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素話讓單尋歡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隨後擡眼,徑直看向姜素素。
起先那眸中盡是凌厲,而隨後卻在那凌厲之上綻出了一朵花。
剎時,姜素素只覺眼前一亮,但隨即便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只因她面前的這個人着實風華,便是這麼輕輕一笑,也足以迷倒衆生。
姜素素看着單尋歡,而心中則在暗想着,如若不是在她初見蕭湑之時便已然芳心暗許,一見鍾情,恐怕亦會喜歡上面前這個面冷心硬的人。
想至此,姜素素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氣,而心下亦在時刻告訴着自己,如今自己的身份已不似曾經。雖氣勢上略輸單尋歡一籌,可在身份上,她足以凌駕於“他”之上。
姜素素面上的異色雖僅維持了片刻,可仍是沒能逃出單尋歡的眼睛。
她見姜素素仍裝作一副溫婉之狀,心下不由便生出了冷意,而脣角上的那處笑意,卻是愈發濃重。
單尋歡在姜素素的面上輕掃了一眼,隨後搖了搖頭,亦學着姜素素那般,嗤笑道: “便是這龍陽之榻,也足夠娘娘欽羨一生了。”
單尋歡的話一出,讓原本剛恢復笑意的姜素素面上瞬時便是一僵,而心下亦跟着狠狠一抽。
兩人之間突然安靜了剎那,但不過一時,便聽到姜素素乾笑了幾聲,衝單尋歡眨了眨眼說道:“單大人真會說笑…。”
姜素素面上仿若僅是與單尋歡調笑一般,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此時有多痛。
很顯然,單尋歡說到了她的痛處,縱是如今入了宮,還當了淑貴妃,她亦沒有將得到蕭湑的心消了去。
而更令姜素素氣甚的時,今日本是她要羞辱單尋歡,可自兩人見面後,她雖亦羞辱了單尋歡,可她自己心中甚是明白,她自己也沒落了什麼好,甚至,此時看來,單尋歡還略勝一籌。
如此想着姜素素看單尋歡的眼神便又冷了幾分,甚至單尋歡還看到了姜素素面上的抽搐。
見狀單尋歡心下也沒有什麼勝利的喜悅,她從來都沒有什麼和姜素素相比的心思。
一來,是她不屑,二來,是她不願。
她不是覺得姜素素與她相比不得,只是覺得,至少在感情上,她是完全相信蕭湑的。
想至此,單尋歡的眸光不禁暗淡了幾分,此時她心下念及蕭湑,也再沒有與姜素素“打太極”的心思。
她稍沉了口氣,隨後掩了掩身上的大氅,說道:“娘娘還是快些進去罷,凍着了您不說…。”
“卻也髒了臣的眼。”說着,單尋歡將原本還放在姜素素身上的視線,轉向了朝荷宮院中的一處灰白假山石上。
“單尋歡你……”姜素素聽到此,先是愣了愣,隨後,乾脆拋卻了身上原本的僞裝,皺着眉,怒瞪向單尋歡。
她的牙此時再一次咬緊,而原本輕搭在身側婢女臂上的手,也忍不住緊緊攥了起來,使得那身側的婢女登時便覺痛意鑽心,若不是那婢女硬要着牙,怕是早已痛呼出了聲。
姜素素便如此瞪着單尋歡,似是欲將全身的怒意齊齊發出,盡泄於單尋歡身上。
姜素素如何不知單尋歡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可她卻並未想到單尋歡竟是如此伶牙俐齒。
自兩人見面後,雖不見單尋歡所說的每句話中如何凌厲,卻盡是字字誅心,似乎每次都能讓她無言以對。
姜素素越想,心下便越是氣悶,如今早已忘了在這宮中常時的溫婉之態。
若不是她深知單尋歡武功高強,她此時最想做的便是上前,將單尋歡那張令女人都欽羨的面抓花。
若是可以,她還想將單尋歡囚於室內,好好整治一番,而要是能夠將單尋歡那雙時常攜着寒意的眸剜下,她亦是願意做的。
她生性雖不是個暴虐的人,可每次,只要和單尋歡對上,她便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恨意。
她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單尋歡微微偏了偏頭,側目掃視了姜素素一眼,見她此時眼眸怒瞪着,嘴則被貝齒重咬着。
單尋歡心下都不禁懷疑,是不是下一秒姜素素便要撲上來咬上她一口。
見狀,便是連單尋歡這般從來不在乎這些小事的人,亦有些忍俊不禁。
