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韓大勺

熱騰騰的黑米粥,鹹鴨蛋,雜糧饅頭,油餅、豆漿、清爽小菜。

韓大勺剛把早餐端上桌子,早已飢腸轆轆的丘比和翠花就衝了過來,開始大吃特吃。

丘比剛把炸得又黃又脆的油餅塞進嘴巴,就突然變了臉色,急忙用手指去挖嘴巴里的餅。

“鐵鏽和麻繩味兒的油餅?”丘比咳嗽着說道。

翠花也在一邊大喊起來:“爲什麼黑米粥有洋蔥、橡膠、墨水和苦瓜的味道啊?”

吃吧吃吧,你們這兩個妖怪,我叔叔做飯的獨到之處你們纔剛剛開始體會呢。韓明明鬱悶地在心裡說着,走到韓大勺身邊坐了下來。

“叔叔,什麼是煉器師?”

韓大勺抓抓頭,欲言又止地看着韓明明。

“爲什麼你早就知道妖怪們的事情?你怎麼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

韓大勺少見地嘆了口氣:“我怎麼說啊?說我們家族曾經是煉器師,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跟狐狸、烏鴉、鬼魂之類的東西有很多愛恨離合、恩怨情仇?”

韓明明伸出左手,讓刈星斬的鋒刃輕輕滑出滑入手背上的皮膚,雪一般的光芒耀花了叔侄二人的眼睛。

“煉器師就是……我們家族血統裡潛伏着一種基因,每隔幾代人,就會出現一個能夠與神器產生強烈吸引力的人。比如咱家的一個祖先,他和一隻紫金笛子有着特別強烈的吸引力。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韓明明呆呆地搖搖頭。

“這笨孩子!”韓大勺無奈的揭曉了答案,“就是韓湘子啊,我們家的老祖宗。”

韓明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叔叔又黑又紅又胖的臉龐,看不出他跟神話裡風采俊逸的韓湘子有哪裡相像:“真的嗎?”

“你太太太爺爺,據說和一隻火槍發生了吸引力。他特別討厭身邊總帶着一把槍,就想了好多辦法,跑了很遠的路,把槍扔進山溝、扔進海里、埋進礦井、丟進熔爐……可是無論他怎麼想方設法,在丟掉槍的第二天早上,這把槍都會低調地出現在他的枕頭邊,安安靜靜地躺着,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真嚇人。”

“據說還有一個太太太太太爺爺,天賦異稟,跟一個石頭馬槽發生吸引力——當然啦,這些紫金笛子啊、火槍啊、石頭馬槽啊都是神器,你知道的。”

韓明明點點頭,表示理解,雖然他心裡在納悶。

“那個石頭馬槽,其實是個聚寶盆。你放什麼進去,它就源源不斷地複製出很多新的來,就跟複印機一樣。你太太太太太爺爺一開始很喜歡聚寶盆,因爲它可以弄出很多錢來。可是他並沒有高興多久,後來就進山隱居了……”

“我的悲劇的祖先啊,我理解你爲啥進山隱居。畢竟走到哪裡都拖着一個石頭馬槽,這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韓明明擡眼望向天花板,悲憫地想着。

韓大勺搖搖頭:“這種事情就像人與人的緣分一樣。大概我們家族血液裡面有種什麼東西,有時候會跟物質發生緣分吧。其實大多數時候,咱們家族的人都是普通人,那些祖先的故事就像個飄渺的傳說一樣。”他憂傷地擡起頭,看着牆角里剛纔被韓明明劈成兩半的大炒鍋,“小時候,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個名廚。我是多麼希望我能跟那隻黑鐵大馬勺之間能發生那麼一點吸引力啊……”

韓明明的腦袋裡浮現出了叔叔手腕上長着一個黑鐵大炒鍋的樣子。他忙晃晃頭,把這恐怖的一幕甩出腦海。

“已經過了好多代了,咱家都沒有出現一個煉器師。現在你繼承家業了!”韓大勺興奮地拍着韓明明的肩膀,“我一會就打電話告訴你爸,你小子有出息,我就說我沒看走眼!”

