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涼四雄”緩緩移步,圍成一個圓圈,各自伸出右掌緊緊地貼在一起。週五福長嘆道:“與諸位兄弟相識一場,周某無憾矣!”其餘三人異口同聲道:“五哥,今日遂了我們幾個當初許下的誓言,我們也是無憾!”週五福臉上青筋暴出,吼道:“好,那五哥數到一時,便一起動手吧!”他們這一番行爲,看得諸葛揚名、關難翼、秦無眠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只聽週五福慢慢喊道:“三……二……一!”喊到“一”時,四人同時右掌一收,飛快重擊在右側之人的天靈蓋上。頓時一陣清脆的頭骨碎裂之聲響起,回觀周吳鄭王四人,俱已雙眼滲血,倒地而亡了。
諸葛揚名、關、秦三人根本沒料到所謂“兩全之法”,竟是眼前這一幕,不禁都倒吸一口冷氣,險些驚呼出來。諸葛揚名張着嘴巴,看了看四雄屍體,轉身驚訝地望着妙焙。秦無眠怔了怔,左手扣住妙焙咽喉,獰笑道:“好個‘兩全之法’!不過就一句話,便讓‘甘涼八雄’中的四雄心甘情願送了性命!小姑娘,你究竟是甚麼人!”妙焙哽咽道:“我是甚麼人……我我不知道……”秦無眠手上加力,怒道:“不想死,便給我老實點!”妙焙雙手抓住秦無眠左手,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
諸葛揚名上前一步,指着秦無眠鼻子道:“這四位前輩的血仇,恐怕又要算在你的頭上,你若知趣,就快放了妙焙姑娘,說出臉譜人的身份,我讓你安然下山!”秦無眠道:“小兄弟,老夫看得出來,你與這位姑娘應是舊識,與這老兒卻是萍水相逢,無甚交情!小兄弟犯我華山,定是受了這老兒挑唆,只要小兄弟出手將這老兒殺了,華山派與你、與這姑娘都仍是朋友。”諸葛揚名大吐唾沫,道:“你這無恥小人,將小爺看得輕了!”秦無眠將劍身在妙焙臉上敲了敲,冷笑道:“小兄弟如不殺了關難翼,那本掌門只好殺了這姑娘了。”
諸葛揚名手一揮,道:“好啊,你有本事便儘管動手!只是這姑娘若死在你手中,小爺與關掌門自會讓你填命!”秦無眠一楞,陰沉着臉道:“你當老夫不敢!”諸葛揚名一臉不屑,道:“小爺還真當你敢了!你要麼放開她,說出那臉譜人的身份,我與關掌門放你下山,要麼一劍將這姑娘殺了,小爺與關掌門合力將你宰了!”秦無眠皺眉道:“你這小鬼,這個時候還敢耍頗!”
諸葛揚名嬉笑道:“你怎麼還不動手?你若想耗着,小爺倒也無所謂!反正華山大堂裡的華山弟子也差不多被刀瘋砍光了,其餘華山弟子想必也不知道你到了這裡,你若想等援兵,便是大錯特錯了!”說罷,一屁股坐在雪地之上。秦無眠見狀,心中又是氣憤又是無奈。原來但凡挾制人質之歹人,自身就是最最怕丟了性命的。此刻諸葛揚名放出話來,秦無眠若放了妙焙,自然心不甘情不願,但若將人質殺了,換來自己命喪對方之手,那更是絕無可能的。
四個人就這般杵在落雁峰頂,只見皓日當空,峰上部分積雪漸漸融成雪水,整個峰頂雪地更加溼滑。秦無眠此刻就站在崖邊,他一要擔心會不慎滑下陡崖,二要擔心妙焙掙扎騷動,還要提防諸葛揚名與關難翼會突然發難,因此精力消耗甚劇。諸葛揚名又似乎瞧出一些端倪,時不時嬉皮笑臉地用言語激他,道:“秦大掌門,你怎麼還不動手?放了她還是留下自己老命,快做個決定啊?磨磨蹭蹭的,小爺肚子都已經咕咕叫了!”
