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矚目中,一個錦袍少年策馬來到了看臺前。
他脣紅齒白,眉清目秀,長得甚是粉嫩,乖萌得像個瓷娃娃一般,正是今年新封的信王、當今天子朱由校的同胞弟弟朱由檢。朱由檢年紀尚未滿十二歲,稚氣未消,卻已經隱隱透出一股上位者的氣勢。他的身後跟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宦官和一個五十餘歲、身着黃色僧袍的老和尚。
聽到朱由檢到了,高傑心中激動,嘴角露出笑意,舉目望去,二個多月不見,這個便宜小弟似乎長高了一點,原先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有所改變,顯得自信滿滿。
朱由檢下了馬,上前拜倒在地,脆生生地喊道:“由檢參見陛下!”
沒等他說完,朱由校早就哈哈大笑着,親自走下看臺,一把將其扶起,愛憐地摸摸他的腦袋,道:“今日如此熱鬧的盛會,你可遲到了,不過還算好,尚有決賽可看!”
朱由檢笑着點點頭道:“我今早纔回京,將乾爹乾孃送回府中便立馬趕來過來,生怕遲了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朱由校哈哈大笑,拉着朱由檢走上看臺,與福王父子見禮。
魏忠賢早就在福王和福王世子旁邊爲朱由檢安排好了座椅。
朱由檢出生不久,福王便離開了京師,所以從未謀面,但他舉止得體,恭敬有禮,並無半點侷促,頗有點小大人的模樣。因爲觀衆衆多,朱由檢自然沒有看到在遠處就坐的高傑。
魏良卿偷偷瞥了高傑一眼,剛想說些什麼,卻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忍了回去。高傑感識靈敏,轉頭對他笑道:“魏大哥,想說啥就說,我沒事的!”
“額,我看信王殿下來了,想問問你是否打算在此和他相見,俺也好找機會知會一下叔父,請他幫忙安排安排!”
“不必了,等下我們上場比賽,他自然會瞧見我,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
魏良卿覺得有理,便沒再作聲。
“叔父,你怎麼來了?!”魏良月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高傑等擡頭一看,原來魏忠賢已經笑眯眯地走到了他們面前。
“嘿嘿,我可是奉了聖上的旨意來的!”魏忠賢低聲笑道。
“啊?!聖上說些什麼?”魏良卿有些緊張起來。
魏忠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緊張什麼,聖上不了解你們的實力,本來並不看好你們,可如今見你們竟然殺入了決賽,將要對陣蒙古使者隊,於是便讓我來叮囑一句,無論如何,不要輸得太難看,表現好的話,會有重賞!”
高傑輕笑道:“那要是我們贏了呢?”
魏忠賢聞言一愣,正色道:“小杰啊,我知道你們此前隱藏了實力,但是這蒙古使者隊中有三個是久經沙場的蒙古大將,有萬夫不當之勇,還有一個乃是他們蒙古第一高手、國師沙爾呼圖克圖的親傳大弟子,武功不凡,他們這隊實力太過強悍,要想贏,實在是難度太大了。我只希望你們在保護好自己,不要受傷的前提下,盡力就好,盡力就好!”
魏良月也有些擔心道:“這些蒙古人都是蠻人,你們還是聽叔父的話,別太好強,謹慎點好!”
魏良卿有些不服氣,正要說話,高傑搶先道:“魏叔的話,我們記住了!放心,我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盡力比賽的!”
魏忠賢點點頭,隨即又微微皺了下眉頭道:“小杰,信王殿下。。。”
沒等他說完,高傑輕聲道:“魏叔,此時隨遇而安,到底怎麼回事,一會等他注意到我的時候,自會見分曉!”
魏忠賢讚賞道:“小杰行事穩重,少年老成,很好很好,那我去回覆聖上了!”