“我說韓明明,你不吃點東西嗎?”丘比對韓大勺做的怪味早餐淺嘗輒止,遠遠躲開了早餐桌子,“我們吃飽了纔有力氣去救旺達啊。”

韓明明搖搖頭。這不到24小時之內發生的一切,總是讓他覺得像是在做夢。他什麼也吃不下。

“你們要去救另外一個被壞妖精抓走的妖精,是嗎?”韓大勺問。

翠花和丘比點點頭。

韓大勺想了想,鄭重地站起來,說道:“我有一個祖傳的法寶,可以幫你們的忙。”

翠花和丘比睜大了眼睛,又驚又喜:“真的?”

韓大勺對韓明明點點頭:“你跟我進來取一下。”

韓明明站起身,跟着叔叔走進後竈房。餐館的後竈房裡有個裝破爛物品的雜物間,安着厚實的大鐵門,門上焊着指頭粗的大門閂,看上去就跟動物園關狗熊的籠子差不多。

韓大勺打開鐵門,指着裡面黑糊糊的一個角落說道:“就是那個箱子,你伸手進去摸一下。”

韓明明把手伸進一個紙箱,摸索了半天,從裡面摸出一個長了芽的老土豆。他奇怪地回頭去看韓大勺,卻見叔叔已經走出了雜物間,回手把鐵門狠狠一關,噹啷一聲,鎖上了。

“叔叔你幹嘛?”韓明明撲到門口,使勁敲門。

外面的丘比和翠花也吃了一驚,大聲問:“你爲啥把韓明明關起來?”

韓大勺得意地一笑,臉上滿是詭計得逞的奸詐:“我纔不會讓我的寶貝侄子和你們這羣妖精混在一起!我們韓家的祖先因爲煉器師這種特殊體質,在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跟你們這羣妖精吃了多少苦。現在你們誰愛去救人就去,我們家韓明明可不會去的!他還要參加中考呢!”

丘比憤怒地走上前,指着韓大勺:“你……你太狡猾了,太自私了!”

“嘿嘿,我就是狡猾,就是自私,你能拿我怎麼樣?”

“你……”丘比氣憤地跺着腳,說不出一句話。

“我侄子才15歲,還沒成年呢。剛認識你們還不到一天,身上就長了一把公安局禁止的管制刀具,你們說以後我能放心讓他跟你們在一起嗎?嘿嘿,我略施妙計……”韓大勺雙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笑。

“叔叔,你放我出去吧。雲不流是一個大惡魔,如果我不去,他會吃掉旺達的!”韓明明激動地砸着門大喊。

餐館裡迴響着韓明明的砸門聲和哀求聲,可是韓大勺根本不爲所動。突然,翠花捧着肚子翻倒在地上,胡亂蹬着腿,笑得喘不過氣。

“你們……這些笨蛋……刈星斬什麼也……擋不住的……你們還……”

韓大勺的笑容凝固了。

韓明明回過神來,忙用力一揮,使出刈星斬來。插進鐵門輕輕劃了幾下,厚厚的鐵皮好像切豆腐塊一樣應手而開,切開的部分“當”的一聲倒在地上。韓明明從門洞裡鑽了出來。

“真抱歉……嘿嘿嘿……韓大勺先生……你的門。”翠花倒在地上,笑着說。

韓大勺漲紅了臉:“韓明明你這……不聽話的小兔崽子……”

“喂喂。”翠花從地上飛快地爬起來,兔臉上寫滿了不高興,“別人身攻擊啊。侮辱他人、故意捏造事實,誹謗他人、侵犯他人隱私,並使得他人在精神上、生活中受到侵害並造成了嚴重後果,這種行爲在法律上被稱爲侵犯名譽權!我是可以去法院對你提起民事訴訟的!”

“啊?”韓大勺一臉迷糊地看着兔子。

“就是剛剛你說的那個惡毒至極的詞啦!你不許再提了,我警告你!”翠花氣哼哼地說。

“我要去救旺達。”韓明明不理會兔子的胡言亂語,只是看着叔叔,“我也說不出來爲什麼我一定要去。大概就像叔叔你剛纔說的,我們祖上就跟妖精們有很多愛恨離合、恩怨情仇,那麼這一次,大概就是遺傳吧。”

餐館裡一片安靜。

韓大勺突然哽咽起來:“你竟然是繼承祖先血脈的煉器師,我真是又欣慰又傷心。明明,我因爲你長成了一個男子漢而欣慰,也因爲你長成了一個男子漢而傷心——你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整天圍在我屁股後面轉的小兔……”他突然想到了翠花剛纔的警告,於是閉上嘴巴,走到後竈房裡,拼命地大聲咳嗽,好像剛纔眼睛裡的水是咳嗽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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