雙方對峙間,只見一男一女兩條身影奔至落雁峰頂,確是刀瘋刀婆二人。秦無眠大喜道:“哈哈,當真天無絕人之路!”刀瘋道:“麒麟石呢?”秦無眠滿臉堆笑,左手自懷中拿出一塊掌心大小的石塊,笑道:“老夫與賢伉儷間怕是有些許誤會。這一塊便是麒麟石,只要大俠替老夫打發了這一老一少,麒麟石立馬雙手奉上!”
諸葛揚名聞言,自地上彈了起來,怒道:“你這無恥小人,又想借刀殺人!”諸葛揚名心知刀瘋眼中除了刀婆,其他人的性命完全不值一文,而且刀瘋武功莫測,詭計深沉,若真要發難,只怕自己與關難翼合力也不是他的對手,因此心中不由得大是着慌。
果見刀瘋緩緩轉過頭來,目光在諸葛揚名與關難翼面上掃了掃,冷冷道:“你說話當真?”秦無眠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刀瘋道:“那好!”諸葛揚名與關難翼聞言大驚,四拳緊握。忽聽得刀婆突然開口道:“騰哥,你莫要聽他的鬼話!你千萬不要傷了這位小兄弟!”刀瘋怔了怔,道:“可是……”刀婆道:“拿麒麟石還有別的方法!”刀瘋想了想,嘆道:“好吧,我聽你的。”
諸葛揚名、關難翼、妙焙三人聽罷,皆長吁了一口氣。諸葛揚名望着刀婆心道:“幸有這刀婆說情,刀瘋終是拗她不過!只是我與她素昧平生,她卻先後三次替我說情,不知當中是何緣故?”
秦無眠急道:“大俠爲何還不動手?”刀瘋轉身道:“你難道沒聽見麼,我刀妹不許我傷害這小鬼。”秦無眠哂笑道:“大丈夫做事,豈可讓沒見識得女人指手畫腳?大俠快出……”他這一番話,願想激刀瘋出手,只是說到“出”字時,忽見刀瘋眼露血光盯住自己,可怖至極,之後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了。刀瘋似野獸般呼着重氣,一步步向崖邊靠近,道:“你剛纔在說甚麼!”秦無眠頭皮發麻,道:“老夫……老夫說,如果大俠再不出手,老夫便……便將這麒麟石丟到身後這萬丈深淵。”
刀瘋哼哼冷笑,道:“你在威脅我?”秦無眠強作歡笑,嘿嘿道:“老夫哪敢,只不過……”刀瘋左腳微微後側,鋼刀橫握,道:“我倒想看看,你有沒本事將麒麟石扔出去!”
諸葛揚名聽了,驚急喊道:“不要呵!”
說時遲那時快,刀瘋右腳一彈,如風般縱上一步,鋼刀自下而上,砍向秦無眠左手肩頭。這一刀乃刀瘋生平絕學,那夜他以此招於四丈外取鹽梟首級,直如探囊取物。秦無眠與刀瘋相去三丈,沒料到對方會在那個位置突然發難,待見他一刀砍來,秦無眠哪裡來得及反應?握住麒麟石的五指尚未鬆開,整條膀子霎時已鮮血狂噴,應刀向上飛出。刀瘋輕身一躍,已將手臂抓在手裡。
秦無眠劇痛徹骨,身體不由自主向後踉蹌,妙焙被他一帶,兩人雙雙摔下崖去。諸葛揚名一聲驚呼,疾步躍下懸崖,左手握住妙焙右手手腕。三人只覺四周寒風虎虎,身體筆直地向下墜去。驚悸之間,諸葛揚名猛然瞥見崖壁上一根長長的枯藤,他想也不想,左手一伸,死命拉住了長藤。兩人下跌力道太大,下滑丈餘,方纔緩緩停住下落之勢。諸葛揚名左手早已被長藤磨出血來,雪水滲入傷口,奇痛無比。背後秦無眠一聲淒厲慘叫,聲音越來越遠,顯然已墜下深谷。妙焙早已嚇得呆了,嬌軀貼住崖壁,一個勁地顫抖。
