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瀧卿倚着門站了許久,忽然想起她千辛萬苦採回來的草藥都還沒發揮作用,回身關上門扯了件白衣換上又急急向外跑去。剛出庭院,便差點撞上端着晚膳的秦軻。
瀧卿匆匆剎住步子,待看清淡定閃身到一旁的秦軻,神采恢復了大半:“秦叔!你怎麼來了?李君佑沒有責難你吧?”
秦軻哈哈笑了幾聲:“沒有沒有。瀧姑娘這麼急匆匆的要去哪兒?”
卻見瀧卿繞着他走了兩圈,“秦叔,你方纔躲我的時候那般迅速靈活,你會武功吧?”
秦軻微愣,繼而笑着頷首道:“在這淮南,要在王爺府當差,自然都是會武功的。”
接着便見方纔還神采飛揚的瀧卿此刻一手扶額,口中唸唸有詞,秦軻心中瞭然,“瀧姑娘可是擔心那日強挾我入恣墨閣,在王爺面前丟了面子?”
“我好像在他面前一直在丟面子,罷了罷了。秦叔,膳房怎麼走?”
“膳房?瀧姑娘想吃什麼?我吩咐人去做,不必親自去。”
“不是,”瀧卿將手裡草藥舉至秦軻面前,“是這個,煎了給李君佑清毒。”
話音剛落,忽有一黑衣男子悄無聲息落在秦軻旁邊,“秦管家,她們到了。”
“嗯,”秦軻一邊應着一邊從瀧卿手中拿過草藥,“把這個拿去司膳房煎好藥給王爺送去。”然後轉頭對瀧卿道:“瀧姑娘,你的事已經辦妥了。你先用晚膳,我還有一些事趕着去辦。”
“秦叔,你等我一下,”瀧卿從他手裡迅速接了膳食放回房裡,又跑出來道:“秦叔,我可以跟着你嗎?我保證一定不會打擾你辦事的。李君佑說他明日要回長安,我怕明日這府裡又像空了一樣,人影都找不到,我也沒有其他人可以說話,所以想跟着你熟悉一下府裡的地方,好不好?”
“也對,應該帶你自己去挑挑。走吧,瀧姑娘,不必擔心,王爺早就想到了,明日府裡不會像今日這麼冷清了。”
說話間便到了願景堂,裡面鶯鶯燕燕站了許多,瀧卿隨秦軻進去時數了數,足足有三十六人。個個身姿曼妙,面容姣好。
這陣仗,她從前也不是沒見過,李君佑這,莫不是要選妃?她雖然已經拼命壓制了對李君佑的許多執念,但一想到他要選妃了,還是抵不住失落。
忽有一紫衣美人款款從人羣裡走出,對秦軻福了褔身,便聽得秦軻道:“吟月,舟車勞頓,辛苦了。”
“秦管家客氣,若非王爺不允,吟月早就想來了。”
“那邊情況怎樣?”
“萬事妥當,風平浪靜。”
“這樣便好。”
秦軻回頭,見瀧卿一臉不解訝異的盯着一個方向,順着看去,大眼粉衣,靈秀可人,明顯是一個小姑娘,此刻她也定定的看着瀧卿。
見她們四眼相瞪的樣子,秦軻不禁好笑,伸手在瀧卿眼前晃了晃,“瀧姑娘!”
瀧卿這才悠悠把頭轉向他,說了一句讓她後來追悔莫及的話,“秦…秦叔,這麼小的姑娘也能來參加選妃?”
之前一直還有人說話的願景堂就這麼華麗麗的靜謐了幾秒,繼而便有人憋不住先笑出聲來,那粉衣小姑娘也瞅着瀧卿滴溜溜的笑着。
瀧卿頭一次被這麼多美人注視着笑,也沒空欣賞只覺得毛骨悚然,後退一步扯着秦軻的衣袖求救般叫了聲“秦叔?”
“呵呵,瀧姑娘,不是選妃,是讓你挑幾個人隨你去歸雲居照顧你的起居。”
“照顧我?啊,不用不用了,我不久就要回去了。”
“她們都已經來了,豈不是要安頓下來,瀧姑娘總不希望她們無處可去吧。瀧姑娘不是發愁沒人陪你說話,現在正是讓你挑人陪你玩陪你說話。”
“那…”瀧卿看着那一張張或嫵媚,或清麗,或端莊的臉,表情越來越爲難,終於在鎖定粉衣小姑娘後轉爲明亮,走過去一把攬住她的肩道:“小美人,跟姐姐走吧。”
粉衣小姑娘驚喜的擡頭看了她一眼,忙不迭點頭。
秦軻看着紫衣女子道:“吟月,你和吟錦也去歸雲居吧。”
“那王爺?”
“王爺說他那裡不需要人。”
穆吟月稍稍遲疑,還是點了頭。
秦軻掃了眼外面,天色已沉下了,“我先帶你們熟悉府裡,然後安頓下來。”又對瀧卿道:“瀧姑娘,你先帶這個小姑娘迴歸雲居吧。”
待秦軻與那些美人走遠後,瀧卿才牽着粉衣小姑娘慢吞吞磨蹭蹭走出來,望着那一個個藏不住風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風流本性果然還是……連挑來的人都是這等姿容。”
“姐姐。”
一陣銀鈴般的聲音使她低頭看去,“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穆吟鈴。”
“銀鈴?真是好名字。走,姐姐帶你迴歸雲居去。”
月夜的空氣中彌散着花香,燈火明暗如夢似鏡,瀧卿忽然想,一生繁盛或尋常,就這樣漫步直到老去,永遠不要到離開淮南,離開他的那一天,這樣也好。
隱約夜風起,幽香染聲緣。長明燈一盞,引人入夢蓮。
待浮花浪蕊俱盡,是否能望斷歸路,伴君幽獨。
潑墨畫夜,入夢中的你,容顏一如往昔,風月裡一襲白衣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