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計不成再生一計,爲了自己的幸福,鴻雁拼了!雖然杜鵑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可算命的說了,她生來就是克父母的,所以她從小就對她沒什麼好感,沒讓她叫過自己一聲媽,自己心裡也對她沒多少感情。要不是自己已經做了絕育手術,不能再給廢柴開枝散葉,她纔不願意跟她分享這麼好的男人呢!
她左思右想,終於想到這招“生米煮成熟飯”——就算這次沒懷上,但杜鵑髒了身子,也只能嫁廢柴了,不然誰會要她呢?
她焦急地守在房間附近,卻不敢靠得太近。她怕自己聽到那不可描述的聲音會吃醋,會受不了!一想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在跟另一個女人云雨,她的心就在滴血!但沒辦法,兩者相害取其輕,她勸自己把現在當成舊社會,允許三妻四妾,杜鵑頂多算個妾吧?鴻雁自我安慰道。
“咳—咳—咳……”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
這咳嗽聲,對於杜鵑和黃昏來說,猶如天籟之音;對於廢柴和鴻雁來說,就是地獄之門開啓的聲音。
一直在外面“把風”的鴻雁,聽到咳嗽聲趕緊把門鎖打開,讓廢柴逃走。她自己也想跑,可是廢柴騎上單車像一支箭一樣就竄了出去,壓根沒想要帶上她的意思。
“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鴻雁在心裡狠狠地咒罵着。
正當她猶豫着要去哪藏身的時候,老牛已經大踏步地走來。“還有飯不?”大老遠的,老牛就喊道。“我姐的孫子發燒了,他們帶孩子去看病,我沒吃飯就回來了。”
“有,有,我去熱一下”鴻雁正愁着沒借口躲開呢,這藉口就送上門來了,趕緊一溜煙地跑去廚房。
“爸……”黃昏一把撲到老牛懷裡哭了起來。
“怎麼啦,怎麼啦?誰把我的昏丫頭弄哭了?不可能啊!你是不是怪爸爸沒帶你去大姑家?我跟你說,要是帶你去了,大姑又要給你紅包,我們不能老是用大姑的錢……”老牛摸着黃昏的頭說。
黃昏搖着頭不說話,還是嗚嗚地哭着,把老牛給整懵了。“怎麼啦,怎麼啦?”老牛輕聲問着,對着這個最小的女兒,他向來溫柔。
“爸……”杜鵑披頭散髮,眼圈紅紅,滿臉淚痕緩緩走了出來,她的樣子把老牛嚇壞了。杜鵑雖然不像黃昏那麼像男孩子,但向來也是風風火火的管家婆,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進屋說”,老牛牽着兩個女兒,回到房間。
杜鵑受驚嚇過度,一直輕輕地抽泣,什麼也說不出來。黃昏哭了一會,平靜下來之後,開始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老牛。
老牛聽着,拳頭握得緊緊的,手指頭被他掐得咯咯響。這個賤女人!!他自問待她不薄。這些年來,無論別人怎麼笑話他怕老婆,他都從不在意。他知道自己配不起她,可他已經努力補償。以前家裡窮,現在日子也好起來了,她怎麼能……
也怪自己大意,光顧着幹活,想多賺錢讓妻兒過上更好的生活。不曾想,自己的頭頂已經綠成了草原!自己差點丟了性命不說,還差點害自己的女兒失去清白。這委屈,換誰也受不了!
老牛大踏步地走向廚房,二話不說就左右開弓扇了鴻雁幾個耳光。鴻雁的臉上,幾道紅紅的掌印立刻就現出來了,火辣辣地生疼。
“反了你!”鴻雁故作鎮靜,提高嗓門,想要從氣勢上壓倒老牛。以前每次她一生氣,老牛就會馬上投降,全部聽她的。
剛纔她已經想好了:先從氣勢上壓他,實在不行就頂多認個錯。也沒有多大錯,本來老牛就已經答應了讓杜鵑嫁給廢柴的,只不過年輕人心火旺,有點猴急而已。順便趁機催促他儘快把婚事辦了,不就好了嘛!
看着鴻雁腫起來的臉,老牛的心疼得啊,比打在自己身上更痛!這是他第一次打她,以前別說打了,就是稍微讓她不高興,自己都會很難過。他有一點猶豫,但是想起剛纔黃昏說的話,火氣一下子又起來了。他一把抓住鴻雁胸前的衣服,拽着她就往房間走,鴻雁只好踉踉蹌蹌地跟上。
杜鵑看到鴻雁進來,趕緊縮到一角,她從小就怕她。鴻雁剮了她一眼,杜鵑就低着頭,再也不敢擡起來。
黃昏站得筆直,但身體也微微發抖。她不敢直視媽媽的眼睛,低頭搓着手,剛剛癒合一點的嘴脣,又被咬出血來了。
“你幹嘛!你弄痛我了!”鴻雁一把推開老牛,趕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讓孩子們看到自己的失態,她覺得很丟臉。她向來是這個家裡高高在上的女王,怎麼能讓孩子們看見自己失了威信呢?
