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決問:“改譜子是誰的主意?”
老伯見城主臉上是笑意而非責怪,便如實道:“是這孩子自己的。”
“哦?你叫什麼名字。”
被一對深邃的目光盯着,心裡有些發毛,而且席間還有幾個熟人,這要是一弄不好,事情要糟。雲逸猶豫了會,回道:“葉峰。”
葉峰?哼,居然隱姓埋名,你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華煙羅忍不住道:“城主,他並不叫葉峰。”
“哦?”白決聞言挑眉,看向說話之人,見是華家的少爺,知道事情不假。
原來是他,竟然也到了東域。並未料到席間居然還有這在西域時候有些過節的傢伙,雲逸裝出很害怕的樣子,全身顫抖,欲語不語。
唉,老伯這時上前一步說道:“城主,這孩子確實不是葉峰,事情是這樣的……”
老伯便把雲逸所編的故事添些細節述說了一遍。
其聲之懇切,令聽者無不動容。
白決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也別害怕,我不怪罪你的,孩子。”
雲逸略微沉靜下來,點點頭說:“謝,謝城主。”
“好了,快去領賞吧,你倆可以多領十兩。”
老伯率先謝過離開,雲逸走的時候,回頭看了商玲瓏一眼。
只見商玲瓏紅脣輕啓無聲道:“等我。”
出了白府,走過青石板鋪就的環湖大道,便是白塔城最美的湖泊-天鏡湖。風靜時,宛若一面映照藍天的鏡子,風起時,又像碎了一池的琉璃。春荷凝露,燕子徘徊,遊舟來往,碧波盪漾。堤岸柳樹下,雲逸無聊地轉着竹笛。
不知數了多少隻蝴蝶,聽到白府門口開始喧鬧,側頭看去,商玲瓏正帶着念尤還有珍兒往自己這邊走來。
念尤率先道:“小子可以啊,我都聽商小姐說了,不錯,既然還會這雅緻玩意兒,什麼時候教教我,我也想做個雅緻的,呃,人。”突如其來一個飽嗝。
“噗,我是不敢想象那個畫面的。”珍兒一個沒忍住。
白府門口,華家倆兄弟看着四人離去。
“那個不正是商家小姐?”
“的確。”
“哼,這小子什麼時候傍上這麼大一棵樹了。”
“教訓看來是不成了,要不改日登門拜訪,看他樣子和穿着不出意料是個下人,明着教訓也沒意思,不如拜訪時讓他端茶送水,再刁難他。”
“堂弟好主意,就這麼辦。”
“嗯,這樣一來,我也可以和商家熟絡熟絡,我想父親會高興我這麼做的。”
回去的路上,商玲瓏皺着眉頭問:“你很缺錢?母親病倒?你到底瞞着我什麼?”
被剔透玲瓏的一雙眼盯着,雲逸有些心虛:“你看出來了。”
商玲瓏道:“果然,宴會上你的神態是在騙人,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那個老伯也是,竟然信了你的話,告訴我,華家的爲什麼會認識你,而且,還是不懷好意的。”
“這個說來話長。”
“那你是說還是不說?”
“不想說。”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管你,華家勢力非同小可,雖然華煙羅並非未來家主,但一個長老的身份是跑不了了,你和他的過節你自己解決,現在,以後,我都不會幫忙。”
“正合我意。”
“你。”商玲瓏也是有點懵,這什麼人啊,難道聽不出來,其實只要你肯認個錯,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這個忙,我還就幫了。
“哼,小姐,對於這種不領情的人說什麼說,我們走。”珍兒拉着商玲瓏的胳膊。
“他既然在府裡當下人,我自然不能不管不問,不過現在,隨他去了。”商玲瓏淡淡說完。
念尤看着商玲瓏和珍兒走遠,對待在原地的雲逸有些擔心道:“你啊,你小子讓我說你什麼好,這個時候還傲什麼傲,華家是乾國第二大族,如果過節不深,依商家小姐的本事還是能幫你小事化了的,如果靠你自己現在一點修爲都沒有的樣子,鐵定吃虧,錯了,即便你修爲高深,一個人,不到通天境,與一個家族過意不去,還是要吃虧。”
雲逸攤開手,聳聳肩道:“鬥不起,我還躲不起麼?這幾天白吃白住沒幫助她做過什麼事,她若幫了我,我心裡反而不自在,會感覺虧欠她,直到學院招生考覈開始那天,我都會早出晚歸不待在府裡。”
第二天一大早,
“小姐猜的沒錯,華家兩兄弟來了。”
“知道了,你這樣告訴他們,我在修煉,以備考覈,暫不見客。”
“知道了小姐。”珍兒正要離開。
商玲瓏突然開口問道:“對了,他呢?”
