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此起彼伏,他匆匆的穿了睡衣,可手放在把柄上,卻猶豫了好久,他肯定門口的人一定是古澤。
他不想開門,他不想看到古澤那張臉,他的心口又開始悶了。
這種悶使得他整個人都倍感沉重。
敲門聲持續着,他終是開了門。
門口站着的人滿臉怒容,他推開孟復便徑直的往裡走,連鞋都沒脫,好像那是他自己的家般無所顧忌。
“爲什麼不開門?”
“我在洗澡,沒聽見。”他道,然後轉身去找空調遙控器。
他看着他頭髮還是溼漉漉的,衣服鬆鬆散散的還沒有整理,他相信了他沒有撒謊。
他坐在沙發上,看着他開了空調,看着他走進了廚房,他的眼睛從他尚在留着水珠徐徐向下,看到他消瘦的骨架,看到他露在外面的光潔白皙的小腿。
“喝杯水吧。”
他低下了頭把水放在了桌子上,鬆垮的領口,露出了精緻的鎖骨。
古澤突然想到了一個詞,誘惑。
眼神有意無意的從他的鎖骨延伸到裡面,他想有些男人之所以喜歡男人,不無道理,因爲,眼前這個男人比女人還會誘惑。
他收回了眼神,拿出了手機開始一如既往的玩遊戲,一個男人而已,再怎麼誘惑,終究是個男人。
卻是,總也沒辦法定心思。
中了魔一般,想要去看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人。
看就看吧,他想,沒必要壓抑,對這個仇人,他有什麼好顧忌的。
孟復的頭髮因爲沒有擦乾還在滴着水,偶爾的幾滴滴到衣服裡,難受的緊,他只好擡手隨意的抹去。
這是古澤第二次來他家,他不知道古澤要幹什麼,只好站着等。
他正伸手抹去額角的汗,卻見古澤放下手機,直直的盯着他。
那眼神,從好奇變成了玩味,最後變得露骨。
古澤甚至毫不避諱盯着他的胸口,似乎要看穿他衣服下的皮膚,儘管他早就讓他脫光衣服過。
“古先生。”
“對我這個突然降至的老闆意外嗎?”他的眼依舊赤裸裸的看着孟復,不過吐出的話語倒是一本正經。
“意外。”他答道,他有些受不了古澤這般盯着他,他的眼開始盯着桌子的那杯水,看着平靜的水面,然後想到,這平靜遲早會被打破。
就像自己原本平靜的生活。
“古先生,爲什麼不把我辭退,辭退我,你不是更高興嗎?”
果然,那杯水的平靜被打破了,他看着古澤伸手拿起了杯子,杯
裡的水開始搖搖晃晃,他不再看着杯子,只好無神的盯着桌面。
古澤晃動了一下杯裡的水,他發現孟復很快的將眼神移到了桌面上。
很有趣。
這樣的捉弄,讓他生了趣味。
“我不會辭退你的,因爲我要監視着你,你這個殺人犯要是哪天跑了,我可不一定能找到。”
“我不會跑的。”他承諾道。
“我怎麼會相信一個殺人犯的話呢。”古澤順勢接道,然後他的目光從孟復的臉移到了他的腳。
那雙秀氣白皙的腳,極不協調的穿着老人拖,十個指頭不知道是因爲不安還是因爲怒氣,緊緊的蜷縮着。
古澤以爲孟復只會淡淡的,甚至是木訥的說出“古先生”這三個字,卻不知原來孟復也可以有有趣的反應。
“你和謝小姐怎麼樣了?”他繼續追問道,他想要看到孟復更多的反應,或是生氣,或是隱忍,果然孟復的腳繃的更緊了,然後不過幾秒,又全部都鬆開了,腳趾已是變得通紅一片。
像是緊張了,又坦然了。
“沒怎麼樣,早就分手了。古先生以後不用再說那些話了。”
不用再說了,都結束了。
“你心痛吧,難過吧”古澤揣測着他的心境,“作爲殺人犯所以沒有了勇氣去愛她,多麼悲哀啊。”
頭髮上的水經過髮梢,凝成了水珠滑落到他的眼角,淚一般的泣下來。
他迅速的動手擦掉了,他可不希望古澤錯認爲是他的淚。
