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焙直起上身,斜曲着腿坐在諸葛揚名面前。兩人死裡逃生,眼中所見景物,似乎更加美好起來。諸葛揚名與妙焙相去甚近,見她容顏較以往更加美豔,不自覺便看得癡了。妙焙紅暈上臉,低頭嬌怯說道:“小主人,你在想甚麼呢?”
諸葛揚名回過神來,有些尷尬,便找了個說辭道:“沒……沒甚麼,我只是在奇怪姐姐有甚麼遭遇,居然能讓‘甘涼八雄’當你的保鏢。”妙焙應道:“小主人是說和妙焙一道的那八位叔叔吧,他們是我媽媽派來保護我的!”諸葛揚名訝道:“媽媽?”妙焙道:“是呀。那次我被畫舫之人擄走,等我回過神時,就見到一位華貴夫人站在面前。她說她是我的媽媽,還給我看了我過去的許多物事。我心裡也有了一些莫名的親切感。而且我尋思自己不名一文,她有錢有勢,沒必要來騙我,因此也就信了七分。”
諸葛揚名恍然大悟,嘆道:“那就難怪了!後來我與諸位姐姐追上畫舫,裡面早已空無一人,當時向岸上游客打聽,他們卻都說沒發現甚麼可以的事情。我們衆人商量,覺得其中非常奇怪,按想將一個姑娘押到岸上,多少總會有些動靜的。沒成想原是妙焙姐姐一家子融融洽洽下的畫舫,怪不得別人會注意不到的。”妙焙笑道:“小主人真聰明,一猜便知了。”
諸葛揚名雙手叉腰,假裝生氣道:“只是姐姐過得逍遙,卻也不捎個訊息,累的我與衆姐姐白白擔心了好多個月。”妙焙賠笑道:“小主人莫要生氣。只因媽媽說我原是被醉花蔭擄去的,她道各位姐姐還是歹人,所以不許我捎信給小主人。不過這三個月來,妙焙磨破了嘴皮,才說動了媽媽。她現在也想與小主人見上一面,聽說你來了華山,她便也望華山趕來了。妙焙與八位叔叔只是先頭部隊,呵呵!”
諸葛揚名聞言,訝道:“你媽媽要見我?”妙焙笑道:“小主人不願意麼?”諸葛揚名搖手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輕裝來的華山,你媽媽居然也能探知,而且當日截船的黑衣大漢,以及‘甘涼八雄’這樣的武林好手,都心甘情願爲她賣命,她定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我只怕在你媽媽面前會出醜。”妙焙道:“小主人是名姝樓閣的主人,也是個大人物呀。”諸葛揚名大大搖頭,道:“大人物?大乎哉?小鬼矣!”妙焙聽了,不禁掩嘴偷笑。
二人再閒聊了幾句,妙焙腹中突然咕咕叫了起來。諸葛揚名微微一笑,妙焙早已羞得雙頰通紅,低頭道:“妙焙失禮了。”諸葛揚名拍拍自己肚子,笑道:“這算什麼失禮!我以前沒飯吃時,這傢伙得叫上大半個時辰哩。”妙焙笑而不語。諸葛揚名長嘆道:“現在回過神來,我肚子也餓得緊了!只是這山洞裡多半是沒甚麼可吃的。”
對面崖壁上的積雪,將太陽光反射過來,照得山洞亮堂堂的。諸葛揚名環視一圈,只見洞中方圓只有五六步,山洞底端卻着兩口大木箱子,箱面一塵不染。諸葛揚名訝道:“這樣的山壁洞穴,肯定是自然造物神功,難道平時也人跡至此?”上前打開其中一個木箱,便爲眼前一幕所驚愕。只見箱中陳列着十幾件寒石寶玉,散發着森森冷意,將整個山洞映得格外寒涼。妙焙見狀,也伸手打開了另一個箱子。
諸葛揚名心癢難耐,雙手輪流捧起玉器,只覺得一個個一件件觸手生寒,端的受用非常。恨不得將所有物事一股腦全搬進懷裡。隨後他又拿起了把近尺長的玉石短劍,輕輕拔出,剎那洞裡青光耀目,那一柄青綠色的古玉寶劍,便融在這一片青光之中。諸葛揚名歎爲觀止,將劍刃向石壁上輕輕砸去。只聽見“篤”的一聲,石壁上便現出一個小小缺口。他放開膽子,暗用真力,又將寶劍向石壁插去。這一次只聽得“嗤”的一聲,寶劍已沒入石壁半寸。
諸葛揚名嘖嘖稱奇,將玉石短劍望褲腰帶一插,搖頭驚歎道:“真是好劍,真是好劍!看得我都忘記要將它放回原處了,嘿嘿!”。
得意間,見妙焙遞過七八張信箋,歡喜說道:“小主人,我在這木箱裡找到幾封信。”諸葛揚名從妙焙手中接過一看,便留上了神。只見第一封信上寫道:
“華山秦公無眠駕前,自京師與秦公會面,始知公有一掌山門之大才。某家深惡尊師兄忝爲掌門,不思圖強,痛惜秦公不在其位,難爲其事。然則,兄弟之義,秦公豈可效唐太宗玄武門事變屠戮手足以謀大權乎?嗚呼,時不公予,勢不公予,秦公空有一身才能,而付之於東流水也。某爲公恨之深矣。今遣書而來,不爲他事,坐愛敬公之能,惜公之才,願與秦公同結高山流水也。秦公他日若有使喚某家時,某定赴湯蹈火以全義也。”
諸葛揚名尋思:“這些話文縐縐說得體面,但仔細一看,便知是故意以‘玄武門事變’試探秦無眠。這寫信的人應是那臉譜人無疑了!”想到此節,心中不由得大喜:“我答應關難翼重奪掌門之位,說到底也是想借他之力,查出臉譜人的身份。如今樓恨與秦無眠雙雙身亡,我道這條線索從此斷了,沒想到竟讓發現了這些書信,真是天助我也。”迅速目光下移,向落款處看去。剎見之下,便似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只見書信落款處有一個破洞,其上文字顯然已被人摳去。諸葛揚名迅速瀏覽剩餘的書信,落款處的文字無不如是。
諸葛揚名見那些摳痕也不陳舊,心中大是沮喪,一屁股坐倒,指着書信落款處大罵道:“瞧這些處痕跡,也不及三四個時辰!秦無眠這廝早不摳晚不摳,偏偏在我們發現這些書信前幾個時辰摳。這山洞這麼隱蔽,秦無眠怎會料到我們會來到這裡,預先便將這些文字摳掉了,當真氣死人了!當真氣死人了!”雙手抓耳撓腮,甚是惱怒。
妙焙見狀,安慰了諸葛揚名幾句,諸葛揚名蹦了起來,喊道:“火大!火大!”此時,崖上傳來關難翼的呼喊之聲:“繩子已經找到,諸葛小友在與不在?”諸葛揚名將腦袋探出山洞,朝上喊道:“還在還在!關掌門,你將繩子放下來罷。”關難翼聞言大喜,急忙依着聲音來源,將繩索遞下。
諸葛揚名抓過繩子,將它綁在妙焙腰間,說道:“妙焙姐姐,我讓關掌門先拉你上去,不過你也得抓住藤子,以防萬一。”妙焙點了點頭。諸葛揚名向上高聲喊道:“關掌門,你先拉妙焙姑娘上去。她可不懂武功,你若有半分差池,我將鬍子眉毛一根根全拔下來!”妙焙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關難翼應道:“諸葛小友,你放心好了。”於是雙手緊抓繩索,慢慢將妙焙拉了上去。
諸葛揚名站在洞裡,自言自語道:“雖說拾金不昧是大宋美德,但秦無眠啊秦無眠,你這老小兒都已經去和閻羅王喝茶了,這兩箱東西留着也是浪費,不如全由小爺幫你料理了吧。”想到此處,不禁笑出聲來,於是三兩下除下外套,將箱裡的玉器寶物一股腦全盛了去。諸葛揚名又去翻了翻另一個木箱,只見裡面放着一本書籍,封面上寫着“唯心史觀”四個大字。諸葛揚名略覺詫異,翻到扉頁一看,早已樂開了花,只見其上注着“又名《延息大法》陳摶老人著”幾個小字。諸葛揚名想也不想,一把塞進衣服裡面。
諸葛揚名將盛滿寶物的外套系在背上,抓住再次垂下的繩索攀爬而上,到得崖頂時,只見難翼大喜過望,上前一把將諸葛揚名抱住,說道:“嚇殺老朽了!嚇殺老朽了!”諸葛揚名好容易將他推開,道:“這不是有驚無險麼。”關難翼應道:“正是正是!”瞥見諸葛揚名背上,奇怪問道:“諸葛小友背上何以多了個包裹?”諸葛揚名一個勁笑道:“哦,沒甚麼,沒甚麼。好容易來到華山,準備帶些土特產回去罷了。”關難翼怎會聽不出他在胡說八道,只是對方既然如此回答,他自也不好意思追問了。
崖上刀瘋刀婆早已離去。諸葛揚名看着四雄屍體,嘆道:“這四位前輩是忠義之士,如今喪命華山,着實可惜。哎,甚麼兩全之法……”妙焙聽他言語裡有一絲憤慨,輕泣道:“小主人是在責怪妙焙麼?”諸葛揚名忙道:“那倒沒有。妙焙姐姐也是爲了救我們,我心裡感激得緊。”妙焙聞言,破涕爲笑,道:“真的?”諸葛揚名道:“哎,其他四雄不知如何,我們先回華山正堂,一可助陣,二來也需將這噩耗告之四雄。”
三人依原路下得落雁峰來,遠遠望去,只見華山大堂外,四嶽掌門早已沒了蹤影,只有七十幾名華山弟子將四雄圍在中間。四雄昂然站在中間,怒目而視,周圍華山弟子竟無一人上前。關難翼搖頭喟嘆:“華山派不惜死的弟子,只怕俱已喪命了。秦匹夫貽害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