魏忠賢走後,高傑向看臺下望去,只見跟着朱由檢一起來的隨身太監王承恩低眉順目地站在看臺邊,而那個黃袍老僧則被賜了座位,坐在看臺的最下層。
“爲什麼王承恩會阻擋自己見朱由檢呢?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朱由檢的意思?自己的父母現在在哪,是否安好?”在看到王承恩的的時候,衆多疑問不自主地涌現在腦海中,揮散不去,讓高傑有些心浮氣躁。他如此主動要求來參加這個擊鞠比賽,就是爲了要親自見到朱由檢和王承恩,解開謎團,如今正主已到,情緒自然會波動起來。
他連忙將白蓮九生功法運行起來,逐漸把雜念驅除,眼前決賽即將開始,無論如何都該先以此爲重,不能分心。
靜下心來之後,高傑把魏良卿、姬龍峰和悟空拉到一起,鄭重其事地道:“兄弟們,該全力出手了,這蒙古人極善騎術、且孔武有力,大家一定要謹慎小心!”
姬龍峰摩拳擦掌道:“總算不用再演戲了,我可是早就憋壞了!”
悟空和高傑溝通道:“傑哥,是不是可以隨便打了?”
高傑回答道:“恩,隨便打,狠狠打,但只是打球,不是打人!”
悟空興奮地點頭表示明白。
魏良卿也激動不已,問道:“這一場怎麼站位?”
高傑想了想道:“龍峰和悟空打前鋒,魏大哥負責攔截和組織,我在最後全力防守!”
他們正在開小會,就聽當值裁判大太監王體乾奏道:“啓稟陛下,蒙古國師沙爾呼大喇嘛有項提議上奏!”
天啓帝正和朱由校、福王聊天,聞言問道:“有何提議?”
王體乾稟道:“沙爾呼國師提議,爲了增加比賽的精彩程度,請求將雙方的球門都換成單球門,已增加難度和觀賞性!”
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單球門適合於二對二或者單對單的比賽,球門是由一塊堅實的木板所制,在下方掏了一個比比賽用球稍大點的空洞,後有網兜。要想得分,必須有精準無比的射門技術,以近距離得分爲主,向此前比賽出現的暴力遠射就難以命中了。
天啓帝本就對魏良卿他們沒有什麼信心,只希望在決賽中能夠進幾個球,輸得不難麼難看便好,誰知這蒙古人得寸進尺,如果答應了他們的提議,萬一魏良卿他們隊伍一個球都進不了,被別人剃了個光頭,那可怎麼是好?!可是,不準的話,卻又顯得大明朝底氣不足,先失了銳氣,也甚是難堪。
天啓帝不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時,魏忠賢附耳過去,低聲道:“皇上,儘管答應便是,放心,即使輸也不會輸得下不來臺的!”
聽到魏忠賢這麼有信心的一句話,朱由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見自己最信任的魏大大目光堅定,微微點頭,便不再多想,出聲道:“准奏!”
魏忠賢不由得朝高傑那邊又瞥了一眼,心裡一個勁打鼓,緊張得要死,並不像他表面上那麼沉着肯定。他之所以勸朱由校准奏,是因爲剛纔在他耳朵裡突然傳來了高傑細微的聲音:“別讓皇上爲難了,魏叔,你勸皇上同意便是,我們自有辦法!”魏忠賢雖然不明白坐在遠處的高傑是怎麼將聲音清晰地傳進自己耳朵的,也不明白他爲什麼會有那麼大的信心,但是出身市井、混跡過江湖的魏忠賢畢竟見多識廣,冷靜果斷,稍微猶豫了一下便選擇了信任高傑,決定堵上一把。
他心裡暗自禱告:“佛祖保佑,小杰莫要信口雌黃,害了老夫!”