單尋歡佯裝着輕咳了幾聲,繼而將面上初顯的笑意隱了去,隨後搖頭,接着姜素素方纔的話,說道:“單尋歡我的名字,娘娘還是少叫微妙,臣怕…。”
“臣怕娘娘夜裡睡不着。”說着,單尋歡挑了挑眉,便再次轉身負手,將背朝向了仍是滿臉吃人之意的姜素素。
單尋歡的話一出,讓此時朝荷宮院中的人,皆愣在了原地。
申不淮雖有驚異單尋歡面上方纔顯出的笑意,但對於單尋歡的毒舌冷漠,他則是早已習以爲常。
而站在姜素素和單尋歡兩人之間的小商子,心下則有些爲難。
先前看不出單尋歡和姜素素之間氣場不對也沒什麼,但若到了此時,他還未看出,那他便白在這宮中呆了這許久年頭。
一想至此,他心中不禁便生了爲難之意。
要說此時應該護着姜素素,那是他的本分之事,畢竟姜素素是他正經的主子。
而若是要護着姜素素,那就意味着要與單尋歡爲敵。
若今日前來的是平常的宮妃官吏,他還能憑着姜素素的身份呵斥上幾句,可如今與姜素素相對的人,則是他根本惹不起的單尋歡。
這便不得不讓他從一開始便做起了裝傻充愣的事。
而姜素素身側婢女亦是如此,爲何她被姜素素抓的生疼亦不敢喊出聲。
害怕姜素素是原因之一,而更重要的則是她害怕單尋歡。
她雖未見過單尋歡,可是,光是單尋歡的名字事蹟,便早已傳了大寧國。
坊間都已如此,更何況是這宮中。
所以,直到此時那婢女都默默垂着頭,別說是呵斥單尋歡,便是連看都不敢看向單尋歡。
幸好此時,姜素素正陷於對單尋歡的仇恨嫉妒中,對於周遭的一切,她根本無心去管。
她並未將怒瞪着單尋歡的眼眸收起,反而眼中的怒意更甚。
她胸口起伏着,而腦中則在盡力尋找着反擊單尋歡的話語。
“單尋歡…。你放肆。”姜素素左右沉思不過,便乾脆咬牙低唸了一聲。
“這話…。”單尋歡聞言,稍偏了偏頭,繼而冷聲說道:“臣聽得多了。”
單尋歡答得很快,亦很簡單,但這話聽在姜素素的耳中,則顯出了單尋歡的輕蔑與譏諷。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單尋歡這簡單的幾個字,倒讓姜素素找回了些將要失去的心智。
她深吸了口氣,強制着自己將心神斂了斂。稍頓了片刻後,她竟向着單尋歡身前踱了幾步,繼而再次咬牙說道:“單尋歡,你莫要高興得太早。”
單尋歡擡眼掃了正在步步靠近自己的姜素素一眼,而她的腳下,則絲毫沒有挪動之意。
在聽聞姜素素所說後,單尋歡旋即便仰起了下頜,一副傲然之姿。
她將視線望向高處。隨後從鼻間輕哼了一聲道:“人生得意須盡歡,此時不高興,又要何時高興?”
經過單尋歡這一番動作,姜素素不禁將自己氣悶的心放平了不少。
她見單尋歡如此之狀,比起憤怒,心底裡率先生出的,竟是一股莫名滋味。
在清楚了心底那股莫名滋味名喚欽羨之時,姜素素心中再次升起了氣惱。
若是這世間,除了蕭湑的笑是姜素素想看的以外,再有,便是單尋歡面上的動容。
她討厭單尋歡的睥睨、灑脫,更討厭單尋歡對事對物,似在乎卻又不在乎的模樣。
她就是想要想親手在單尋歡無波的面上掀起巨浪,她亦想看着單尋歡難過、失意甚至是慌張。
只是,仍她思想瘋狂,單尋歡卻仍是不動如山。
姜素素見狀,忍不住便閉上了雙眼,在從口中吐出了一口濁氣後,方纔睜開,看向單尋歡。
她亦學着單尋歡的模樣,將脖頸高高擡起,繼而冷嗤了一聲,說道:“你倒是想得開。只是…。”
說着,姜素素的話一頓,在將視線轉向單尋歡身上後,復又開口說道:“只是,萬事都給自己留條後路,不然等你死的那一天,都不知到是如何死的。”
說這話的同時,姜素素再次擡腳,向着單尋歡的身前行來。
單尋歡注視着漸行漸近的姜素素,這次腳下仍是沒有挪動之意。
只是她不動,在她身後的申不淮腳下卻動了起來。便在他擡腳的同時,手亦按在了系在大氅下腰間的刀上,一副時刻準備拔刀戰鬥的模樣。
不過,這些姜素素全然不知,僅有單尋歡在覺察出後,微皺了皺眉頭,隨後,單尋歡竟沒有讓申不淮上前,而是在申不淮剛邁出一步時,擡手將他攔在了身後。
申不淮身子一頓,繼而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單尋歡。
單尋歡則並未與他相視,而是徑直看向稍有得意的姜素素。
“這話,臣同樣送給娘娘。”單尋歡微頷首,衝着姜素素勾脣說道。
“至於臣怎麼死?”單尋歡的話音一頓,下一刻她的眸光面色均在姜素素的眼中覆上了寒意,而她的薄脣亦跟着輕啓,道:“娘娘且放心,你們不死,臣如何放心去死?”
