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海集團總經理辦公室。
蘇奕承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今天會議上提到的問題讓他頭疼。怎麼辦呢?他喊了幾句黃昏,沒人應他,這纔想起黃昏今晚回家,散會就走了。他已經習慣了凡事都問黃昏的意見,黃昏說他是“蘇扒皮”,每次靈魂拷問讓她很緊張。他習慣問她:這事你怎麼看?根因是什麼?怎麼解決?
“饒了我吧,大叔!我才16歲,還想多活幾年呢!”想起黃昏抱着腦袋,扁着嘴,誇張地求饒的樣子,他就忍不住偷笑。這丫頭不知在哪找了個心理測試,測完後說她的精神年齡只有16歲,從那以後,她就一直以16歲自居,而且是年年16。明明只比自己小3歲,卻活成了兩個輩份。他姓蘇,黃昏就叫他大叔(蘇),有時候他提出一些比較成熟的見解時,黃昏會說他太狡猾,像狐狸一樣。所以起他取了個外號,叫“狐狸大叔”。
“你也是狐狸,九尾狐,所以咱們倆是同類!”蘇奕承調侃道,跟黃昏在一起,他不自覺地心態也跟着變年輕,商海沉浮二十年養成的老練沉穩,在她面前都可以放下。他喜歡氣她,看着她張牙舞爪的樣子,可愛極了。
這才分開一小會,他已經忍不住想她了,蘇奕承被這個小發現嚇到了。我用力搓了幾下自己的臉,想讓自己清醒過來,好把黃昏從腦海裡趕出去。可是,當他睜眼再看窗外時,卻看到黃昏的小車車飛快地開進了園區。她的車頭大燈上,貼了一對誇張的假睫毛,車如其人,一樣可愛,大老遠就能識別。園區有限速,看她開得那麼快,他的心禁不住提了起來,真怕她出事啊!只見小妮子開到車位前,猛打一把方向盤,小車車就“咻”地一下,完美地倒進了車位,一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順暢,蘇奕承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下一秒,卻見她猛地推開門,從後備箱上拿出了行李箱——怎麼回事?她不是說今晚搬回家裡住嗎?怎麼又帶着行李回來了?元芳說,此處必有蹊蹺!
蘇奕承馬上拿起手機,撥打黃昏的電話:“黃昏,你在哪呢?”
“我......什麼事?”這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剛剛被婆家人氣得夠嗆,此刻她正想回宿舍好好釋放一下這塞滿心房的負面情緒,這破領導怎麼陰魂不散,這個時候還找她。準沒好事!蘇扒皮,蘇扒皮,蘇扒皮......黃昏心裡暗暗咒罵着,但沒辦法,誰讓她是“敬業之星”呢,7*24小時隨時待命,是她在A公司已經養成的習慣,任何時候接到工作安排都不會拒絕。
“你來我辦公室一下,有個數據你搞錯了”蘇奕承看着黃昏狠狠地砸了幾拳自己的小車車頂,然後又拼命了甩手,嘟起小嘴去吹那拳頭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這丫頭,總是這麼大大咧咧的,沒一點女人的溫柔樣子,把自己弄痛了吧?
“我哪做錯了?”黃昏一臉懵,印象中她今天沒有交數據分析報告啊。
“上來再說”蘇應承掛了電話,不給她質疑的餘地。
3-2-1......蘇奕承敲着桌面,估摸着黃昏上樓的時間,心裡默默計算倒計時,果然,馬上就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這風風火火的丫頭,走路總是那麼重,一點也不淑女。每次她一路小跑的時候,一層樓都能聽到她的高跟鞋聲。
“什麼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纔到門口,黃昏已經喊道。她只想趕快完成工作,好回去宿舍大哭一場。她真的,撐得太累了!
“是你有什麼事?”蘇奕承說着,遞給她一根香蕉,“聽說吃香蕉可以讓人心情變好”
“不是說數據有問題嗎?你耍我啊?”黃昏氣鼓鼓地,還是一把接過香蕉,大口啃起來。她偏愛吃黃色的水果,香蕉、菠蘿、榴蓮......這些又甜又軟的她最愛了。蘇奕承減肥,只吃蘋果和青瓜,每次跟黃昏分享,她都不要,說自己只愛吃香蕉之類的黃色的水果。蘇奕承就悄悄買了點,放辦公室。
“你這狀態,也沒辦法工作啊!說吧,誰惹你了?我來幫你教訓他!”蘇奕承說着,握起拳頭做出拳擊的動作。他平時每天都有練拳擊的呢。
“就你這小身板?”黃昏噗嗤一聲笑出來,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出來了。眼看裝不下去了,黃昏乾脆低下頭,把臉埋在兩掌之間,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怎麼啦?”蘇奕承坐到她旁邊,輕撫她的頭髮,一下又一下,就像在哄一個孩子。
黃昏終於崩不住了,把今晚的事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蘇奕承的臉色越來越暗。他想不到,平時看起來那麼陽光的黃昏,所處的環境是這個樣子。他還以爲,她在家是說一不二的角色呢!鳳凰男的故事他聽說過一些,一直覺得是自媒體上的人爲博流量,故意誇大事實編出來的。但他不理解的是,看起來敢愛敢恨的黃昏,爲什麼要選擇一直隱忍?她的孃家人呢,沒有給她撐腰嗎?
“你的情況,你孃家人知道嗎?”蘇奕承輕聲問。
“我......約等於沒有孃家”,黃昏輕聲說。
“爲什麼?”
“沒有人想要我來到這個世上,但我偏偏來了,所以我是多餘的。”黃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來,彷彿這背後有千金重的故事。
蘇奕承遞過一杯熱茶,示意她繼續說下去。人的負面情緒就像洪水,堵不如疏。一直積壓在心底,總有一天會突破洪堤,讓人徹底崩潰的。這段時間的接觸,蘇奕承發現了黃昏就像一隻螃蟹:外表看起來很強硬,內心卻柔弱得像一隻小貓。他想要幫她,首先得知道根源在哪裡。這個時間,辦公樓裡幾乎沒有別人,她現在的情緒也適合傾訴。如果今晚她再不釋放,可能會憋出內傷吧?究竟是什麼樣的成長環境,造就了這樣一個矛盾體?蘇奕承看向黃昏的目光,不由得增添了幾分溫柔與心疼。
黃昏抿了一口茶,苦澀的味道在她嘴裡遊蕩,一如她的心。但過了一會,卻從嘴到喉嚨,一路甘甜。她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空洞的目光看着辦公室的那張地圖。她的家,那個偏僻的小山村,在地圖上應該找不到吧?
“我本來在出生前就要被打掉的......”黃昏緩緩開口,第一次向他人陳述自己的出身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