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澤四處的奔走,他的錢,他的禮品全部都送去了律師事務所,換來的卻終究是一個一個拒絕。
他知道時間不多了,孟復已主動認罪了,接下來的就是法庭判決。
他必須要找到一個律師想辦法幫孟復脫罪。
古榮生坐在他的家裡,敲着柺杖,怒道,“古澤,你鬧也鬧夠了吧,那個孟復,他坐牢了,應該高興纔對,你去管他幹什麼!”
“我愛他。”
“你說什麼?!”
“我愛他,您走吧,別管我的事。”他一邊說,一邊又在查找律師的聯繫方式,沒有人接案子,哪怕肯接,給他的答案也是隻能儘量做到減刑。
沒有徵兆的,古榮生一柺杖掄到古澤後背上,“古澤,你怎麼能愛上孟復,你這樣對得起我和你媽?”
古澤咬牙挨着疼,悶哼一聲,尤自諷笑,“我當年和何漫雨的時候,你也是說的這種話,不過是因爲你和何家有恩怨,便不許我和她交往。那這次呢?因爲孟復是個男人?對得起也好,對不起也好,我愛他。”
“古澤,你什麼時候能顧一下家!”
“我顧不了別人,我連孟復的都顧不了。”見他入獄,見他決絕的離自己而去,他卻毫無辦法。
古榮生氣的說不出話來。
古澤依舊那般態度,“您走吧,我怎麼做,您別管。”
他又撥通了一個律師的電話,用那卑微的口wen,“喂,安律師您好……”
依舊是毫無頭緒,他大口大口的抽菸,不知道古榮生什麼時候走的,傍晚的時候,他便接到了一個電話。
“古澤哥哥,是我。”文雪言道。
“文雪言?”
這個女人竟然在這種時候打電話給他,他深深的斂了眉,徑直道,“你有什麼目的?”
“我有辦法幫孟復。”
“什麼辦法?”
隱約的漂浮了一點希望,這讓他整顆心都跟着提起來,被一根線拉扯着,這線別斷,千萬別斷,他希冀着。
“古澤哥哥,你娶我,我就幫孟復。”
“呵。這目的還真是不出人所料啊,”古澤諷刺道,幾乎是沒有猶豫的,淺勾脣,“好啊,我娶你,我讓你做古太太,並且還會好好愛你。只要,”眸色加深,“你救孟復。”
“好,一言爲定。我馬上回國來幫孟復打官司。”
醫院那邊傳來消息,孟玉經過及時搶救,已經挽回了一條性命,但卻永久的成爲了植物人。
古澤涼笑,不知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孟複用盡一切力氣要去殺孟玉,結果,孟玉卻還活着,孟玉活着,孟復的刑罰就能輕/一點。
倒是矛盾的讓人難受。
他又去了警察局。
孟復依舊沒有出來看他,他對着那警察說,“幫我帶句話,他的花,我不想照顧了。”
他站着等,果然,孟復出來了。
孟復的手搭在膝蓋上,他看着古澤,淡淡的笑,“你騙我的,對嗎?”
“是。”
“你會好好照顧我的花,對嗎?”
“嗯。”
“那便好。”
“爲什麼不肯見我?”古澤問,目光殷切的
投進孟復的眸子裡。
“……”
“孟復,你對我真殘忍。”
“對不起。”他習慣性的道歉,低頭,看着兩手之間的手銬,“古澤,你忘了我吧,你去找一個女人喜歡。”
“不,這不是你能決定的,孟復,你憑什麼決定我喜歡誰?”古澤捏緊了拳頭,恨不得把他的心掏出來看一看,孟復,就沒有一刻爲了我想要活着嗎?
“……對不起,我走了。”他站起身要走。
古澤慌忙道,“等等,孟復,時間還沒到。別那麼急着走。”眼見着孟復擡起腳步,便道,“有你姑姑的消息。”
孟復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古澤說,“我想牽你的手。”
銀色的手銬晃動着,發出輕微的,又諷人的聲響,孟復緩緩的將手放在了桌子上,古澤迅速的伸手去握住他微涼的手。
緊緊的握着。
“在裡面一定很不好過,對不起,我沒能照顧好你。”
這次換做了他說“對不起”。
孟復怔然的望着古澤,“古先生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是我不好,從頭到尾都是我不好。”手有些暖,是久違的暖,“你說姑姑的消息是什麼?不,她不是我和小毅的姑姑了,她是孟玉,是我的仇人。她是不是……沒死?”