“誰?”
“就是府裡的那個下人。”
“哦,他啊,聽念護衛說,老早就出去了,一定是害怕了,找個地方躲起來了吧。”
“嗯……既然如此,你就請華家兄弟進府吧,順便吩咐廚房準備些美酒佳餚,來即是客,不能怠慢了。”
“好的小姐。”
市井,不同於深宅大院熱鬧之後常常冷清空蕩,這裡總是呈現一派繁華喧鬧的景象,不論是清早正午黃昏或是夜貓子的時間,平凡卻有着一個個好笑好氣的小故事。
雲逸安坐在地上,如同一個趕早賣東西的販子,竟有些喜歡上這樣的生活,不去紛爭。
閉上眼,神魂再次蔓延,像是一個獨立世外的仙,俯瞰人世繁華,可自己不是仙,做不到無動於衷。
人羣圍攏,議論紛紛。
“娘,你沒事吧,”一個瘦小的孩子扶起摔在地上的婦人,擡頭道,“你這人怎麼可以這樣,我娘不過是餓急了拿了兩個包子,你怎麼可以推人啊。”
婦人一副癡傻的模樣,看了會孩子的臉,笑了笑,顫抖地拿起地上的肉包子就要塞進嘴裡。
“娘,髒了,不能吃了,髒了娘。”孩子着急道。
“餓急了,餓急了就能白拿白吃了?你看看你瘋娘這一雙髒手,兩個包子?你知道你瘋娘這一雙髒手碰了,我這一籠的包子可能都賣不出去了!當然,如果你有錢,你可以買下這一籠,回去慢慢吃,我也會對我的粗魯行爲道歉。”
“我……沒錢。”孩子噎住。
人羣中,有人點點頭道:“換我,好好一籠包子,因爲這樣賣不出去,我也氣啊。”
“就是,我當年也是做包子的,爲了能趕早,天還黑就要起來和麪,最煩的是餡料,準備早了吧,不新鮮,遲了吧,又趕得很。”
“大家生活都不易,一籠包子,若真能救人一命,十籠包子又如何?”
“說得輕巧,世上那麼多快餓死的,你能管得過來,就算能管一天,能管一輩子嗎?”
想繼續爲母子倆說話的人噎住。
這時人羣中走出一少年,輕語道:“即便繁華之城都有人在巷尾角落食不果腹,亂世之地,又有多少人每天飢寒交迫,無聲離世,未見不是未發生,可凡人不是仙,自然管不過來。”
“是啊,還是小公子明理,我們又不是仙,怎麼可能管得過來。”
雲逸話鋒一轉:“可若發生在眼前的,卻當做沒看見,未爲善,即行惡,如人溺水,見死不救。”
從懷中掏出銀子,對着包子鋪老闆道:“這一兩銀子是我今月餘錢,就記在你這包子鋪的賬上,一兩兌作千文,兩文一個包子,也就是我買下你未來五百個包子,當有需要的人來你這領,你可以記在我的賬上,當錢用完時,我自會再來,當然,這賬,你可以欺我作假,如果良心過得去的話。”
“這位公子放心,我在這開包子鋪也有些年頭了,雖然稱不上善人,但也不是惡人,只是……”
“便從這一籠開始吧。”說完,雲逸將墊布一收攏,交給了婦人。
婦人傻笑,少年磕頭。
雲逸離開,搖搖頭,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只是,我除了修煉,並無長技,能做的也就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