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想想剛纔在安德樓所見,雖說並未開門,但是近日安德樓的生意如常,各僕從也在準備着各自的事情,並沒有任何雜亂的跡象。唐昊又遠遠地朝會書齋方向看去,大門緊閉,一個門子在外面打着瞌睡守着門。
唐昊指着會書齋方向道:“應該不會。咱們只是懷疑,卻沒有證據。所以一直都沒有逼迫過他們,他們也不該察覺到什麼。再者,他倆若是跑了,必是匆忙得很。如何還有閒心安排這些守門的?清掃酒樓的?”
蘇筱晴和童義弘聞言覺得有理,嘆息一聲,也只得作罷。三人正琢磨着趁着這時間該再查些什麼,只見劉大胡從遠處跑來,喊道:“可找着你們了!”
“怎麼了?”
“潯河上發現了一具浮屍,都給泡脹了。”天氣並不熱,劉大胡卻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道,“好多人圍觀呢,我已經派了人把百姓攔開,又讓秦先生趕去了。就是找不着你們去哪兒了。”
唐昊三人大吃一驚,慌忙跟着劉大胡往潯河邊上趕去,路上劉大胡發現屍體的經過大致的講了一番。
潯河是流經吳城縣的一條河流,水流不急不緩,河水清澈,魚蝦衆多,向來是周邊漁民們賴以生存的母親河。河邊風景優美,清新怡人。唐昊之前和蘇筱晴冷戰情緒不佳,就經常在閒暇時和童義弘躲到河邊曬太陽散心。
然而今日清晨,就在這條養育了吳城縣百姓數百年的河流之上,一具已經被泡得發脹的屍體順着河流漂流而下。一位趁着早間來河邊釣魚的老頭髮現了這一屍體,趕緊召集來了周邊的青壯年,將屍體撈上了岸,又讓人迅速通知了官府衙門。
早上的時候,唐昊和童義弘,蘇筱晴都有着各自的事情安排,因此點過卯後便走了。因爲擔心方衛使絆子,唐昊跟劉大胡商議,讓他時不時地回縣衙看看,留心方衛在做什麼。
那報信的人趕來,正好是劉大胡接待了他。劉大胡聞訊當即知道這樣的案子不能耽擱,必須立即着手調查,一來穩定民心,二來以防相關證據都被河水帶走。劉大胡學着唐昊往日的模樣,一面命餘下衙役和仵作秦順火速趕往潯河邊,一面自己親自去向方衛稟報了此案。
而方衛這些日子仍舊一心琢磨着怎麼收拾唐昊和蘇筱晴,又不能讓賀月逮着把柄。但是當他聞知潯河上出現浮屍,也知道此案不能耽擱,否則真的會引起民心不穩,那時場面更加無法收拾。當即命劉大胡去把唐昊找回來,先查這潯河浮屍案。
劉大胡是知道唐昊和童義弘去了安德樓的,可他去了安德樓卻沒有見到二人,不由得心急上火。儘管他能學着唐昊安排衆人及時開始着手偵查,但是對於怎麼利用搜集到的證據破案,全吳城縣最拿手的還是唐昊。
而唐昊的性子屬於不受控的,平時不論是查案還是不查案,都不愛回衙門坐着,就愛在城裡瞎逛,素來都是想到哪兒就走到哪兒。這會兒他忙着查謝文暉的案子,更是經常有點線索苗頭就走了。
劉大胡正心急該到哪裡去找唐昊,忽想起蘇筱晴去了會書齋,或許唐昊和童義弘去找她了。於是劉大胡這才匆匆忙忙地找了過來。
四人趕到了潯河邊上的案發現場,周圍已經圍滿了百姓,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因爲那釣魚的老頭一個人擡不起浮屍,只能找人來幫忙,這一找,自然就使得消息迅速泄露了出去。
百姓們對着河邊的方向指指點點,唐昊雖在他們身後,卻也能從落入耳中的隻言片語中聽出他們驚慌和恐懼的情緒。唐昊皺眉,這不是個好兆頭。
因爲唐昊之前破獲了那些稀奇古怪的案子,又屢受皇帝嘉賞,使得他的名聲在吳城縣愈發響亮。儘管唐昊到吳城縣做衙役還不足兩年,但是這些時日以來,百姓對他的信任與推崇卻與日俱增。當地人與過往旁人論起英雄,無一不說起唐昊。彷彿只要有唐昊在,這天大的案子也都是小事一樁。
劉大胡和童義弘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唐昊來查案了,百姓們聽見後當即主動地給他們讓出了路。唐昊見狀心裡不由得感動異常,能得百姓如此待遇,也總算是不負自己當初對衛玲兒許下的承諾了吧?
