階上,默默地盯着手中的瓶子。
我什麼都沒忘記,卻什麼也不願意記起。
忽然,身邊悄無聲息地冒出一個人來,也許是心事太多,我反應遲鈍地看了看出現在我面前的人一眼,隨後才張大了嘴。
那個怪人就站在我的面前,睜着大眼面無表情地盯着我看,我直直對上他的眼,這個人好詭異,出來都不帶冒聲的。也難怪,光着腳丫的確不怎麼能弄出聲音,不過他不怕被凍着麼?
他盯着我,視線下移,忽然就蹲下了,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抓住了我的腳!
哎呀!疼疼疼!
我條件反射地一腳蹬了出去,卻感到他手上一陣用力,腳腕劇烈地疼痛,不禁失聲叫了出來,隨後他便放下我的腳,在我褲腿上蹭了蹭手指。
“……”我傻愣愣地盯着他,他在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