二人驚魂未定,崖上積雪大塊落下,砸得他們周身各處好不生疼。崖上關難翼高聲喊道:“諸葛小友,諸葛小友!”諸葛揚名勉強應道:“關掌門,幸好長藤抓手,我們沒事!”向妙焙道:“妙焙姐姐,你要抓緊了我!”緩緩將妙焙拉了上來,負在背上。妙焙抱緊了他的肩膀,應道:“嗯!”諸葛揚名微微點頭,雙手輪流抓住長藤,向上攀去。二人如此上升了半丈,身體忽然向下墜墮了數尺。諸葛揚名心中驚呼道:“不好,藤子受不了我二人的重量了!”口中卻安慰妙焙道:“沒事沒事……”
妙焙聲音有一絲哽咽,輕嘆道:“小主人將我放下,就可以爬上去了。”諸葛揚名搖頭道:“妙焙姐姐說什麼傻話,我若會將你丟下,方纔就不會躍下來救你了!”妙焙心中大是感動,將臉貼在諸葛揚名肩上,不再多言了。
諸葛揚名暗運真氣,向上喊道:“關掌門,這藤子怕受不了我二人的重量了,只怕快要從中斷開了。你須快些找根繩來,我們就掛在這裡。”崖上關難翼聞言,應道:“好!你們可以撐着點,老夫快去快回!”
諸葛揚名此時大氣不出,一動不動地掛在枯藤上,生怕細微動作都會引得雪崩藤斷。如此過了片刻,諸葛揚名雙臂痠麻,體力漸漸不支。忽聽妙焙嬌脆聲音歡喜道:“小主人,我們右下方五六尺處,好似有個山洞!”諸葛揚名聞言,低頭看去,果見崖壁上有個一人來高的洞口,洞口底部伸出一尺方圓的小石臺,上面滿是積雪。諸葛揚名心中大喜,向妙焙道:“妙焙姐姐,那石臺上積雪太多,恐怕不好站住腳。你先抓住藤子,我用輕功跳過去,將積雪清理掉,你再跳過來。”
妙焙“嗯”了一聲,關切道:“小主人當心點。”,雙手先後伸到諸葛揚名腦袋上方,緊緊抓住枯藤。如此一來,妙焙的雙腋、前胸全部緊緊地貼在諸葛揚名臉頰附近。諸葛揚名雖然年紀不大,但與妙焙肌膚相接,又聞得她身上的幽幽體香,心中不禁一陣激盪。諸葛揚名強定心神,右手攀住壁上一塊手掌大小的凸石,輕喝一聲,放開枯藤,身子向左轉去,輕飄飄地落在石臺之上。
妙焙見諸葛揚名安然站立,心頭一顆大石落下。諸葛揚名蹲下身去,迅速將石臺上的積雪擦拭乾淨,衝妙焙道:“妙焙姐姐,你跳過來,我接住你!”妙焙歡喜點頭,但一見那石臺不過雙腳寬度,心中又不由得害怕起來,怯生生道:“可是……我怕我跳不過去。”諸葛揚名拍拍胸脯,笑道:“不要怕,有我在呢,我自會接住你的!”妙焙還是不敢。諸葛揚名又安慰了三四句,妙焙方纔道:“那好,小主人可得接住妙焙。”眼一閉,便向山洞跳去。
諸葛揚名待妙焙靠近洞口,雙手張開,使出武當派的“綿掌”手法,在妙焙纖腰兩側輕輕一搭,頓時卸去了妙焙下落時八成的力道。只是諸葛揚名方纔體力消耗過甚,妙焙跳過來時,正好迎面與諸葛揚名撞個正着,兩人便咕嚕嚕地一起滾進了山洞。妙焙“啊”一聲嬌呼,諸葛揚名霍然坐起,急道:“妙焙姐姐,你沒事吧!”妙焙躺在地上,胸口兀自起伏不止,聞言嬌笑道:“呵呵,我沒事,可能磕到石子了。”諸葛揚名吁了口氣,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