劉大胡,童義弘和衆衙役在一旁指揮着百姓們向外圍退開去,儘量使得這些百姓不會影響到唐昊等人對屍體現場的檢查。
蘇筱晴剛剛近前,只瞄了一眼就被那屍體的模樣給噁心着了,唐昊見狀便讓她去詢問那發現屍體的老頭。自己忍着胃裡翻江倒海般的噁心感覺走到秦順身邊。“秦先生,可有什麼發現麼?”
那屍身已經完全發脹,腫如球體,連手指關節都粗如柱狀。屍體的面目因爲腫脹變形,無法辨認,只能些許認出這是個男人。或許是因爲浸泡太久的緣故,那屍體的表面膩滑。所幸因爲河流水流日夜沖刷,又是裸露在外,使得這具浮屍並沒有散發出過分的臭味。
唐昊看幾眼,視覺衝擊太大,實在受不了,連帶着覺得那屍臭味也漸漸濃郁起來,又扭頭換幾口氣再轉過身來。上次在倉頭縣農戶豬圈裡的屍體殘塊看着頂多是覺得過於殘忍血腥,若論其噁心程度,大約只有當初那趙雪的屍體能和這位媲美了吧!
秦順依舊是面無表情地跟唐昊做着彙報:“死者應該在三十歲上下年紀,男。屍體無外傷,初步判斷爲溺水死亡。”
“謀殺?意外?自殺?”唐昊捏着鼻子問道。
秦順白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那是你的事!”唐昊只得訕訕地笑了笑。秦順又道:“不過他身上沒有反抗的外傷,應該可以排除謀殺吧。”
“嗯。還有什麼嗎?”
“通過其屍身腫脹,腐爛程度來判斷,至少死亡兩天以上。好在衣飾還沒被泡爛,面料上來看,用的是上好的錦緞,說明此人出身富裕。咱們吳城縣裡並沒有什麼退野的官宦,能有如此打扮的男人,多半出身富商之家。”
唐昊苦着臉道:“秦先生,你知道咱們吳城縣有多少商賈之家嗎?還有過往的商販走旅。就這點線索,要找出身份可不容易啊。”
秦順聞言擡起頭來,笑得有些壞壞的:“那也是你的事!”
這老頭!竟然在這種時候跟自己玩笑!唐昊心裡一陣腹誹,卻又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他的事。旁邊的衙役們得了唐昊指示,過來協助秦順將屍體擡到停屍房安置。
問過了話之後,那釣魚的老頭就被童義弘帶離了現場。唐昊要求在自己和秦順周圍三十步以內都不可以有圍觀百姓,以防案件相關信息被泄露,引起兇手警覺。
不過剛纔秦順說了,應該可以排除謀殺的可能性。他們目前唯一的任務,就是找出這個死者的身份了吧。雖說這位死者的身份線索少了些,和謝文暉的案子相比,費腦程度還是要低得多的。
就在唐昊耷拉着腦袋唉聲嘆氣,感嘆着又是一樁麻煩事時,蘇筱晴走了過來。
“那釣魚的老頭每天都會在卯時到辰時來這裡釣魚。”蘇筱晴跟唐昊說着自己問出的結果,“屍體是順着河流漂下來的,這老頭並不認識他。”
唐昊無奈指着已經被擡走的屍體,道:“腫成那樣能認識麼!”