鑼鼓陣陣,旌旗招展,在衆人的注視下,兩個隊伍終於踏上了決賽的賽場。
兩邊的球門已經更換完畢,隨着這個變化,觀衆們的激情被極大的調動起來,年輕人手舞足蹈,老邁的官員也不由得熱血上涌,蒼白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潮紅之色。
姬龍峰和悟空率先登場,他們二人雖然一個長着個大腦袋、形貌奇特,一個年紀幼小,一頭黃毛,但因爲騎着的是兩匹神俊異常的絕世寶馬,卻也顯得雄赳赳、氣昂昂,氣勢絲毫不弱於對面高大凶悍的蒙古高手。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騎在“紅彤彤”和“烏騅”之上的姬龍峰和悟空自然而然有了一種高手的派頭。
而隨後出場的魏良卿則普普通通,只是人高馬大,並無其他特別之處。
根據事先的安排,高傑全力防守,所以是最後一個出場。“發如雪”邁着悠閒而有力的步子,踏上了賽場,穩穩坐在其上的高傑英俊挺拔,身上的布衣也無法掩蓋其瀟灑俊逸,一人一馬,人如神,馬如龍,俱是世間罕見,觀衆們都忍不住齊聲喊了聲“好!”
此前兩場比賽,這幾位扮豬吃老虎,彎腰低首,縮頭縮腦,還真沒什麼人對他們多加留意。這一場既然不用再隱匿實力,四人也就昂首挺胸,精神抖擻地出場亮相了,觀衆們這才意識到,也許,這支魚腩隊並非真的那麼菜。
看臺上,天啓帝也注意到了高傑他們的變化,有些驚訝地問道:“魏大大,這四位,沒換人吧?”
魏忠賢低眉順目,躬身答道:“沒有,還是他們!”
天啓帝還有些不敢置信,卻見前面的朱由檢猛地站了起來,失聲喊道:“高傑哥哥!”只是,他的聲音被鑼鼓聲和觀衆的喧鬧聲掩蓋,只有他身邊的幾位能夠聽到。
福王和世子都詫異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嘴中的“高傑哥哥”是在喊誰,而天啓帝朱由校也愣了愣,隨即走到他的身邊問道:“由檢,你剛纔喊的是那個陝西米脂的高傑嗎?”
朱由檢轉過頭,小臉激動得更加紅潤,他拉着哥哥的手,驚喜莫名地叫道:“是啊是啊,那個騎白馬的便是我那高傑哥哥!”
天啓帝頗爲意外地望向場中的高傑,嘴裡讚道:“果然是位出色的少年,馬好人更好!”
朱由檢滿臉都是喜悅之情,嘴裡喃喃道:“高傑哥哥什麼時候來的京城,我怎麼不知道,他爲什麼沒來找我呢?”
魏忠賢上前低聲道:“小杰是前天才進京的,信王殿下居於宮中,哪有那麼容易見到呢!”
朱由檢聞言,回頭納悶地問道:“魏公公,你莫非認識我那高傑哥哥?”
魏忠賢恭敬道:“小杰前日進京,便機緣巧合和我侄兒魏良卿結識,現在暫時居於侄兒家中,這次來參加擊鞠比賽,也是爲了和您相見!”
天啓帝笑道:“原來魏大大你早就知道高傑小哥和由檢的關係了,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朕呢?”
“啓稟聖上,小杰年紀雖小,卻是個頗爲懂事之人,他不願因爲這事打攪到聖上,想要靠自己的努力見到信王殿下,臣也說服不了他啊!”
天啓帝笑着點點頭道:“好小子,有志氣,不枉我皇弟認他做乾哥哥,我倒是對他越來越有興趣了!”
朱由檢此時卻突然抽泣起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他哽咽道:“傑哥哥這幾天見不了我,見不到乾爹乾孃,一定非常難受,非常委屈,都是我不好,沒有早點知曉他會這麼快來京城!”
魏忠賢見朱由檢情真意切,看來之前他的確不知曉高傑的到來,不由得爲高傑開心,溫言道:“小杰不是常人,不但形貌俊偉,且有大毅力,心志堅定,是個罕見的非常少年,信王殿下不必難過,此刻相見在即,應該高興纔是!要不,咱還是先爲他加油助威吧,希望他能夠率隊摘下桂冠,爲咱大明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