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這麼看着嗎?!”楊寒冰終於受不了這份安靜,對着身旁被裂谷蜈蚣這一招嚇住了的四人嘶吼,他的獵人兄弟可都還在島上戰鬥。
今日之後,只剩他了。
“擋不下來的,合力也擋不下來,只能放棄,我得回去,疏散城中百姓,讓臨海城做好對付通天境大妖的準備。”離柯轉身就離開了戰場,沒有絲毫猶豫。
小島數千人,大城上億人,孰輕孰重,還用判斷?
“狗屁!”楊寒冰直接罵出口。
揮手一道寒冰之牆擋住離柯的去路。
離柯冷道:“那裡,不只有你的兄弟!”
長槍一出,將冰牆擊碎。
張恆觀之不語,他理解楊寒冰的心情,更理解離柯的選擇,這種程度的災難,就連他的師父樟老,也不一定能擋下,就算能擋下,還有餘力去對付這大妖?小島,必然是守不住的,而小島被滅後,臨海城會是這大妖第二個目標。
王一劍再三猶豫還是動了,很明顯,他不是奔着阻擋海浪去的,開玩笑,那豈是人力能擋下的?他是向小島某處趕去。這次冒險衝向小島,他誰也不救,只救自家三位主子,當然,如果能安全穿過裂谷蜈蚣的足間空隙。
童關很冷靜,知道在此妖圍堵之下,任何營救都是徒勞,但必要的嘗試不能不做,不然傳了出去,會揹負一個拋棄同院師弟師妹的罵名。
那麼……
童關屏息,蓄力待發。
王一劍已經到了裂谷蜈蚣的千足陣前,幾番試探,都沒能闖進去。
“看我的!”
一聲大喊。
王一劍回頭。
眼裡,一道劍芒落下。
這要是自己硬吃這一招,能擋下來麼。
正想間,它動了。
王一劍抓住裂谷蜈蚣吃痛挪動兩足的機會,身化流光,進入了小島,朝着主子的氣息所在飛去。
童關擦了擦額頭的汗,臉色從蒼白慢慢回來些顏色。
這一擊,差點抽乾了他的丹田。
好在,還是有所效果的。
至於王一劍會不會看在這一劍之恩上,順帶幫自己師弟師妹一把,那就是他的事了。
在如同滅世的威壓之下,石牆之上的所有人都放棄了無畏的抵抗,橫豎是個死。
這一刻,時間都停止了。
“千紙姑娘,我知道我現在如果不說這句話就晚了,我喜歡你,你不用急着拒絕我,只是下輩子希望能早點遇見你,在一個合適的地方合適的時間遇見你,而不是這麼兇險又這麼短的日子。”
“我……”不知是人生當中第幾次被表白,但這一次的感覺和以往都不相同,可能是面臨這滅世的場景,心有所觸動,也可能是眼前的男子對自己來說,已經很特別?總之,不想拒絕他,又不想答應,讓他剎那生起的開心,又瞬間消失,那樣,一定很殘忍吧。
千紙說不出話來,轉頭看着即將傾覆而下的海浪。
牆下的妖羣也沒了進攻的意思,就地潰散,逃也似地回身往大海奔去,希望在巨浪打下來前進入海中避難。開玩笑,它們雖然生於海死於海水性自不用說,但被這麼高大的浪打着,水性再好也得成肉餅啊。
時間在這一刻出奇的慢。
從倒塌房屋死裡逃生的村民、遊客,跪在廢墟中,雙手合十,盲目地祈禱各方神靈,一個個晦澀古老的名字,供奉在廟宇中的身影。
可哪裡有什麼神靈?
而已經放棄希望的村民則面容平靜地坐下來,緬懷過去,一幕幕回憶涌上心頭,甘心的,不甘心的,開心的,不開心的,好歹帶些東西到地底下去,當別的鬼魂問起來處前生,也能回答個一二。
也有的對着天對着地,對着裂谷蜈蚣大罵。
他們的恐懼轉化成了怒意,顫抖的怒意,在這一刻毫不保留地宣泄出來。
“這便是你說的,幫我最後一次?”發覺到自身的變化,雲逸出口問道。
“別說話,放鬆心神,將身體交付於我,與我相融。”清冷的女子,清冷地說道。
額頭點上一朵蒼藍火蓮印記,皮膚因由內而外散發的光而襯得白皙,雲逸俊俏的面容愈發清秀。
光華閃動,隱約間,有另一雙眼,緩緩睜開。
束髮冠結霜,嘣的一聲碎裂。
無窮的神魂之力衝破百會穴,接天而去,千絲倒豎!
風,慢了,水,靜了。
此刻感官,六神清明,勾連天地。
小男孩拉着母親的袖子,母親抱着新生的女嬰,面朝着不遠的光,陷入沉默。
這來到家裡做客的少年,兒子口中的大哥哥,竟,會是神靈?!