“何況。”單尋歡沉吟了聲,繼而竟擡腳向身前踱了一步,恰好拉近了她與姜素素的距離。
便在將近姜素素身前時,她復又挑眉道:“好人命不久,禍害遺千年。”
望着單尋歡面上的似有還無的輕笑,姜素素不禁緊了緊掩在袖下的手。
她盯着單尋歡看了半晌,隨後大踱一步,這次竟是徹底貼在了單尋歡身前,兩人幾乎是呼吸可聞,單尋歡甚至嗅到了姜素素身上散出的淡淡花香。
這讓單尋歡輕皺了皺眉頭,正要向後退去時,姜素素卻伸手捉住了她的大氅,使得單尋歡的身子猛然一頓,下一刻,單尋歡便擡眼瞪向了姜素素。
她的眸光再次如利刃般,直射向姜素素。
可許是因爲此時姜素素心內極其興奮,她僅在接到單尋歡眼神的剎那愣了半晌,隨後便抵在單尋歡的身前,猙獰地問道:“單尋歡,你是否還當本宮是你在風荷軒所見的那個不諳世事的丫頭?”
“本宮告訴你,本宮入宮了,本宮如今就睡在皇上的身邊。”
雖因着不習慣與蕭湑以外的人如此接近,但單尋歡卻並未掙開姜素素的桎梏,反而冷笑了一聲,淡聲說道:“原來娘娘一直都覺得自己不諳世事。”
“至於皇上身邊睡的是何人,怕是與臣無關。”說着,單尋歡便將手覆在了姜素素捉着她大氅的手上,隨後手指一緊,便將姜素素的手緊攥在了手中。
起初,姜素素並沒有要將單尋歡的大氅放開之意,但隨後在單尋歡的手越收越緊的情況下,終是忍不住那手中傳來的痛意,放了開來。
單尋歡見姜素素已將大氅放開,緊接着,便將姜素素的手甩了開來。
姜素素的手因着單尋歡重重地一甩,發出了幾聲響聲,而姜素素則隨着那幾聲響聲,痛呼出了聲。
待那痛意過去後,姜素素再次擡眼看向單尋歡,這次她似是恨毒了單尋歡一般,面上盡是怨毒之色。
她在盯了單尋歡許久後,方纔咬着牙,恨恨地道:“好,單大人,你果然好。”
“那你便等着。”
“本宮…。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姜素素邊說,身子邊顫了顫。她的話,則近乎是從齒間脫出。而這足以顯出,她此時心中的怨毒和憤恨。
而對於此,單尋歡卻不過僅是瞥了一眼,隨後便將姜素素無視了去。
姜素素見單尋歡根本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便皺了皺眉頭,準備再次發難。
“唔?單卿來了?”這時,朝荷宮的門衛,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聞聲,姜素素面上的表情瞬間一僵,便連身子,亦跟着僵在了原地。
而單尋歡則在看了姜素素一眼後,回身,循聲望了去。
只見此時,正有一抹明黃映入眼簾,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一羣太監簇擁着的天昭皇,蕭汕。
單尋歡朝着蕭汕那處看了一眼,恰巧蕭汕已然緩步行來。
單尋歡將轉至一半的身子站正,而後微躬身,拱手行禮道:“臣單尋歡,參見皇上。”
“臣申不淮,參見皇上。”見單尋歡行禮,申不淮亦跟着拱手行了一禮。
蕭汕滿面紅光,放眼看去,其心情竟是格外的好。
他擡眼在單尋歡和申不淮的身上掃了一眼,而後在看見了站在單尋歡身後的姜素素時,面上表情突然一緊。
緊接着,蕭汕竟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三步並作兩步,轉眼間便從單尋歡的身側走過,到了姜素素身前。
“素素,你怎得又出了殿外,這天氣寒冷,若是凍壞了,朕怕是要心疼了。”
說着,蕭汕一把便將姜素素的手攥在了手中,而後俯身,在那雙被他大手包裹的手上呵了口氣,似是要將那沾了涼意的纖手暖了一般。
而亦是蕭汕這猛然一動,讓僵在原地的姜素素回過了神。
起初,姜素素因着不確定方纔所說的話是否被蕭汕聽了去,心中稍有些發虛,但見蕭汕仍是如常時般對自己噓寒問暖,懸着的心,便也放下了不少。
“臣妾參見皇上。”姜素素的手雖被蕭汕握在手中,但她仍是福了福身子,給蕭汕行了一禮。
蕭汕見狀,嘆了口氣後,連忙將姜素素的身子扶了起來。
單尋歡聞言,垂下的眼眸不禁有些出神,心下隱約有股酸意,而她知道,那股酸意,皆是爲蕭湑而發。
一夜未見,她確是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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