“是,她沒死,成植物人了。”
失望溢滿雙眸,蒼茫道,“她真沒死,可我沒有機會再去給她補一刀了。”
“這樣不是更好,她想動彈都動彈不得。”他無力的安慰着,“她一輩子都在病牀上受折磨。”
“也只能這樣了,沒機會了。”
明天就要上庭了,就要接受審判。
一心想當律師,結果去法庭最多的時候,卻是因爲犯罪,孟復失望的想,大抵他的一生都該活在陰冷潮溼的黑暗中。
恍若荒涼的一個夢。
睫毛微動,稍稍擡起眸子看對面這人,古澤,你該高興的,卻是一副難過的要哭的樣子,爲什麼要在這種時候給我溫暖呢?
太晚了,
你給的溫暖太晚了。
“時間到了。”警察站在一旁提醒着。
“古澤,明天你別過來,我選擇了不公開審理,你進不去的。我也不想讓你看到我在法庭接受審判的樣子。本以爲不會再相見了,今天,就當是最後的告別吧。”他平靜的說着,那話語輕盈的似乎隨時都能被風吹散。
涼的,寒的,冷的,過去的種種,如虛幻被打破,“古先生,下輩子,你別遇到我了。”
他站起來,被警察架着胳膊往裡頭走。
“孟復,你有沒有別的想跟我說的?”
期盼的,浮着一點希冀。
他沒回頭,“不重要了,古澤,都不重要了。”
“明天上庭,我會出席的,你什麼都不要說,乖乖的聽我的話,知道嗎?”他自他背後叫着。
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
“不重要了。”古澤喃喃的重複着他的話語。
是,不重要了,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不重要了,明天,要不然你得到解救,要不然我跟着你一起入獄。
忽的慶幸的一笑,孟復,無論如何,你都甩不開我了,下輩子,太遙遠,
奈何橋上,你定會喝一碗孟婆湯將我忘的一乾二淨。
我,只要這輩子。
……
他知道古澤肯定還在做些什麼,找律師,或者做那些無用的事情,他自黑暗裡失笑,有什麼呢?
殺人犯法,天經地義,唯一可惜的是孟玉沒有死,這樣嚴重的故意傷害罪,大概也要判無期徒刑了吧。
也好。
這樣也好。
他翻過身,手掌握緊又張開,如此反覆,那上頭似乎還殘留着古澤手掌的餘溫。
他張口欲吹一口氣,似是要把那溫度吹散。
末了,又停住了,他把手掌貼在心臟處,這是現在唯一的溫暖了,捨不得了。
竟也捨不得了。
再次睜眼,已是站在法庭之上,奇怪,他竟是如此的平靜,無風無波無瀾,只一隻腳,伸進泥潭裡,他渴望着聽那最後的一聲法槌敲下。
一聲宣判。
他就可以徹底的跌進泥潭裡。
髒了一身,來生輪迴,再清白的,乾乾淨淨的,不再遇上古澤,孟玉,這種種熟悉的人。
只是沒想到會遇見文雪言,那文雪言坐在辯護律師的位置上,他一張頭,看見了坐在下面的古澤。
他看見古澤動了動脣,“孟復,相信我。”
他不明所以,法官問什麼,他都慌忙的點頭認錯,但見文雪言上去遞了一份司法鑑定的資料交於法官。
他聽文雪言自信的口若懸河的辯論,一切的一切,都只爲了證明一點,他是一個精神病。
明白了。
恍然大悟。
在中國刑法上,間歇性精神病者在發病期間是可以免除刑事責任的,因爲沒有主客觀的目的,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爲。
那份證明他是精神病的資料是假的。
他回過頭去看古澤,不,古澤,你不可以這麼做,一旦被查出來造假,你也會入獄,不,古澤,你放過我吧,我這一生只能這樣了。
我感謝你做的一切,我恨過你,我對不起你,我也只有你。
古澤深深的望着他。
他在乞求。
古澤何嘗不在乞求,孟復,拜託,拜託,再聽一次話吧,你曾說過,聽我的話的,再聽一次。
他深深的咬了脣,扭過頭,打斷了文雪言的辯論,“不,我不是精神病,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本就不想活,孟玉殺了我弟弟,我就是想要她死。法官大人,你判我死刑吧。”
古澤幾乎咬碎了牙,幾乎一顆心都在揪着疼,幾乎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厲害。
文雪言倒是一片鎮定,“法官大人,他的精神病是家族遺傳的,發病期間自己全然不清楚自己的意思,沒有主觀的意識,孟玉既然已經判刑,孟復根本沒必要再多此一舉……”
休庭五分鐘。
文雪言悠悠的站在孟復身邊,湊在他耳旁,輕聲道,“你會感激我的。”
“是古澤拜託你的?”
“是。”
孟復的眸子冰封一般,沉靜的問,“證明自己不是精神病的人多半是精神病,你知不知道被發現了,古先生又會怎麼樣?”
“孟復,我可從來沒有打輸過官司。”她洋洋得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