“你哭了。”古澤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微微的低下頭看他拭的眼角,看着他的睫毛蝶翅一般的輕顫,像是掛着一滴淚珠,“你這樣傷心的哭,我很高興。”
驀地,不由自主的古澤竟擡起了手,那動作像是要替他擦淚。
不過輕輕的擡了一下,古澤像是驚醒一般的放下了手,呵,這個仇人,他的眼淚跟謝真真那個女人的眼淚一樣廉價。
本想解釋那不是淚的,脣微微的動了,他卻終是放棄瞭解釋。
何必解釋,這人這樣會開心一點,就讓他開心一點吧。
他有時候會覺得對不起古澤,有時候又會生出一點恨意,這人破壞了他兩年的減刑期,這人總喜歡言語中傷他。
可是,很快這點恨意又很快被更深的愧疚感覆蓋。
這樣一動不動的站着,他的腿有些發麻了,脖子裡流的水珠已經幹了,可古澤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人就站在他旁邊盯着他望了一會兒,又轉過身坐到沙發上玩手機。
手機裡傳來的是消消樂的
背景音樂,間或是通關勝利的消息,這聲音於孟復而言,真心刺耳。
於古澤而言,他無法如往日般專心的玩遊戲,偶爾的會瞥眼見那個站着如同木偶一樣的人,然後故意說出一些關於謝真真的話。
無非是平日裡故意刺傷的話,說的多了,漸漸的也不說了。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不停的點着,眼角斜睨着微微動着腳趾的孟復。
他沒有要求孟復一定得站着,大約是這人在面前拘謹慣了,所以他不讓他坐下,他便一直站着。
其實,這是一種變相的懲罰。
他玩的無聊了,就瀏覽了一下網頁,隨便的看一些花邊新聞。卻是沒想到頭條新文竟是他自己,那張照片模模糊糊,標題大大的一行,唯恐別人注意不到,“水清戀情浮出水面,男子是富二代。”
他鬱悶的咬了咬脣,擡手摸了一下下巴,不過是和那個女人玩玩,倒是上了頭條。
可不能讓這個女人得逞,撥了號碼,他沉聲道,“王秘書,看了今天的娛樂新聞了嗎?”
“什麼新聞?”
他坐了起來,沉了怒氣,“我要你立馬去解決。”
掛了電話,瞥眼,這人還是一動不動的站着,眼睛無神的望着水杯。
腿該是麻的厲害了吧。
他拿起杯子喝完了剩下的水。
“再去給我倒杯水。”
孟復此時很感激古澤的口渴,他的腿真的很麻了,挪動腳步的時候,只一步便是很酸的難受。他走的很緩慢,走到廚房的時候,才把腿上下的來回擡起,緩解那種痠麻感。
又迅速的拿了乾毛巾隨意的把脖子和頭上多餘的水分擦去。
他把水杯重新放到了桌上,只不經意的擡頭卻發現古澤望着他的時候眼裡多了幾分笑意,這笑意不似從前的諷笑,怒笑,刺笑,是含了微微的愉悅的笑容。
然後,古澤的嘴角也微微的上揚。
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也許是跟手機裡的內容有關係,他想。不過,於他又有何干,放下水杯,他便繼續站在原處。
他極其希望古澤儘快走,古澤走了,他看書的時間就長了。
“這髮型挺適合你的。”
“嗯?”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這人爲何突然這麼說,他的髮型怎麼了?
只是古澤沒有回答他的疑惑,連水都沒有喝,擡步便離開了。
關門聲一響,他便如釋重負般的坐到了沙發上,那杯水像是從未動過一般的平靜,那人像是從來沒有來過一般的平靜。
如同最初,就是這樣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