女嬰似乎對這光很歡喜,停止了哭泣,伸出小手,遠遠抓着光,咿呀地笑。
意識海,成了光的汪洋。
其中心,是完全綻放的九幽火蓮!
藍色的漣漪在雲逸身週一圈一圈盪開,猶如神光。
近處幾戶村民見此畫面,無不心生俯身膜拜的衝動。
“那又是個什麼鬼?”楊寒冰,張恆,童關遙望小島方向沖天的光,又轉回頭來面面相覷。
島上什麼時候有這麼強的修士了?從氣息判斷,可能已經是人之極,通天境界大圓滿,臨門一腳的仙。
裂谷蜈蚣的恐怖面容,有些難看,這突如其來的變數,本不該存在的變數。
它的目光凝視之處。
一道全身流動藍芒的身影沖天而去,其所過之處,虛空凝結,寒晶飄搖。
“此地,由我守護。”
僅僅起手,四面而來的海嘯,高達百丈的巨浪,便被無形的高牆,不可估計的力量全部擋下,定格不前。
聽着女子在意識海說出的這句話,雲逸剎那明悟,神靈的意義。
“此地,由我守護。”
聲如天語,撫定四海。
神明降世,莫過如是。
“神,是神明!”村民們,獵人們,死囚們,遊客們,所有目睹這一奇蹟的人,都張口而出這一個詞。
是啊,除了神明,誰還能舉手投足間擋下那滅世的災難。誰又能憑六個字,蕩平所有人心中的恐慌。
“神明?”裂谷蜈蚣可不信這世上還有神明,仙都不見一位,還狗屁神明。“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明。”
不過是通天境,裝神弄鬼的傢伙!
裂谷蜈蚣朝着天空的身影張嘴,一對獠牙極速擺動。
千百道風旋,似亂刀過草野。
迅疾地往天空收割而去。
“開!”
雲逸伸出雙手一合一分。
無形的力量將風旋往兩邊扯偏,盡數打在身後天宇層疊的雲上。
厚厚的雲層,千瘡百孔。
風旋威力之強,可見一斑。
“你的身軀脆弱,我投影的力量,僅僅能夠對付它,沒有餘力同時護好島上的人,方纔一招它是向着你我來的,下次如果是往島上去,這種層次的戰鬥,別說一小島,就是背後的那座人城也會成爲廢墟,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若是逃,沒有你,僅憑我的力量,也不是不能從那巨浪之下尋得生機,不能救下小島的人,你幫我的這最後一次便沒有意義,我知道島上有一處秘境,可盡情戰鬥不會波及外界,請它入甕,未嘗不可一試。”
“力量消失前,皆由你。”
“但願我想的不錯,我的扇子可以打開那道門。”
“所以,你是在賭?”
“算是吧。”
“我有些明白那傢伙爲什麼喜歡你了,他也喜歡賭。”
雲逸手一揮,頓時,前一刻還定格的百丈海浪又反捲向大海。
波濤洶涌。
他化作一道光,極速墜落,又急轉,往小島西南角飛去。
這傢伙?
裂谷蜈蚣見狀,有些後知後覺,明白對方朝何物飛去後,急了,“小子休走,那是我的!”
千足齊動便追了過去,想要搶先一步。
它一動,小島爲之震顫。
來不及躲閃的衆人擡頭,見裂谷蜈蚣的腹部從上方一節節閃過,屏息凝神,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有幾個膽小的,當場嚇得溼了褲子。
好在此刻這大妖眼裡,只有一人。
流光轉瞬,近了,雲逸取出腰間摺扇一開,銀色的光華閃沒,奇石與之共輝映。
通向秘境的漩渦之門重開,雲逸在裂谷蜈蚣追咬上的剎那進入其中。
你可去得,我憑什麼去不得。裂谷蜈蚣沒有猶豫,緊隨其後。
別看漩渦之門很小,可再大的東西,在它小小的門前,都顯得無比微弱,彷彿是造世強者開闢的關口。
當裂谷蜈蚣尾尖的兩條鞭子也進入秘境,漩渦之門關閉,妖風消失,壓在村民心頭的妖勢也瞬間無蹤。
直勾勾地盯着千紙的臉,等着死亡來臨卻沒有來的章汕,臉也紅了起來,饒是他臉皮厚,此刻也不好意思,轉移話題似地問道:“剛剛那道光,好像是雲逸兄弟。”
千紙自然也隨着這個話題,開口說:“是小弟他沒錯,沒想到,我還想保護他來着,沒想到其實他這麼強,強大到望不可及。”
那個少年居然能自如地打開秘境,難不成,是我們島出去遊歷歸來的人,或者,本就是我們島的守護者?不少守備軍心裡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