“黃昏,你說,你看到了什麼?”老牛沉着聲說。
黃昏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躲到老牛身後,不敢吭聲。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有我在,沒人可以欺負你!”老牛聲如洪鐘。
“我……我……”黃昏的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說!”老牛再次命令。
“我……”
黃昏深呼吸幾口氣,鼓起勇氣說,“我看見媽媽和廢柴親嘴了;我聽見媽媽說,廢柴讓她給爸爸下藥;媽媽今天去要叫廢柴來我們家,說讓他們生米煮成熟飯,大姐就要嫁給廢柴了”。她一口氣說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小心臟都快要蹦出來了。她沒敢細說、全說,她怕媽媽發瘋。她生氣的樣子好恐怖,比她講的任何一個鬼故事裡的鬼都恐怖。
“你閉嘴!你胡說!”鴻雁氣急敗壞,她沒想到黃昏知道那麼多,也沒想到她敢講出來。說着就伸出手來,想要打黃昏。
“小孩子是不會撒謊的”,老牛一把把黃昏拉到自己身後護着,一字一頓地說:“你欺負我可以,欺負我的女兒——沒門!”
“你憑什麼信她說的,不信我!我們是二十年的夫妻了!”鴻雁怒吼。
“你還知道我們是二十年的夫妻?……”老牛搖着頭,心如刀割,溫熱的淚水涌上眼眶,他昂起頭,不讓它掉下來。
“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老牛恨不得把他們大卸八塊,但終究是狠不下心來。他對鴻雁的真心,天日可鑑!他顫抖着,把鴻雁推進了雞舍,廢柴曾經睡的那個小房間。她不是喜歡廢柴嗎?就讓她在裡面呆個夠吧!
“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個死老牛,造反了你!”鴻雁拍着雞舍的門大喊。老牛檢查了一下門鎖,確認鎖好了,然後大踏步地離開,頭也不回。
一股腥臭的雞糞味撲鼻而來,鴻雁拼命地用手在鼻子前扇個不停還是沒辦法趕走那股味道。那張小牀,一坐上去就硌得她屁股生疼——原來之前廢柴就睡在這裡啊,真難爲他了!她開始心疼起來,後悔沒有天天讓他到自己房間睡。她忘了,老牛在魚塘邊睡的,也是這樣的小牀,而且魚塘邊風更大,鴨子的味道更腥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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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鴻雁不在,杜鵑再也忍不住,趴在老牛懷裡哭了起來。
老牛心疼地撫着她的頭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都是爸不好......”老牛自責地說。
“不,不關你的事......”杜鵑哭着說。
“他們既然能對我下藥,就證明他們是心狠手辣的人,不得不防。今天你是躲過去了,可是明天呢?我總不能天天守在你的身邊。還是得想個法子......”老牛嘆了一口氣說。
窗外的月亮,越走越遠,老牛的心,越來越沉重。
“你繼續呆在家裡還是不安全”,老牛說。
“爸,我還不想嫁人......”杜鵑說。她好怕,父親會爲了讓她躲避廢柴,匆忙讓她嫁給其他人。
“不嫁,不嫁,沒找到你自己喜歡的人之前,堅決不嫁!”老牛承諾道。“你去打工吧!我聽說隔壁村的金花就在城裡打工,在玩具廠裡,坐着,就給玩具貼貼紙,也不辛苦,比你現在天天在地裡曬着好。”
“爸......”杜鵑哭了出來。她不想離開家,不想獨自一人,去到陌生的地方。
“都怪爸,沒保護好你!是爸沒用......”老牛說着,伸手就想打自己的臉。
“爸,你別這樣......”杜鵑拉住老牛的手,說“我去,我去......”
第二天一早,老牛就去隔壁村找金花的爸爸,問到了她的地址。然後又騎車去鎮上的郵政局,給金花發了封電報,問她廠裡還招不招人,現在杜鵑去她那打工行不行。
偌大的玩具廠,收到電報找人的事還是很少的。門衛直接拿大喇叭喊話找人,金花急匆匆地去門衛室。看到電報,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但能發電報必然是急事。剛好廠了接了一筆大的訂單,在廠門口貼着紅紙招人呢。金花下班就趕快去郵局回了一封電報,就一個字:可
老牛喜出望外,快過年了,他還怕廠裡不招人了呢!他趕快碾了兩包大米,搬了兩桶秋天剛剛新榨的花生油,拿到街上賣了,把錢全部給杜鵑做路費。
“鵑,爸沒本事,只有這點錢了,你省着點花......到了以後,給家裡來封信,啊......出去以後,端人家的飯碗,就要受別人管了,有委屈,你忍着點......以後,爸沒叫你,你就別回來了......”老牛抹着淚,哽咽地細細地交待着,送杜鵑去坐開往省城的大巴。
“爸!......”杜鵑哭着,雙膝一彎就想要跪下去。老牛趕緊把她拉起來,說:“外面人多看着呢,別這樣!等那個廢柴結婚了,你也就安全了。到時爸給你寫信,你再回來,啊,別哭,再哭就不好看了。”
大巴司機油門一轟就開走了,揚起一路塵土。老牛追了幾步,終歸是停住了,揮舞着手,目送杜鵑遠走。杜鵑一起趴着車窗往後看,父親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