“有什麼有用的線索麼?”蘇筱晴不理他的抱怨,問道。
“男的,三十歲上下,衣着富麗,多半是商人。”唐昊把秦順的話幾乎重複了一遍,“還有,沒有外傷,應該不是謀殺。”
“那八成是意外落水,或是跳河自殺。咱們只要找出身份就行了呀!”蘇筱晴聞言面上已經露出了喜色。謝文暉的案子始終沒有眉目,大家都還在緊鑼密鼓地調查着線索。現在這個死者只要確定身份就行,至少不必分出太多的精力去顧着這案子。
“倒也是。”唐昊自然是明白蘇筱晴的想法的,也放下心來,“讓弘哥和大胡帶人去查吧,就跟之前查趙雪身份時一樣。都是死法子,只能靠人力慢慢查了再一一排除了。咱們倆還是再想想謝文暉這案子有沒有什麼遺漏之處。”
“嗯,我去跟他們說!”蘇筱晴點點頭,說完就跑開了。
自從唐昊和蘇筱晴把話說開了之後,關係比起以往更好了幾分。二人都是正義感極強的人,又都是認真負責的,於這些案子的處理上竟是越發地默契無間了。甚至有時唐昊不必完全說透,蘇筱晴也能明白他的想法。
童義弘和劉大胡聽了蘇筱晴的一番解釋,立即着手開始調查。只是這樣一來,也沒個可靠的人能留在衙門裡盯着方衛的動靜。唐昊左右權衡半天,終究還是案子的事爲大。想來有賀月這尊小神在這裡矗着,那方衛一時之間也不敢做出個什麼過於出格的事來,便暫且不去管他。
然而現在兩個重要嫌疑人王鬆之和他的堂兄,會書齋的王老闆都不在家,即使有什麼想要詢問的,也無從問起。唐昊暗悔應該早些派衙役盯着些這兩人。
但是以唐昊的性子,若非有十足的證據,他是不願去打攪到別人的生活的。對於自己或許只是懷疑對象,隨意帶走詢問關押都無可厚非。可倘若那人確實無辜,即使之後被放,那些市井流言也是可以殺人的。
賀月派出去打聽方衛消息的人雖說就這幾天該回來了,可仍舊沒有消息,一時間竟都找不到下手的方向了。唐昊和蘇筱晴垂頭喪氣地回到一醉金,玉姬見狀忙上前來詢問情況。蘇筱晴將事情的大致情況跟玉姬說了一番,三個人隨即坐在院中就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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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唐昊道:“現在的嫌疑人都有哪些?”
蘇筱晴百無聊賴地搬起手指頭:“利益糾紛的話,王鬆之和他那個咱們還沒見到面的堂兄最可疑。家產糾紛的話,現今謝府當家的正房夫人柳氏最可疑。若非得扯着仇怨什麼的話,那就是寧溪院的鶯鶯姑娘最可疑了。”
玉姬道:“我還是覺得那鶯鶯姑娘應該不是兇手。”
唐昊點頭贊同道:“我也覺得。目前爲止鶯鶯姑娘提供的證詞基本都被證實是實話,再者她雖認爲謝文暉帶給了她恥辱,但她也的確承認謝文暉於她有恩。”
蘇筱晴聞言也覺得有理:“那就只有柳氏,王鬆之和會書齋的老闆了。”
“有一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注意。”唐昊嘆口氣道,“方衛。”
蘇筱晴也喃喃道:“嗯,我也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古怪。按說他既和謝文暉和王鬆之都曾是好友,謝文暉被燒死了,他怎麼什麼都沒提起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